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浊酒饮江湖》沽酒评生

8、第 8 章

　　第八章君子得竹

　　庄道吉无暇他顾，立刻俯身查看孙女的伤势。只见庄梦蝶手腕那细小的血痕周围，黑色正缓缓蔓延，她光洁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承受着剧痛。庄道吉面色凝重，出手如电，连点梦蝶臂上几处大穴，阻住毒气上行，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碧色药丸，喂入梦蝶口中。
　　“爷爷……我……”梦蝶声音微弱，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
　　“别说话，凝神运气，助药力化开。”庄道吉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手掌轻按在孙女背心，精纯的内力缓缓渡入。片刻之后，梦蝶手腕处的黑气明显消退，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庄道吉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同五身上。他仔细打量着这个衣衫朴素、却眼神清亮的少年，回想起他刚才飞刀斩蛇的果敢和精准，尤其是那石块和柴刀掷出时，隐约带出的那丝不同寻常的发力方式，心中疑窦丛生。这少年根骨清奇，看似寻常，体内却似有潜龙蛰伏，而且……那眉宇间的轮廓，竟让他生出几分模糊的熟悉感。
　　“孩子，”庄道吉开口，语气中带着赞许和探究，“方才多亏你出手及时，否则梦蝶性命堪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同五见老者看来，连忙躬身行礼，心中愧疚更甚：“老爷爷，小子叫王同五，家就在山下栖霞镇。今天……今天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们乱闯进来，也不会把那个坏人引来，害得这位……这位姐姐受伤。”他低着头，不敢看庄道吉的眼睛。
　　庄道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这少年心地纯良。他微微一笑，拂尘轻摆：“福祸相依，不必过于自责。若非你二人机缘巧合至此，那石朗峰暗中窥探，迟早也会找到法子进来，届时更防不胜防。你勇于救人，便是大善。”
　　这时，服下解药、缓过气来的庄梦蝶也走上前来，她看着同五，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感激和好奇：“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庄梦蝶。”说着，她竟从腰间解下一支长约二尺、通体碧绿剔透、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短杖，指尖轻巧地解下杖头系着的一枚碧绿玉佩，将其小心收起，而后短杖递向同五，“这‘碧水凝玉’杖伴随我多年，能辟百毒，清心宁神，送给你，聊表谢意。”
　　那短杖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光华内蕴，价值连城。但同五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玉杖太扎眼，我一个包子铺的孩子怎么配？拿回去非但解释不清，只怕还会给爹娘招来灾祸。还是弄根竹子实在，正好做我的兵刃……”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二胖，“而且，要是只我有，二胖没有，那多不够意思。”念头一转，便打定了主意，连连摆手后退：“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就是扔了把柴刀，当不起这么重的礼！姐姐你快收起来！”他脸涨得通红，态度坚决。
　　庄梦蝶却执意要送，眼神真诚：“救命之恩，岂是俗物可比？你务必收下。”
　　同五拗不过，抬眼一瞥，指着旁边那片墨玉竹林，恳切地说：“老爷爷，梦蝶姐姐，你们真要谢我……我，我能不能求一根这样的竹子？我原来的练功竹竿断了，我看这竹子特别好……”他越说声音越小，觉得自己这要求也有些唐突。
　　庄道吉见状，眼中欣赏之意更浓。不贪图重宝，反而求取实用之物，此子心性确实难得。他颔首道：“区区一根竹子，有何不可？你看中哪一株，自取便是。”
　　二胖早就对那宝贝竹子眼热不已，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自告奋勇：“小五！我来帮你砍！”他抽出自己带来的砍柴刀，选中一根粗细适中的金丝墨玉竹，运足了力气，“嘿”地一声砍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柴刀如同砍在了精铁之上，只在那墨玉竹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震得二胖虎口发麻，龇牙咧嘴。
　　“我的娘诶！这竹子是铁打的吧？”二胖不信邪，又连砍数刀，结果累得气喘吁吁，那竹子依旧岿然不动，他自己倒是差点脱力，扶着竹子直喘粗气，模样狼狈又滑稽。
　　庄道吉和庄梦蝶见状，不禁莞尔。
　　庄道吉缓步上前，微笑道：“此竹禀天地灵气而生，坚韧异常，凡铁难伤。”说着，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青竹杖轻轻抬起，在那株墨玉竹的根部随意一点。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那株坚硬无比的金丝墨玉竹，竟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仿佛不是被砍断，而是自然而然地脱落下来。
　　二胖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合上，对着庄道吉纳头便拜：“老神仙！您真是活神仙啊！”他对庄道吉的崇拜之情，此刻简直如滔滔江水。
　　庄道吉微笑不语，单手轻抚，取了断竹中粗细均匀的一段交于同五。
　　同五也看得心神震撼，连忙上前接过那根梦寐以求的竹子，入手只觉沉甸甸、凉丝丝，质地果然非凡，连忙躬身道谢：“多谢老爷爷！”
　　二胖看着同五手中的宝贝，又看看那片竹林，搓着手，嘿嘿傻笑，满脸都是羡慕，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庄梦蝶心思细腻，瞧出二胖的心思，觉得这胖少年憨直可爱，便微微一笑，走到竹林另一侧，选了一株通体淡紫、光泽温润的竹子，对庄道吉说：“爷爷，这位小兄弟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这株‘紫玉竹’虽不及金丝墨玉竹坚韧，却也是音色清越的上品，赠与他把玩可好？”
　　庄道吉知孙女心意，含笑点头。
　　梦蝶依法炮制，用一枚玉梭在竹根处一划，取下一段紫莹莹的竹竿，递给二胖：“这紫玉竹性温和，制成笛箫，音色极佳，送给你。”
　　二胖喜出望外，双手接过，只觉得那紫竹触手生温，光滑如玉，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连连鞠躬：“谢谢仙女姐姐！谢谢仙女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他捧着紫玉竹，爱不释手，心里已经琢磨着要去找镇上的最好的乐器匠人，做成一对漂亮的笛子。
　　庄道吉最后看向同五，神色温和却隐含深意：“同五，今日之事，关乎此地安危，望你二人守口如瓶，切勿对外人提起，以免再招灾祸。”
　　同五和二胖深知利害，连忙郑重答应。
　　得了珍宝，又受了叮嘱，二小这才辞别庄道吉祖孙，沿着原路，心怀激荡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踏上归途。而绿竹谷中的这次奇遇，已然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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