《浮生灿烂》陈年老柚子

14、你缺人我缺钱

　　“住手！”霁云舟厉喝出声，虽嗓音因紧张而微颤，动作却异常果断。他指尖夹着的三张符箓瞬间激发，化作三道流光激射而出——并非直取狗妖，而是呈品字形钉入狗妖周围虚空！
　　“锁妖阵，起！”他手印疾变。
　　嗡！三道符箓光芒大盛，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道淡金色的三角光幕，将狗妖困在屋顶一角！光幕流转，强大的禁锢之力让狗妖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咆哮，爪牙撕扯着光幕，激起阵阵涟漪。
　　“不错啊！也不知道上次怎么会那么狼狈。”乐灿暗自点头，心里暗自记下动作，这人在符箓阵法上的造诣，确实有两把刷子。
　　然而，狗妖凶性大发，妖力狂涌，光幕剧烈震荡，眼看就要破碎。霁云舟脸色发白，显然维持阵法消耗巨大。他急忙又掏出一张绘制着雷纹的紫符，口中念念有词，试图引动天雷震慑妖物。可就在这关键时刻——
　　“哪个天杀的采花贼！敢坏老子好事！！”一声粗鲁的暴喝从下方民房炸响。只见一个只穿着亵裤、提着裤腰带的壮硕汉子，满脸怒容地抄着一根粗大的门闩冲了出来。他显然被屋顶的动静和狗妖的咆哮惊扰了好事，又看到院中有个持符念念有词的黑影，瞬间就误会了！
　　汉子怒不可遏，几步冲到墙根下，抡起门闩就朝刚因施法而气息不稳、立足未稳的霁云舟砸去：“小贼！看打！”
　　霁云舟正全神贯注引动雷符，根本没想到背后突袭，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门闩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肩膀砸在瓦片上，碎瓦飞溅！他一个踉跄，阵法灵力供应中断，屋顶光幕应声破碎！
　　“吼！”脱困的狗妖眼中凶光大盛，趁机猛扑而下，腥风直扑霁云舟面门！而那汉子一击不中，更是暴怒，完全没注意到屋顶上那狗妖！前后夹击，霁云舟瞬间陷入绝境，脸上血色尽褪。
　　“啧！麻烦！”乐灿再也看不下去。这捉妖师有点真本事，但打架是真不行！
　　电光火石间，她从断墙后掠出，是一脚精准踹在汉子挥出的门闩中段，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门闩应声而断！汉子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原地转了个圈，一屁股跌坐在地，懵了，抬头望向众人，这才看到那凶狠的狗妖，吓得魂都少了一半，“啊！！！妖……妖怪啊！！”喊完竟直接晕了过去！
　　屋内女子估计也关注着外面动静，听到自家男人嗷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当家的！当今的？哎呀……完了！完了啊……呜呜呜……”
　　同时，乐灿左手探出，揪住霁云舟的后衣领，在他即将被狗妖利爪撕碎的瞬间，猛地向后一拽！霁云舟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向后飞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狗妖的致命一击。
　　狗妖扑空，落地后猩红的舌头舔着獠牙，碧瞳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乐灿。
　　乐灿将惊魂未定的霁云舟随手往旁边安全地带一丢，动作干脆利落。她甩了甩手腕，挡在狗妖面前，眼神凌厉如刀锋，几张刚从霁云舟身上借来的符咒已在掌心无声展开，化作锁妖绳对准了暴怒的妖物。
　　她声音冷冽，“想害人？问过我没有？”
　　狗妖被锁妖绳的金光牢牢缚住，挣扎嘶吼，妖气中那股浓烈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乐灿指尖一点感知片刻，眉头猛地蹙紧。她收回手指，看向正捂着肩膀、脸色苍白的霁云舟，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它…被骟了？”
　　霁云舟喘着气，从地上撑起身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黯淡地点点头：“城北流浪狗……前些日子被几个泼皮…手段很脏，没想到那么快就化妖了。想来它是恨极…男女之事。”
　　“你还知道它的过往？”
　　“妖也是生灵，审判它们肯定是需要理由的。”
　　乐灿看着被锁妖绳困住因痛苦和屈辱而呜咽颤抖的黑影，她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霁云舟：“这种妖，被百善阁带回去，会怎么处置？”
　　霁云舟避开她的视线，沉默地整理着散落一地的符纸，有些符纸已被踩踏污损。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百善阁如何处置捉回的妖物，非我能过问。我……层级不够。不过……之前阁主说，若是事出有因的妖，都会让他们回归正道。” 他捏紧了一张破损的雷符，指节泛白，透露出一种力不从心的压抑，“今天真是谢谢你……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怕被你们百善阁追杀，这不就逃到这里了。”乐灿安抚狗妖，伸手挠了挠黑狗脑袋。
　　“啊呜~”黑狗像是见到了一个给自己做主的人，立刻软下来，回蹭乐灿的手。它化妖时间太短，还不会说人话。
　　“我听说谢主管骗王执事已经将你打死扔乱葬岗了，所以百善阁不会追究你。”霁云舟看向那只突然变得温顺的狗妖，“那只狗妖……可以给我带走吗？”
　　乐灿心思转动，一个计划闪过。她上前一步，挡在霁云舟面前，月光勾勒出她利落的侧影。
　　“喂。”乐灿挡在狗子身前，“凭什么！”
　　“你不给我，我就把你的行踪告诉百善阁。”
　　“切。”乐灿不屑一顾，戳了戳霁云舟的伤口，疼得霁云舟倒吸一口气。
　　“喂！”
　　“今晚要不是我，你这三脚猫功夫，就算符画得再漂亮，也早被那门闩开了瓢，或者喂了狗妖了。这救命之恩，你怎么说？不报恩就算了，竟然还想威胁救命恩人！是人吗？你连我们小黑都不如！”
　　黑狗：嗷呜～
　　霁云舟抬起头，对上她明亮而带着一丝狡黠的眼睛，薄唇抿紧，没有反驳。事实如此，他无可辩驳，“今天真的谢谢你。刚才是我失言，但我希望你能把黑狗给我，要银子要其他的都可以。”
　　“如果不带回去，你会怎么样？”
　　“我会被百善阁除名。”霁云舟如实告知，“姑娘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自保都难，之前已经有两次没有带妖物回去。这次招募捉妖师，就是为了替换我。我目前有不得不留在百善阁的理由，所以……乐姑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有的，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
　　“不至于不至于。”乐灿见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摆摆手，“没到要你以命相许的地步呢。”乐灿唇角微扬，“我看出来了，你这人，本事有点。”她指了指手里的符咒，“但运气和身手嘛…啧啧……”
　　“所以呢？”
　　“妖可不会跟你讲道理只斗符。你捉妖，容易受伤，容易…出事。”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可以合作，你遇到搞不定的硬茬子，我出手，保你小命，你也不会跑空，肯定能捉妖回去。”
　　霁云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符纸粗糙的边缘。他孤身一人在百善阁挣扎，处处碰壁，确实需要一个…助力，与其给钱划清关系，不如长期合作，但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钱。你雇用我，每月月银只需要二两。”
　　原来是要钱的。霁云舟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他而言，钱是最不重要的。只是跟这位来路不明且跟百善阁有过旧仇的人合作，多少有点冒险。
　　“如果不合作的话，小黑……我可就带走了，毕竟跟你也没关系，是我捉的，而且我还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怎么也应该值个五两吧。”说着直接将小黑丢进了自己的收妖袋中。
　　“……”霁云舟原本以为乐灿是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没想到竟如此市侩，但转念一想，如此也好，明码标价也便没了什么人情，“好。”
　　乐灿见他同意，探入自己的袋中摸索了一阵，然后飞快地抓出一只乌漆墨黑的妖灵。在霁云舟看不见的地方，抓着妖灵的手指轻轻在那妖灵脑门上一点，小妖灵微微一颤，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与乐灿相似的锐利青光，随即又恢复了懵懂。
　　“给你。”
　　霁云舟接过妖灵，掂了掂，眉心微皱，“这是那只狗妖？”
　　乐灿假意生气，“你什么意思？这哪里不是小黑？不要还我！我找别人做生意！”
　　刚接触过那狗妖的妖气，与刚才相比，手里这只似乎妖气会更重一些，但是好像也合理，毕竟这只黑狗怨气那么大，于是便收进自己收妖袋中。
　　“我要怎么跟你联系？”
　　“好说。”乐灿朝着空中吹了口哨，不多久，九只喜鹊飞了过来。她来回扫了两圈这九只胖喜鹊，“你们谁想跟他走？”
　　鹊壹和鹊玖本就有任务，两只很自觉地飞到乐灿肩膀上，一起看着剩下的七只。
　　七只喜鹊齐刷刷朝着霁云舟看过去，歪着小脑袋看着，多少是有点不乐意的。
　　“他月入五两，不至于养不起一只喜鹊，你们谁去了就是独生鸟！没人抢吃的，偶尔还能来找我开小灶，就一个名额啊，先到先得！”
　　“叽！”鹊叁眼睛一亮，举起小翅膀。
　　“好，那就你了。”
　　霁云舟：……
　　他可没有任何养宠物的打算！这个人怎么回事！强行绑定合作了不算！还强行塞宠物！他是有月银没错，但也不是来养宠物的！！！
　　鹊叁得了允许，快乐得跳到霁云舟肩膀上，拿脑袋蹭了蹭霁云舟的脸。
　　霁云舟：……
　　“这只是鹊叁，日常你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吃虫子也可以，但是多少会心情不好，偶尔可以买点鸟粮调剂一下，至于睡觉的地方嘛，它不喜欢睡干草堆，喜欢睡软垫子……”乐灿复述着鹊叁叽叽喳的要求，真有一种送自家崽去过好日子的感觉，“有事，你让它来找我就行。”
　　霁云舟眉头深锁，一根手指按住还在拼命蹭的喜鹊脑袋，想要跟鹊叁保持一点距离。鹊叁以为是要蹭他的手指，这脑袋更起劲了些，恨不得一只鸟都挂人家手指上。
　　“行了行了，我还没有走！你给我收敛一点！”乐灿见鹊叁那谄媚样，刚才不舍的情绪瞬间没了，“你们自己沟通吧。”
　　“这是妖？”
　　“这怎么能是妖！这也没有妖气啊！他们只是开了灵智有点通人性的小喜鹊而已！你知道我培养他们花了多少力气和手段吗？”面上虽然生气，内心却是无比的心虚，忽悠苏雀夫妻还行，忽悠捉妖师……那多少是不合理的，一个凡人能听懂鸟语这个事情就很离谱好嘛？！
　　“这么胖，也飞不快……而且我跟鸟没法沟通……”
　　“叽！”鹊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别当着它的面说！我们鹊叁超级聪明的！！！一点都不胖！”乐灿伸手假意要招鹊叁回来，“如此，那便算了吧。”
　　霁云舟：……
　　“不难养的话……也可以。”没办法，他确实需要乐灿这个帮手！不过是多养一只鸟！
　　“还有……今天是第一次合作，不计入长期合作，所以今天你得付我银子。”
　　“……”
　　“也不多要，就够一晚的住宿吧。”
　　“这个时间，所有客栈都关门了。”霁云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去看刚才昏过去的男人，“你帮我把这里收拾完，我带你去一个住所。”
　　之前跟出来的时候，乐灿也注意到这街上都是大门紧锁，知道霁云舟并不是为了不给银子才这样说，于是点头，“可以。”说着也过去看那昏迷的男人。
　　乐灿伸手握住男人手腕，感知了一下，确定没有受伤，单纯是吓晕了过去，“他没事，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
　　霁云舟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到男子嘴里。
　　虽然药丸很小粒，乐灿依旧能闻到里面飘出的淡淡荷花香……那是风月淮最喜欢的味道，她以前托灵霄的福，也收到过风月淮制作的丹药，多是增进修为的补药。
　　霁云舟将男人拖到木门前，敲了敲房门，“您好，我是百善阁捉妖师，妖物已经捉拿，您的夫君未曾受伤，明日早晨便会苏醒。”
　　里面的人小声啜泣，努力抑制自己的声音，生怕被传到屋外。许久，也未见有人来开门，霁云舟便也不再等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