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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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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幽谷血战(上)
傍晚的余晖带着些许疲倦映照在西山竹海深处,那片被环形绝壁温柔包裹的绿竹谷,依旧静谧得如同世外仙境。然而,这份静谧,正被谷外骤然而至的凛冽杀气撕得粉碎。
毛骧负手立于谷口之外,绯袍在风中微拂,神情冷峻如冰。他身后,是十一名气息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影煞,以及虽略显狼狈但凶戾之气未减的“五虎”,另有数十名眼神狼顾、手持各式武器的靖安司番子。赵承勇垂首站在队伍侧前方,脸色苍白,左臂的伤口虽经丹药处理不再流血,但内腑与肺脉的伤势,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
他们的去路,被一片看似寻常、却生长得异常细密繁盛的竹林挡住。竹竿交错,枝叶层叠,日光难透,内里幽深不知几许,隐隐有白雾流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谲。
“大人,前方竹林有异,恐是阵法。” “笑面虎”郑方收起折扇,面色凝重。
毛骧目光如电,扫过那片竹林,他何等眼力,立刻察觉其中蕴含的奇门变化。“雕虫小技。”他冷哼一声,抓人心切,更兼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当即下令:“赵承勇,你熟悉路径,带五虎与靖安司弟兄,先行开路!遇有抵抗,格杀勿论!”
赵承勇心头一凛,却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属下遵命。”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伤势,对身后众人一挥手:“跟我来!” 说罢,当先小心翼翼踏入竹林。五虎互看一眼,虽觉不妥,但军令如山,也只得率领番子们鱼贯而入。
初入时,尚能见脚下小径。但行不过数十步,周遭景象骤变!原本清晰的来路消失不见,前后左右皆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墨绿竹竿,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绿色迷宫。头顶竹叶遮天蔽日,光线陡然黯淡,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湿润的、带着腐殖质和奇异甜香的气味。
“不好!是迷阵!”邹项低吼一声,试图以蛮力劈砍身边的竹子,但那金丝墨玉竹坚韧异常,刀砍上去只留下浅痕,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更可怕的是,林间开始无声无息地涌出浓淡不一的白色雾气,迅速将众人包裹。那雾气不仅阻碍视线,吸入肺中,更带来一阵阵头晕目眩,四肢也开始泛起酸软之感。
“是瘴毒!闭住呼吸!”郑方急喝,但他自己内力消耗不小,此刻也觉气息微滞。
就在众人因瘴毒而心神恍惚、阵脚微乱之际——
“咻咻咻——!”
锐利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那是隐藏在竹枝叶隙间的机括被触发,无数削尖的竹箭、淬毒的弩矢,如同死亡的骤雨,向着陷入阵中的众人倾泻而下!
“小心暗箭!”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靖安司番子们本就因瘴毒而反应迟钝,在这精准狠辣的箭雨袭击下,顿时成了活靶子,顷刻间便有十数人中箭倒地,非死即伤。五虎各展所能,舞动兵刃格挡,堪堪护住自身,却也显得颇为狼狈,身上或多或少被划出血痕。
赵承勇本就心存警惕,落在队伍稍后位置。见雾气升起、箭弩齐发,他心知不妙,这阵法绝非蛮力可破!他强忍肺脉剧痛,趁着阵势变化、雾气翻涌的刹那,凭借对气息流动的一丝微妙感应,猛地向后急退,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退出了竹林边缘,踉跄几步,跌倒在毛骧脚边,大口喘息,脸上满是惊骇。
毛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庄道吉布下的阵法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自己麾下精锐,一个照面就损失如此惨重。
“废物!”他低骂一声,眼见林中惨叫不绝,雾气愈发浓郁,知道不能再等。“所有人听令!伐竹!放火!给本官把这片鬼林子,夷为平地!”
命令一下,未被卷入阵中的番子立刻挥舞刀斧,疯狂砍伐外围竹林。更有甚者,取出浸油火箭,点燃后射向林中干燥的竹叶枯枝。
火焰,伴随着浓烟,开始在这片灵秀之地蔓延。竹子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以力破巧,虽然粗暴,却往往有效。阵法的运转,依赖于特定的环境与布局,一旦根基被大规模破坏,其威力便大打折扣。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砍伐与焚烧,那片诡异的竹林终于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残存的五虎带着一身烟火气、狼狈不堪地护着仅存的十余名番子冲了出来,五虎种的老三魏冲竟然死在阵中,出发时数十人的队伍,此刻已十不存二三,且个个带伤,士气低落。
毛骧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仍在燃烧的竹林,以及手下凄惨的模样,胸中怒火翻腾。然而,未等他重整队伍,一个苍老而充满怒意的声音,如同沉钟般自谷内响起:
“毛骧!毁我竹林,伤我灵脉,今日,老夫便与你做个了断!”
只见庄道吉青袍飘飘,手持青竹杖,已然立于被破坏的竹林缺口之内。他须发微张,眼神澄澈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周身气息与整个绿竹谷仿佛融为一体。谷内的异动,终于将这尊世外高人,彻底惊动!
毛骧瞳孔一缩,知道正主来了。他强压下怒火,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庄老儿,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他目光扫过庄道吉,迅速判断局势,当即下令:
“赵承勇,你带两名影煞,再点五名弟兄,速去谷内搜索,擒拿刘愈、柳玉娘,还有那两个孩子!王同五和庄梦蝶,本官要活的!”
“郑方、邹项!你等带领剩余人马,查抄绿竹山庄,不得放过任何线索!”
“其余影煞,随本官——会一会这位绿竹仙翁!”
命令一下,三路人马立刻分头行动。赵承勇不敢怠慢,忍着伤痛,与两名如同鬼魅般的影煞,领着五名惊魂未定的番子,绕过对峙的庄道吉与毛骧,沿着小径急速向谷内扑去!
庄道吉眼见对方分兵,心中焦急,却知眼前大敌当前,自己若分心他顾,必死无疑。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锁定在毛骧以及那九名(原本十一,派出两名)气息冰冷的影煞身上。青竹杖微微抬起,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宗师之战,一触即发!
(上集完)
第二十四章幽谷血战(下)
且说赵承勇一路,凭借身手与对山林地形的熟悉,虽身上带伤,速度却是不慢。两名影煞如影随形,五名番子紧随其后。一行人穿过一片奇花异草的药圃,远远便望见绿竹山庄那几间雅致的竹舍,更看到靠近后山方向,有几道身影正在匆忙移动!
正是柳玉娘、陈七、胖头,护着王同五与庄梦蝶,欲从后山密道撤离!
“在那里!追!”赵承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毛骧的命令如同魔咒,驱使着他。
陈七与胖头见追兵已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玉娘,带少帅和小姐先走!”陈七怒吼一声,与胖头各持刀棍,返身迎向追兵,如同两道决堤的洪流,试图拦住这致命的追击。
“螳臂当车!”一名影煞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出,手中淬毒短刺带起道道乌光。陈七挥刀猛劈,却觉眼前一花,咽喉已被冰冷的刺尖洞穿!胖头悲吼着抡棍横扫,另一名影煞不闪不避,乌黑的锁链后发先至,缠住他的脖颈,猛地一绞!骨裂之声令人牙酸。不过眨眼之间,两位忠义之士便已血染青草,壮烈殉主!
柳玉娘看得目眦欲裂,但此刻她不能回头,一手一个,拉起王同五和庄梦蝶,拼命向密道入口奔去。
然而,影煞的速度更快!两道黑影如同附骨之疽,瞬间掠过,与剩下的五名番子一起,将三人死死堵在了一处狭窄的山壁前。
“玉娘……别再跑了……”赵承勇喘着粗气赶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爱恨交织、魂牵梦绕了十年的女子,声音沙哑而痛苦。
柳玉娘将王同五和庄梦蝶死死护在身后,软剑遥指赵承勇,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赵承勇!你若要动他们,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承勇看着柳玉娘那决绝的眼神,听着她将自己视若仇寇的冰冷话语,心如刀绞。他不想与她为敌,他只想带她走!一股邪火混着绝望涌上心头——都是因为这个碍事的小子!
他目光骤然转向被柳玉娘护在身后的王同五,眼神一厉,杀机迸现:“小子,怪只怪你命不好!” 说罢,他身形一动,蓄满力道的手掌便朝着王同五抓去!这一下若是抓实,王同五不死也要重伤!
于此同时,那两名影煞更不答话,身形一动,如两道默契的黑色闪电,一左一右,直扑柳玉娘!他们虽非武林中成名的顶尖高手,却是毛骧亲手训练出的杀人机器,招式狠辣直接,配合无间,专为杀戮效率而生。一人乌金丝网罩向柳玉娘上盘,限制其软剑施展,另一人淬毒短刺如毒蛇出洞,直取其下盘要害。两人联手,攻势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将柳玉娘卷入险象环生的苦战之中,令她一时难以脱身。
王同五虽惊惧,却猛地将庄梦蝶再往后一推,自己向前一步,将怀中墨玉竹棍横在胸前,死死盯着赵承勇,架势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决绝!
“赵承勇!你敢!” 柳玉娘心神俱颤,失声惊呼,那声音凄厉欲绝,“他乃张大帅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你今日若伤他分毫,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大将军!”
“张定边……将军……的儿子?!”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接连轰入赵承勇的脑海!他浑身剧震,那抓出的手掌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距离王同五的额头不过半尺!
大将军……张定边!
那个他曾誓死效忠、如同天神般仰望的身影,那个在鄱阳湖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将,那个待麾下士卒如手足的统帅……他的血脉,竟然还留存于世?而且,就在眼前?!
就在他心神被这惊天秘密所慑,僵立当场之际——
那名手持乌金丝网的影煞,眼见柳玉娘因关注王同五而心神大乱,露出了致命的破绽!他眼中凶光一闪,放弃了原本的目标,淬毒短刺悄无声息地调转方向,化为一道索命的乌光,直取柳玉娘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下变起肘腋,速度快得惊人!柳玉娘正全心系于同五安危,待察觉背后恶风不善,已然不及回身!
“玉娘——!小心!”
赵承勇的嘶吼声变了调!什么命令,什么丹药,什么前程,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被“张定边之子”所激起的、久违的血性与忠诚,轰然爆发!
他如同一条护崽的疯虎,不顾自身空门大露,合身扑上,蓄满力道的一掌,带着十年积郁的痛苦与此刻决绝的守护,狠狠印在那名偷袭影煞的背心!
“噗!”那影煞万万没想到“自己人”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之下,脏腑俱碎,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毙命!
“叛徒!”另一名正与柳玉娘缠斗的影煞见状,惊怒交加,舍弃柳玉娘,乌金丝网与毒刺齐出,全力攻向赵承勇!
赵承勇此刻已是状若疯魔,旧伤与新痛、忠诚与背叛的刺激以及对玉娘的保护欲交织在一起,让他发挥出了远超平时的战力。他怒吼着,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肩胛受了对方一刺穿透,同时铁掌如刀,蕴含着毕生功力,狠狠切中了那名影煞的咽喉!
“呃……”第二名影煞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软软倒地。
但影煞临死前的反扑也极为致命,那毒刺上的剧毒瞬间侵入赵承勇体内,他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内力如潮水般退去,哇地喷出一口黑血。
那五名番子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内讧吓傻,见赵承勇如同血人般转身望来,发一声喊,竟丢下兵器,四散逃窜。
赵承勇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气息奄奄。他看着惊魂未定的柳玉娘和王同五,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最后的祈求,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个羊脂玉瓶,里面仅剩最后一粒“九转还元丹”。
“玉娘……快……服下……疗伤……”他将药瓶塞到柳玉娘手中,气息微弱,“带……带孩子……走……去川中……鹤鸣山……宋阳……宋阳死前说……在那边……见过陆有恒……陆大哥……大将军……或许……真的……没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密道入口的方向:“快……走……我……我去引开……追兵……” 说罢,他挣扎着起身,朝着与密道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边跑,一边发出嘶哑的呼喝,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
柳玉娘握着那尚带体温的药瓶,看着丈夫决绝赴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恨吗?依旧恨。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悲恸与复杂。她猛地一咬牙,拉起王同五和庄梦蝶:“我们走!”
三人迅速钻入隐蔽的密道入口,消失在山腹之中。
而赵承勇,终因伤势过重,毒气攻心,倒在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栖霞镇方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侍卫,在阳光下对他展露的笑颜……
再说谷口战场。
庄道吉青竹杖舞动如轮,已将“猿公杖法”与“圣猿通背掌”施展到极致。杖影如山,掌风如雷,在九名影煞组成的诡异杀阵中纵横捭阖。这些影煞配合无间,悍不畏死,乌金丝网限制空间,破罡弩箭专破内家真气,更有“猖煞”手持一对奇形兵刃,招式狠辣刁钻,从旁策应,给庄道吉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毛骧并未立刻加入战团,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外围游走,绣春刀偶尔出鞘,必是攻向庄道吉真气转换的节点,阴寒凌厉的刀气与影煞的攻击形成绝杀之局。
庄道吉本就身中玄阴寒毒与刀气,久战之下,伤势渐渐压制不住,气息已不如初时悠长。他心知,若再缠斗下去,必被耗死于此,而玉娘和孩子们……他不敢再想。
“罢了,文渊老弟,前路且慢行,老夫这便来寻你!玉娘,孩子们……保重啊!”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超脱,猛地将青竹杖往地上一插,双掌合十于胸前,体内精修一甲子的太玄真气不再压制伤势,反而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开始逆向奔腾,疯狂冲击那已然受损的经脉!
“嗡——!”
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周身毛孔竟渗出细密的血珠,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变得血红如焰,身躯仿佛都膨胀了几分!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换取刹那间的无敌!
“万——法——朝——宗——!”
他发出一声震彻山谷、仿佛能引动天地元气的长啸!合十的双掌猛地向前推出!这一推,看似缓慢,却仿佛推动着整片竹海的重量,引动了方圆数十丈内所有的气机!并非针对某一人,而是以他为中心,一股毁灭性的、肉眼可见的青色罡气,如同排山倒海的怒涛,又似万竹破海而出的凌厉,向四周疯狂席卷、碾压而去!空气被挤压爆鸣,地面竹叶碎石被瞬间清空!
首当其冲的九名影煞,包括武功最高的“猖煞”,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乌金丝网寸寸断裂,身体被那蕴含了无尽悲愤与决绝的罡气撕扯、挤压,如同破布袋子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筋骨尽碎,七窍流血,落地后再无生机!
毛骧脸色剧变,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笼罩心头!他狂吼一声,将“无相涅槃功”与“万息归元术”催至平生极致,绣春刀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光幕,身形如同被无形之力推动般向后急掠!
“轰隆隆——!!!”
青色罡气与璀璨刀幕猛烈碰撞!发出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毛骧只觉一股无可形容的巨力,混合着灼热与锋锐的气息,如同整个天地都压了过来,狠狠撞在他的防御上!护体罡气瞬间告破,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混合着些许内脏碎片狂喷而出,绣春刀脱手飞出,不知落到何处,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重重砸在十数丈外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他内腑如同移位,经脉灼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一时间竟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一下。
罡风过后,场中一片死寂,唯余竹林燃烧的噼啪声。
庄道吉依旧保持着双掌推出的姿势,傲然挺立。但他周身狂暴的气息已如潮水般退去,脸色由血红转为死灰,鲜血从他七窍中不断淌下,染红了青袍。
他望着毛骧狼狈倒地的身影,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嘲讽的、也是最后的笑意。
“毛骧……江湖……不是你……这等鹰犬……能够……踏平的……”
话音渐低,终不可闻。这位峨眉名宿,绿竹仙翁,就此气绝身亡。然而,他的身躯依旧挺立,不曾倒下,仿佛一座不朽的丰碑,守护着这片他挚爱的土地,也守护着那已然远去的希望火种。
良久,毛骧才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看着满地影煞的尸体,以及那傲立不屈的对手遗体,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与后怕,随即化为滔天的怨毒与耻辱。
他胜了,却是用麾下最强战力几乎全军覆没、自身重伤的代价,换来的惨胜。而他却不知最重要的目标——王同五与庄梦蝶,已然鸿飞冥冥。
就在此时,一阵仓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那之前随赵承勇入谷、而后四散逃窜的五名番子,此刻竟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一个个面无人色,扑倒在毛骧面前。
“大……大人!不好了!”为首一人声音颤抖,语无伦次,“赵……赵承勇他……他反了!我们听到……听到那柳玉娘对他喊……说……说那个叫王同五的小子,是……是张定边的儿子!”
“张定边”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劈入毛骧耳中!他瞳孔骤然收缩,之前所有的怀疑、猜测在此刻瞬间落地,化为冰冷的现实!
那番子继续哭嚎道:“赵承勇听到后,就像……就像中了邪一样,突然就暴起出手,杀了两位影煞大人!我们……我们吓得赶紧就跑,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张定边……果然还有血脉在世!就在这栖霞镇!就在本官眼皮底下!” 毛骧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被戏耍的愤怒、以及发现惊天秘密的狂躁,冲击着他受伤的经脉,险些让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刘愈、柳玉娘十年守护的,竟是如此一条大鱼!更没想到,赵承勇这个废物,竟会因“旧主”之名而反噬!
巨大的挫败感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交织在一起。王同五的价值,已远超庄道吉!他是张定边的遗孤,是前朝核心势力延续的象征,更可能掌握着关于“天完宝藏”乃至张定边本人下落的终极秘密!至于赵承勇最后跟柳玉娘说了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抓住这个孩子!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的嗜血饿狼,扫过眼前噤若寒蝉的残兵败将,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冰冷彻骨、不容置疑的命令:
“都听清楚了!那个王同五,是逆首张定边的孽种!其价值,更在庄道吉之上!柳玉娘,王同五,庄梦蝶!这三个逆贼,必须给本官抓回来!传我命令,封锁西山所有出口,调集周边所有府县衙役、卫所兵丁,给本官搜山!通知各地靖安司暗桩,给本官盯死了通往峨眉及川中的所有要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疯狂,在山谷的血色余晖中回荡:
“来人!发海捕文书,绘影图形,全国通缉!告诉各州县,有隐匿不报或协助逃亡者,以同谋论处!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把张定边的儿子给我挖出来!”
绿竹谷,血流成河。传承的火种虽已携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远遁,但一场针对前朝血脉、席卷江湖与朝堂的终极追猎,已因这身份的暴露,而全面展开。
(第二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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