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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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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琳琅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哐啷当啷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女人的咒骂声。
陆丞崧心情大好,示意谢懿别传话,直接推门进。
铜镜咣当一声被掼在妆台上,震得瓷粉盒里的胭脂扑簌簌洒出半盒。王斐盯着镜中那张肿胀变形的脸,左边脸颊泛着紫红的指印,嘴角还凝着一点干涸的血痂,整张脸活像个发胀的猪头。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华丽的锦缎衣裙绷得几乎要裂开。
“没用的东西!”她抓起一把象牙梳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这都第几盒胭脂了?怎么还盖不住!”
夏兮被站立一旁的风月淮一把拉过,险险避开那梳子,只颤着手又递上一盒新调的珍珠粉:“夫、夫人,这是奴婢刚从街上买回来的,是绮月轩最新研制的……”
“遮?遮个屁!”王斐一把夺过粉盒,指尖挖了一大块就往脸上糊。珍珠粉混着先前未干的胭脂,在她脸上糊成一片斑驳的粉红色,活像戏台上拙劣的丑角。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越看越怒,突然尖叫一声,将粉盒整个拍在镜面上。“啪”的一声脆响,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将她扭曲的脸分割成无数碎片。
“风月淮!你不是药师吗!你的药为什么没有用?!”她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喊,“不是连妖毒都能治吗?”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疯狂晃动,一支累丝芍药簪“叮当”坠地。
风月淮语调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似乎这个闹剧与她丝毫没有关系,只默默将地上散乱的杂物捡起,不着痕迹地把写了乐灿信息的纸张塞进自己衣袖中,“您这伤需要养,才半日时间,我的药起不了效。”
王斐一滞,随即暴怒地掀翻了整个妆台。螺钿首饰盒翻滚着散开,各色珠宝滚落一地。她踩着满地狼藉,突然伸手抽向风月淮的脸。
只是还未落下就被人牢牢禁锢住,然后一把甩开。
“好大的火气啊,王执事。”陆丞崧有些厌恶地擦了擦手,想去扶一旁风月淮,风月淮微不可察得侧了一下身子,躲开了他。
“月淮可有事?”陆丞崧满脸关切,“可有受伤?”
风月淮懒得搭理,转头去给夏兮上药。
这男人吧,有时候就是犯贱,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对着风月淮那冷冰冰的脸,陆丞崧的笑都快咧到耳朵跟上了,只可惜这天仙美人手段狠啊,用起药来一套一套的,陆丞崧不敢惹,尤其是风月淮说有一个药可以让他断子绝孙……
美人嘛,欣赏一下就好了,更何况他那大侄子也喜欢,他作为长辈,自然要有成全之心,再说对于这种美人,一定要温柔对待,用温暖感化她们冰冷的心,让她有一天发现哪怕她充满防备原来背后有一个男人一直默默温暖她……
“你们!你们怎么!”王斐惊叫着退后几步,扫过几人面孔停在崔昊脸上,“我……不要看我!我……我不舒服……”她胡乱用衣袖遮住自己的面孔,嘤嘤哭泣起来,“你们何必来看我笑话。”
“哎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关心你啊王执事。”
谢懿也上前道,“王执事您放心,那小贼已被我们捉住打了半死丢乱葬岗去了。”
谢懿本该晚些提这事,但这不急于表现,找错了时机,反倒让王斐有了出气的对象,“你!你这是怎么看守的!让这种人混进来!”
谢懿:?
“这一个你解决了,后面呢,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打了我事小,要是伤到了陆长老和单阁主,可怎么办啊?”
谢懿:?
怎么他还有错了,这要是让她知道人跑了,还不折腾死他。
风月淮抬眼扫了谢懿一眼,没有戳穿他,也懒得去听几人拉扯的废话,站到角落,降低自己存在。
但一个美人,站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忽视,这不崔昊看到了,立刻凑过来,“风师姐,没事吧。”
“劳烦崔师兄关心。”风月淮的声音依旧冷淡,“离我远些吧,不然王执事可要说我了。”
崔昊一噎,想了想道,“我主要是为了云舟,他晚上要去做任务。”说着朝着顾娴努了努嘴,“云舟伤势未愈,我这是来问问风师姐有没有药。”
“问晏师弟多要点符咒比我这药好使。”见崔昊不走开,风月淮索性就直接离了阁楼,走了。
“哎……”崔昊没有风月淮这胆,敢直接就溜。
陆丞崧见王斐借着由头指责起谢懿,冷哼一声道,“王执事!这捉妖师也是你要招的,现在何苦去怨谢总管!这人资料你也看过,无门无派的野路子,早些打发走就完事了,非要人来走过过场,谁不知道你心里要的是那玉霄宫的人。单阁主不说什么,我也就闭口不谈,如今倒怪起谢总管,若是这样,以后这招人的事,我便让谢总管也参与一下,可好?”
王斐一听,更是来气,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她心里可太清楚了,之前听那刘伯介绍时便觉得此人无门无派定当上不了台面,但奈何这一轮筛选下来,并无几人如她那般敏锐,便也没有阻止她去幻境,谁想竟又是第一个出来的人。她想啊,这样的人不留着做事多少有点可惜,不在百善阁倒是可以去王家的产业,也算是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这样吧,这事反正也解决了,那小贼也得到了报应。王执事若是执意要讨一个公道……”陆丞崧见她瞪着绿豆眼睛不说话,将早就想好的对策说了,“追究起来,也就一人有纰漏。谢懿你记一下,刘伯识人不善,让他领五两银子回家养老吧。”
半晌,王斐才咬牙开口道,“那就多谢陆长老做主。”
“谢总管,赶紧的,派个能干有眼力见的人代替刘伯。”
“哎!好咧!”谢懿应得大声,像是一支箭再次刺穿王斐的心窝!
刘伯那是她的人,没想到这次自己被打了不说,竟然还让这该死的陆丞崧钻了空子!如今单阁主不在百善阁,多说也无益。于是又委屈巴巴挤出几滴眼泪擦了擦,“如此也就不留几位了,我还要养伤,就此不送。”
“行,你好好养。”陆丞崧大手一挥,“准你三天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脚步要多轻快有多轻快。
陆丞崧一走,其他几人便都跟着走了。
“崔昊……今晚你可有任务?”王斐盯上了落后的崔昊。
崔昊浑身一激灵,转身道,“是!您好生休息,我回去带上法器便要走了。”
“哎~你可要注意着些。”
“是!”说完,崔昊拔腿就跑,生怕自己单独留一秒就会被吃掉。有一说一,若这里不是百善阁,他都会怀疑王斐是个女妖怪,太可怕了!他崔昊虽然能屈能伸,但这王斐属实是超过了他能屈服的范围。
很快到了夜里,一切归于安静。
青铜树的枝叶在夜风里发出细碎铮鸣,乐灿像只蛰伏的夜枭,在树影间凝神盯了百善阁大门整晚。
然而,直到月上中天,大门依旧紧闭,毫无追兵涌出的迹象。
“怪了…”她低声自语,锁妖袋在袖中安静得反常,“那女人竟真能忍下这口气?”
就在她疑惑时,侧门“吱呀”一声,悄然滑开一道缝隙。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闪了出来,正是白日里被她一招掀翻在地的那个少年,还是那身绀青色劲装,腰间悬着铜铃与符囊,背着一只桃木短剑,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细长,透着一种与这百善阁格格不入的孤寂。被夜风一吹,少年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虚弱,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什么药丸吃了几粒,随即便没入街角的阴影,方向竟是城北。
乐灿眼神一凛:“派个三脚猫来抓我?未免太小瞧人了。”她无声滑下青铜巨树,如一道轻烟缀了上去。
少年专挑僻静小巷疾行,脚步略显急促却并不慌乱。乐灿能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一种奇特的专注力,与白日里被轻易撂倒时的笨拙截然不同。行至城北那片村落附近,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腥臊与怨怼的妖气扑面而来。
霁云舟猛地停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那罗盘指针疯转,发出急促的嗡鸣,震得他手腕微抖,这是晏云山新研制的寻妖罗盘,特意让他带出来试试效果。
“应该是这里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并无退缩之意,“《万妖谱》载,狗妖多生前凄惨,怨气深重……”他低声背诵着,又从怀里摸出几张早已准备好的、朱砂纹路异常繁复精妙的符箓,指间灵力隐现,符纸边缘泛起微光。
乐灿伏在一堵断墙后,心中感慨:这人画符的功底竟如此深厚?那些符文结构精准,灵力流转圆融,绝非寻常捉妖师能轻易绘制。看来他并非真废物,只是……武力值有点低,不善于跟妖物硬刚。
“嗷呜——!!”一声饱含愤怒与痛苦的嚎叫撕裂夜空。只见一矮房的屋顶上,赫然蹲踞着一只体形硕大如小牛犊的黑狗妖!它油亮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一双碧绿的妖瞳燃烧着熊熊烈火,死死盯着不远处一栋亮着微弱灯火的破旧民房。窗户纸上,模糊映出两个依偎的人影。
狗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憎恨让它浑身妖气暴涨:“污秽!不知廉耻!”它猛地一爪拍下,屋顶瓦片碎裂飞溅,发出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