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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室里的公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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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画室的公式
周五的下午,阳光透过云层,把美术楼的玻璃窗染成了暖金色。许驰抱着两杯珍珠奶茶——一杯三分糖少冰,一杯全糖去冰(他怕暮云冬临时想换口味),站在一楼展厅门口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学生,还有几个拿着画板写生的美术生,低声讨论着墙上的作品。
他踮起脚尖往里看,很快就找到了暮云冬的身影。对方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小截下巴,正站在一幅画前,听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老师说话。那幅画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画框是简单的原木色,和周围华丽的装裱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偏偏最吸引人的目光。
许驰挤过人群走过去,刚想喊暮云冬的名字,目光却先被那幅画勾住了。画的主体是舞台场景,深蓝色的幕布上缠绕着串灯,灯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舞台中央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坐在电子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一个站在旁边,怀里抱着电吉他,琴颈上的泛音点用银色颜料点出,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最特别的是色彩——暮云冬没有用写实的色调,而是用了大量的蓝紫色和暖黄色碰撞,冷色代表着舞台的空旷,暖色却聚焦在两个身影周围,像一层无形的光晕。更巧妙的是,背景里的观众全是用灰色块堆叠的,只有最前排有个穿粉色汉服的小小身影,用了明亮的粉色,刚好对应上那天演出时的小姑娘。
“这画……”许驰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惊讶。他见过暮云冬画素描,却第一次看他画色彩,没想到会这么有冲击力——不是那种刻意讨好眼球的鲜艳,而是带着情绪的色彩,能让人一眼就想起舞台上的灯光和心跳。
暮云冬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他手里的奶茶,眼睛亮了亮:“来了?刚想给你发消息。”他跟旁边的老师说了声“谢谢”,拉着许驰走到画前,“还没起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
许驰看着画里的两个身影,又想起那天舞台上的共振感,脱口而出:“叫《频谱共振》怎么样?”他指着画里的色彩,“蓝紫色是低频,暖黄色是高频,两个身影刚好在中间的频段交汇,就像声音的频谱图,只有频率对了,才能产生共振。”
暮云冬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这是许驰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挺合适的,”他点头,“比我想的‘舞台记忆’好多了。”
旁边的美术老师也凑过来,推了推眼镜:“小暮,这是你朋友?很有想法啊。这幅画的色彩对比其实就是色彩学里的‘补色共振’,蓝紫和黄橙是互补色,放在一起会让彼此更鲜艳,跟这位同学说的‘频谱共振’刚好呼应上了。”
许驰有点意外:“还有色彩共振?”他只知道物理里的共振,没想到美术里也有类似的概念。
“当然有。”暮云冬接过他手里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就像你说的电路和拾音器,美术里也有很多规律。比如这幅画,我用了‘黄金分割’构图,两个身影的位置刚好在画面的0.618处,这样看起来更舒服。”他指着画的边缘,“你看,这里还有我画的细微色差,其实是‘空气透视’,让背景看起来更远。”
许驰凑近看,果然发现背景的灰色块里,掺杂着极淡的蓝紫色,和前景的暖黄色形成过渡。他突然觉得,美术和理科其实很像——都是在寻找规律,只是一个用色彩和线条表达,一个用公式和数据呈现。
“对了,”暮云冬喝完半杯奶茶,拉着许驰往展厅外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美术楼三楼的画室。画室的门没锁,推开门的瞬间,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摆着十几个画架,有的上面放着未完成的油画,有的铺着素描纸,地上散落着几支画笔和颜料管。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单独的画架,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画布,旁边放着暮云冬的电吉他和一个速写本。
“这是我的专属画架。”暮云冬走到画架前,掀开白布——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画的是许驰低头做题的样子,背景是天台的栏杆和天空,用了淡淡的蓝色和白色,笔触比展厅里的画柔和很多。
许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画里的自己穿着校服,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笔,眉头微蹙,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画得很细致。最让他在意的是,画布角落用银色颜料画了一串小小的音符,和他之前在竞赛题册上写的《星空》旋律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画的?”许驰的声音有点发紧,手指轻轻碰了碰画布边缘,颜料还没完全干透,有点黏手。
“这几周午休,你在天台做题的时候。”暮云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速写本翻了翻,“我怕你发现,就偷偷画的。本来想等画完再给你看,今天刚好带你过来。”
速写本里全是许驰的身影——有他低头做题的样子,有他笑着说话的样子,还有他弹钢琴时的侧脸。每一页都标注了日期,最新的一页是昨天的,画的是他在舞台上弹电子琴的场景,旁边写着“频谱共振”四个字。
许驰坐在暮云冬旁边,一页一页地翻着速写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笔下的主角,还是用这么温柔的方式。
“其实,”暮云冬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天台。”
许驰抬起头,看着他:“那是在哪儿?”
“去年学校的数学竞赛颁奖礼。”暮云冬回忆着,“你作为一等奖代表发言,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说话很有条理。当时我在台下看画展,刚好路过礼堂门口,听到你说‘数学不是冰冷的公式,而是描述世界的语言’。”他笑了笑,“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学霸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许驰愣住了。他记得那次颁奖礼,当时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会被暮云冬记住。“那你为什么在天台看到我时,没跟我打招呼?”
“怕你不记得我啊。”暮云冬低下头,耳尖有点红,“而且那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怪胎’,我怕你也会躲着我。”
许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有点疼。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暮云冬的肩膀:“我从来没觉得你是怪胎。你画画很棒,吉他也弹得好,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看着暮云冬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我不会躲着你。”
暮云冬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有星星落进去。他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白色颜料,在画布上添了一笔——在许驰的嘴角,画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许驰坐在画室里,看着暮云冬画画。暮云冬画得很专注,眉头微蹙,画笔在画布上轻轻涂抹,偶尔会停下来,对着许驰的脸看几秒,然后继续画。许驰则拿出竞赛题册,坐在旁边做题,偶尔抬头看一眼暮云冬,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安静,也很美好。
“对了,”许驰解完一道物理题,突然想起什么,“你上次说,画里的色彩共振和物理里的共振很像?”
“嗯。”暮云冬放下画笔,走到他身边,低头看题册上的电路图,“陈姐说,我弹吉他时的音色,其实也是一种共振。琴弦振动带动拾音器里的线圈,线圈和磁铁产生共振,才能发出声音。”
许驰眼睛一亮:“你想不想看真正的共振实验?”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个不同长度的钢片、一个支架和一个小锤子,“这是我做的共振实验装置,不同长度的钢片固有频率不同,用锤子敲其中一个,只有频率相同的钢片会跟着振动。”
他把装置放在桌子上,用锤子敲了敲最长的钢片。钢片发出低沉的声音,同时,对面一个同样长度的钢片也跟着振动起来,发出相同的声音。其他长度的钢片则纹丝不动。
“好神奇!”暮云冬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我弹吉他时,只有和琴弦频率相同的泛音点会跟着响。”
“对!”许驰笑着说,“这就是共振的原理。其实你的吉他,就是一个共振系统——琴弦振动是驱动力,拾音器是共振体,只有频率匹配,才能产生最好的音色。”他又敲了敲最短的钢片,“就像我们俩,原本是不同频率的物体,却因为音乐和理解,产生了共振。”
暮云冬看着振动的钢片,又看了看许驰,突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许驰的手很暖,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和他冰凉的手指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我们以后,要一直保持共振。”暮云冬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许驰的心跳瞬间加快,他反握住暮云冬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好,一直保持共振。”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画室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画布上的肖像画还没完成,却已经有了温暖的轮廓;桌子上的共振装置还在轻轻振动,发出细微的声响;角落里的电吉他靠在画架旁,琴颈上的泛音点在阳光下闪着光。
放学铃声响起时,许驰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他收拾好题册和共振装置,暮云冬则把画布重新盖好,拿起吉他和速写本。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染成了金色,路上遇到同学,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却没人再像以前那样小声议论。
“下周的数学竞赛,你有把握吗?”暮云冬突然问。
“应该没问题。”许驰笑着说,“不过你得答应我,等我竞赛结束,陪我去琴行弹一次《星空》,这次用真钢琴。”
“好。”暮云冬点头,“我还可以教你弹吉他,简单的和弦。”
“那你也要学数学,”许驰打趣道,“我教你解微分方程。”
暮云冬笑了起来,这次没有躲,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许驰,眼睛里满是笑意。他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许驰——是一片新的拨片,黑色的赛璐璐材质,上面用银色马克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公式:E=mc?。
“这是……”许驰接过拨片,有点惊讶。
“我查了,这是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你说过,这是最优美的物理公式。”暮云冬挠了挠头,“我画得不好,别嫌弃。”
许驰握紧拨片,指尖传来赛璐璐的光滑触感,心里却觉得无比温暖。他把拨片放进钱包里,和上次那张拾音器参数纸条放在一起。
“我很喜欢,”许驰看着暮云冬,认真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两人继续往前走,夕阳慢慢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橙色和粉色。许驰突然想起展厅里的那幅《频谱共振》,想起画布上的色彩和线条,想起暮云冬画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比解出数学题更重要的东西——一种能让心跳共振的情感,像色彩遇到了光,像公式遇到了答案,刚刚好,也很完美。
走到校门口时,暮云冬突然抱住了许驰,动作很轻,却很坚定。“竞赛加油,”他的声音在许驰耳边响起,带着点热气,“我等你回来,教我解微分方程。”
许驰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好,”许驰的声音有点哑,却很清晰,“我一定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