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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第十六章 峰回路转

      柳玉娘悄步而入,带进一身夜寒,语气难掩焦灼:“先生,标记不见了!石缝空空,定是叫那乞丐摸了下去!”
      刘愈捻须的手骤然一顿,闭目良久,方缓缓睁眼,眼底已布满血丝。“那乞丐行踪诡秘……此举是巧合,还是毛骧已然洞察我等联络之法?”他声音沙哑,透着深深的疲惫,“联络已断,庄老若因救徒心切,不明就里直闯地牢,便是十死无生之局。”
      他眉头拧成一团,心中盘算:“地牢是陷阱,刑场是幌子,客栈外有眼线,西山有埋伏……毛骧这张网,织得滴水不漏。标记被截,最后一条路也断了。硬闯是送死,坐等是待毙……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庄老踏入死地,看着同五身陷囹圄?不,绝不能!”
      思绪如狂风暴雨席卷,每一个念头都关乎生死,每一步推算都险象环生。他仿佛立于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必须寻到那唯一一条荆棘遍布的生路。额角青筋隐现,汗水早已浸湿内衫。
      柳玉娘见他面色苍白,气息急促,知他心力耗损极巨,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不敢出声打扰。
      忽然,刘愈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置之死地,或可后生!”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毛骧以逸待劳,我们便主动出击,打乱他的部署!”
      “先生有何良策?”玉娘急问。
      “他欲请君入瓮,我们便反客为主!”刘愈语速渐快,思路愈发清晰,“栖霞客栈,便是我等与他一战的战场!我在此十年,暗中布下的机关消息,足以暂困宵小!届时,我于大堂现身,吸引五虎与鹰犬主力,你与陈七、胖头等人,趁乱在镇中多处纵火,制造恐慌,搅他个人仰马翻!”
      柳玉娘闻言脸色煞白:“先生!此计太过行险!纵有机关之利,可那五虎凶悍,毛骧阴毒,您……”
      “除此之外,我们已别无他法。”刘愈打断她,目光如炬,“唯有将水搅浑,将毛骧引出来,方能争得一线生机!而这生机,在于必须有人立刻前往西山,面见庄老,陈明陷阱,并速带梦蝶转移!”
      “我去报信!”柳玉娘毫不犹豫。
      “不,”刘愈摇头,目光沉静而坚决,“此去西山,险阻重重,责任重大。你武功最高,需留在镇中策应,更要护住一人周全。”他话音未落,目光已转向房门。
      房门被轻轻推开,王同五立在门口,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毅。“先生,玉姐,让我去西山!”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原来他心中不安,前来寻刘愈,恰在门外听到了后半段对话。
      “同五!不行,此去九死一生,你……”柳玉娘急道。
      “先生!玉姐!”同五上前一步,目光清亮,“我认得路,庄老前辈和梦蝶姐姐也识得我!我脚程不慢,身形便于隐匿!先生教我养气明理,授我武艺根基,不就是为了在紧要关头,有能力担起该担之事吗?我不想再如往日那般,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他脑海中闪过胡三的跋扈、陈七的忍痛,那股憋闷之气此刻化作了决绝的勇气。
      刘愈凝视着同五,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眼中燃烧的火焰,竟与昔年那人如此相似。他沉默片刻,知道这是命运的选择,也是目前最可行之策。
      “同五,”刘愈走到他面前,手重重按在他肩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可知,此去意味着什么?”
      同五昂首道:“同五明白!便是刀山火海,也定将话带到,莫让庄爷爷上当,护得梦蝶姐姐周全!”同五并不知自己身份如何,只道是刘愈舍命是为了救庄道吉和梦蝶姑娘。
      刘愈深深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翻涌,最终化为一片决然。“好!但在此之前,有些事,你必须知晓。”他拉着同五坐下,转而看向柳玉娘:“玉娘,麻烦你去唤陈七、胖头,还有当年跟着将军的几个老兄弟过来。要快,莫要惊动旁人。”
      柳玉娘会意,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悄然退出,反手掩上房门。
      房内只剩二人,灯火摇曳。刘愈覆手而立,声音低沉而清晰:“同五,你并非王福六夫妇亲生。”
      同五浑身一震,愕然抬头,心中如遭重击,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不可置信。十年来的种种疑惑、镇上若有若无的流言、花师父那探究的眼神……原来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刘愈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你的生父,乃是大汉政权第一猛将,张定边!”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同五瞬间呆住,脑中一片空白。张定边……那个先生在书中提及、于鄱阳湖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传奇大将军,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一时难以将传说中那威风凛凛的身影与自己的身世联系起来,只觉得天地仿佛颠倒,过往的一切认知都在这一刻崩塌又重组。
      刘愈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鄱阳湖的烽火连天,张定边的突围与“死讯”,其母的悲壮殉情,他与柳玉娘如何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千里逃亡,最终隐姓埋名,将他托付给忠厚渴望子嗣的王福六夫妇……
      “这些年来,我授你‘小念头’静功,前日为你洗筋伐髓,皆因你身负张家血脉,根骨不凡。你怀中的九宫锁,你床下的墨玉竹,都非寻常之物。”同五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先生交给他的九宫璇玑锁,刘愈随手接过,接着道,“此锁,便是开启你身世与传承的钥匙。你张氏家传绝学《先天罡炁功》的后篇,以及你父亲留下的一些旧物,皆封存在西山衣冠冢的无字碑内,唯有此锁,方能开启。”
      巨大的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同五的心神。养父母慈爱的面容、镇上的流言、花师父探究的眼神、自身异于常人的体魄……无数线索在此刻串联,指向了这个石破天惊的真相。
      “我是……张定边的儿子?那个传说中……前朝的猛将?”
      茫然、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莫名的沉重涌上心头。他看着眼前神色决然的刘愈,想到玉娘姐十年如一日的守护,想到那素未谋面的生父生母……一股混杂着悲伤、责任与决绝的力量,自心底滋生、壮大。“无论我是谁,养父母的恩情是真的,先生和玉姐的守护是真的,我要走的路……也必须由我自己来闯!”
      他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抬起头,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凛然:“先生,我明白了。我是王同五,也是张同五。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守护什么。”
      刘愈看着他迅速成长、扛起命运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将九宫锁郑重放入他手中:“孩子,带上它,去西山,找到庄老,开启石碑。你的路,从此不同了。记住,无论前路如何,守住本心,明辨是非,方不负你身上流淌的血脉,不负我等十年守护!”
      “先生!”同五紧紧握住那冰凉的锁,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命运。眼中泪光闪烁,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柳玉娘低声道:“先生,兄弟们到了。”
      “进来吧。”刘愈沉声道。
      房门推开,陈七、胖头,以及另外三名面色精悍、眼神沉静的伙计鱼贯而入。他们显然已从柳玉娘处得知了同五的身份,此刻目光齐刷刷落在同五身上,那目光中再无平日的随意,充满了激动、敬重,以及誓死追随的灼热。
      陈七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同五的肩膀,眼眶微红,却咧嘴笑道:“少帅!莫慌,莫怕!当年跟着大将军刀山火海都闯过,这点风浪算个球!可不能哭鼻子啊,咱老张家的爷们,脊梁骨都是铁打的!”他这一声“少帅”,喊得情真意切,打破了房内凝重的气氛。
      胖头也搓着手,憨厚的脸上满是激动:“少帅,俺胖头没啥大本事,但有一把子力气,谁想动您,先问问俺的拳头!”
      看着这一张张殷切而忠诚的面孔,听着那声声“少帅”,同五胸中热血奔涌,最后一丝彷徨也被驱散。他挺直脊梁,对众人抱拳,虽显稚嫩,却已有峥嵘之象:“七叔,胖头叔,各位叔伯!同五……定不负诸位期望!”
      “好!”刘愈见士气可用,不再赘言,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急促而有力,“毛骧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咱们的命,想要庄老的命!咱们偏不让他如愿!今夜,咱们就跟他来个鱼死网破,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手指蘸了杯中冷茶,在桌面上快速划动:“咱们的破局之法,在此!”众人不约而同的围上前。
      “第一路,玉娘!”他看向柳玉娘,“你护送同五,即刻从后院密道出镇,直抵西山脚下乱石堆!那里离张篾匠家不远,同五应该道路熟悉。待同五安全入山,你速速折返,丑时三刻在镇西旧牌楼处点火为号!而后立刻赶往福六记,护送王掌柜夫妇前往镇西乱石堆汇合!他们是无辜的,绝不能受我们牵连!”
      “玉娘明白!”柳玉娘重重点头,随机目光望向同五,仿佛再说孩子不用担心二老,我会保护他们周全。
      “第二路,陈七兄弟!”刘愈目光炯炯,“待到客栈骚乱,你带两位兄弟,扮作客商趁乱逃出客栈,分头行动!一队人,潜入府衙附近,寻机纵火,火起后不必恋战,见有救兵前来,立刻赶往镇西乱石堆!另一队人,于大牢外隐蔽处埋伏。待看到毛骧或其主力被吸引至客栈,便立刻高声呼喊‘有人劫牢啦!’,制造混乱!记住,虚张声势即可,绝不可与守卫交手,喊完便撤,速往乱石堆!”
      陈七咧嘴一笑,眼中闪着好战的光芒:“先生放心!搅混水、吓破胆,这事儿俺们在行!”
      “第三路,胖头兄弟与我!”刘愈看向胖头,“胖头,你随我留在客栈。待玉娘信号火起,你便扮作靖安司的爪牙,我扮作庄老前辈,咱们在这大堂之上,‘大打出手’!先演一出戏,将客栈内的宾客都‘惊走’,免得伤及无辜。然后,你便随我启动这客栈内外十年布下的所有机关消息!我要让这栖霞客栈,变成困住鹰犬的铁笼泥潭!”
      胖头搓了搓手,憨厚的脸上露出狠色:“先生,俺这身膘,装鹰犬正合适!定陪先生演好这出戏!”
      刘愈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凝如铁:“诸位兄弟,此计行险,九死一生。但唯有如此,方能绝处逢生!我在此处以机关缠住五虎,你们不必管我,任务完成,即刻按计划撤离至镇西乱石堆!刘愈……自有脱身之法!”
      “愿随先生(少帅)破敌!”众人压低声音,却如同闷雷般应和,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有眼神中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同生共死的决心。
      “现在戌时已过,行动!”刘愈大手一挥。
      柳玉娘拉起同五,陈七、胖头等人各自领命,如同暗夜中的流水,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奔赴各自九死一生的战场。
      刘愈独立窗前,望着沉睡的古镇,捻须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紧握成拳。他以真心换兄弟性命相托,以此残躯与十年心血,要在这绝境之中,为忠良之后,搏一个朗朗乾坤!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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