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疯子 ...
-
她看见方姨的表情变得疑惑,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解释,仿佛只是顺口一说而不是她有意辩解:“她开玩笑呢,我们公司这几天想找一个平面模特,挑来挑去的都不如意,本来我是不打算带有太主观的想法去挑的,但于我个人来说,还是经常运动的健美女生更适合我们的产品,照廉平日就经常去锻炼呢。”
季陈信在一旁看着方姨脸上的疑惑消散很是不爽,但她依然假笑着,在一旁静静地等方姨夸赞完罗梵的事业心。
这时宴会厅舞台上老头赞助的爵士乐队开始演奏曲目,她就一句“失陪”拉着季陈信来到近舞台但周围没什么人的地方。
“你什么毛病?” 她神情不变但语气却难掩怒火,两个人都面对舞台假装在欣赏曲目,用香槟杯稍稍遮着嘴巴,看上去只是凑巧站得近的两个人。
季陈信说:“你老实说,在外面有没有情人?” 时下除了音乐的声音两人之间沉默不语,静默了一会儿,罗梵反问她:“别告诉我你在替你堂姐抱不平。” 季陈信做了一个深感厌恶的鬼脸,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泰然自若喝下一口酒的罗梵。
“嫂子的重点在于我向着谁而不是对突破道德底线的愧疚吗?” 语气里的酸讽叫罗梵忍不住想为自己自证一番,但耳边的旋律让她有了个主意。
“季陈信,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季陈信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罗梵会拐到这上面,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我没听出来,这什么?” 罗梵尽量说得动情至深:“你真的忘了吗?《Easy living》,咱们没在一起之前,你当时生病没有去成圣诞舞会,后来我带你去喝酒,当时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放着这首歌,我请你跳舞好补上没去舞会的遗憾,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向我表白的。”
季陈信记得那件事,当时她刚上大学,因为重感冒错过了圣诞舞会。她并不是因为没有穿上礼裙在舞池里大放光彩而失落,只是圣诞舞会后就是两周的圣诞假,她想十分光鲜亮丽的、正式的问罗梵愿不愿意跟她去摩纳哥过圣诞假。
因为错失这个机会到了放假她还是没能见到罗梵一面,就算是感冒已经好了个完全她也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她开始想自己不明不白的喜欢是不是对罗梵造成了困扰,毕竟两个人差了这么多,或许她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甚至命运里她们就不该见面。
而她这样想着,门响了。当她打开门时,看到的是提着一袋感冒药和一盒糖果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略带羞怯的笑在成熟的脸庞上显得更迷人:“小信,病好了吗?我想来看看你。”
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不论后来她们是在爵士酒吧还是在里昂的大街道上,她都会向罗梵表白。季陈信对那首歌印象不多,但罗梵提起这件事,她倒是怀念起曾经的日子。
她失落地垂下目光,听着这首歌接近尾声心情也一落千丈,她被恨罗梵的情绪遮蔽了双眼,竟然忘了这个人曾经会让她喜欢到无以复加。
季陈信别扭地微微扭开脑袋,没看到罗梵藏在酒杯下难以察觉的轻笑。她们当时在酒吧听的什么罗梵也记不大清了,只是这首曲子耳熟,她稍微回想了一下便记起歌名,她肯定季陈信也不会记得当时是什么曲子,罗梵只需要做一个肯定,季陈信就会对自己的记忆动摇并相信罗梵的话。
罗梵给自己争取了一些“稳妥”时间来处理婚姻传言的事。她想起季陈信刚刚和何玟玥说过话,而她从何玟玥身边离开算起心情就大打折扣了。
想必是何玟玥给季陈信说的,但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何玟玥知道了,那么季苏世的妻子也就知道了。
罗梵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左边一个季陈信右边一个季照廉,她是不是和季家人八字犯冲。
她将空酒杯放到服务生的托盘里就要去找季照廉,却被季陈信拉住袖子角,她有些委屈地看着罗梵说:“你去干什么?别这样,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她差点就上了季陈信这一套装可怜的戏码,过去她不同意在第二天两人都要起得很早时“熬夜”,但季陈信就是回这样眨巴眨巴眼睛冲她撒娇:“就一次嘛~” 然后她就心软了,然后她就后悔了。
罗梵温和地抚开季陈信的手指,但语气却是少有的严厉:“小信,我们现在身份有别,况且我和你堂姐算是公开出柜,这样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很容易会被人嚼舌根,就算你是妹妹。”
季陈信听得心里猛地一缩,刚想辩驳几句就看见季照廉往这边走来。
“怎么了,有事找我?” 罗梵摇曳着步子走到季照廉身边,伸手牵住季照廉没有拿酒杯的手,“我有事和你说。”
这一切被季陈信看在眼里,她目眦欲裂,嘴唇止不住的抖动来压抑自己心里呼之欲出的愤恨。
而在两人转身走开的瞬间,罗梵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季陈信的心凉了下来。
她在警告,如果还有下次毫无边界感的质问,罗梵不介意直接抛弃自己,只当自己是众多亲戚之一,她知道罗梵做得到。
季陈信做着深呼吸,她的大脑现在一片胡乱,一边是曾经的过往,一边是罗梵毫不犹豫的要与她切割的眼神。
季陈信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旦被罗梵施舍以好处,她就觉得自己宛如身处天堂,要是罗梵待她冷淡如刚才那般,她便感觉像是有人要她的命,她止不住的开始慌乱、疑神疑鬼。
她宁愿和罗梵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想这样一天之内在两个极端里来回跳跃的度过余生。季陈信想到,她情愿罗梵觉得她是个疯子,也不要受制于罗梵。
这样想着,她端着酒一步步朝着罗梵季照廉走去,她看到了季照廉看罗梵的眼神,季陈信看得很清楚,一时间厌恶与怒火交织而起。
“哗啦”一下,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倒抽一口冷气,季照廉圆睁着眼睛,所有动作都定格住,任由脸上的酒液滴往下滑。
所有人的眼珠子在一脸阴恨的季陈信和目瞪口呆的季照廉之间来回转动,人精们都开始猜测这是因为什么。
罗梵先站了出来,她向前半步护在季照廉前面,她穿着低跟鞋刚好可以和季陈信平视,面无表情说话也一副有事说事与季陈信不熟的样子:“妹妹,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当面好好说,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季陈信死死盯着罗梵,她敏锐的捕捉到女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和焦急,而她为这种反应感到痛快。
季陈信流里流气地在胸前交叉胳膊,说得理所应当:“她的一切都是我爸给的,我心情不好,找她解闷不行吗?”
四下议论纷纷,罗梵知道这时候那些人对季照廉多抱有一种暗地里嘲弄的心态,季家在千禧年后彻底崛起跟华东首富打得有来有回靠得就是季陈信的父亲,所以季照廉能成为显贵靠的是亲戚施舍这众所周知。
现在季照廉身陷糗境,不仅对于公司形象不好,对于始作俑者季陈信来说也让其声誉大打折扣,公开泼堂姐一身酒实在是过分,“小妹,你听我说,咱们不如挪步去书房好好说一下,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对我们影响都不好。”
季陈信甚至懒得斜一眼罗梵身后的季照廉,她的西服外套正被侍从着急忙慌擦着,露出内里一件绸制白衬衫,眉宇间怒意正盛,季陈信冷声到:“去书房做什么?嫂子是要耍什么花花肠子吗?还是说嫂子你……”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跟我私底下发展发展?”
也许是因为罗梵表现得太过冷静,说出这句话后的季陈信自己心里也摸不着边,她有些失态的连着看了好几眼罗梵,都找不到女人对此有何举措。
“我跟你没什么发展的,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卡已经被你父亲停了很久。就算是你堂姐靠着你父亲,那她的事业到底也是起来了,你呢?在国外这么多年就学会一个看人不顺眼就泼酒?” 罗梵终于舍得吐字。
话语里的讥讽与她淡漠的神情对比鲜明,刺在季陈信耳朵里和眼里,刺得她忍不住指尖颤抖。
她当然知道罗梵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在维护季照廉,她在针对自己砸场子来反击罢了。但恍惚间她便以为罗梵真的爱季照廉。
季陈信颤抖的手一时没握住,空掉的酒杯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这一声响引来了正跟宾客逐一打招呼的老头。
“季陈信。” 老头年过半百喊人依旧中气十足,季陈信带着幽怨剜了一眼罗梵,灰溜溜跟着老头离开。
而季照廉已经换了一身西服回到罗梵身边,她看着季陈信有些沮丧的背影很是解气,但作为大她那么多的姐姐也不好表现出来,最终只能颇为委屈地嘟囔到:“我真不知道惹到她哪里了。”
罗梵看着季陈信离开宴厅沉默不语,季照廉这一番话更是让她烦闷。“以后注意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冷不丁开口,语气严肃,“别像今天这样惹得都不好看。” 季照廉疑惑不解
忽然她想起来半年前和何文玥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兴许是酒喝的多了点,说起话来便口无遮拦。
依稀记得有人笑嘻嘻问她和女人谈恋爱结婚有什么新鲜的,她那时候刚得知那件事,对罗梵憋着一股气,便随口透露出她们是开放婚姻,各玩各的,席间不少人为此咋舌。后来她因为这件事担惊受怕许久也无事发生,谁曾想今天又旧事重提。
她有些懊悔地向罗梵认错,“抱歉,是我欠考虑,我以为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有人记得.....以后聚会我不喝酒就是。”罗梵沉吟片刻,看着她问到,"你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和谁好上了?“
季照廉看着罗梵似乎是隐忍许久才说出口的神情,心里一时被愧疚填满,她悄然攥紧手指,脸上虽说还有些别扭,但语气却是真情实感的承诺:”没有,你放心,我不做那种事的。“
季陈信跟着老头到小型会议室,季无秋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晾着茶。季陈信翻了个白眼,定在门口不肯进去:“不是至于吗?我打碎个酒杯就要被说教,那季潭安刚毕业创业就亏了800多个,他都没被教育凭什么教育我?”
老头坐在正坐,接过已经晾好的季无秋递来的茶,他抬眉毛深深看了一眼季陈信,开口问到:“你今年多大了?” “23。”
老头冷哼,“你大姐23岁在军队历练已经到了团长级别,你二哥提前完成麻省理工的课回集团工作,两年后他自己开始经营外贸公司,你三哥拿到vault排名前十的三家律所offer,你呢?”
季陈信每次犯错被老头逮住教育都是来来回回一套,通过她几个姐哥的卓越来贬低她,被教育的多了季陈信早都免疫了。她讥笑着说:“那季照廉呢?她也是你daddy's good kids 中的一员吗?”
老头脸绿了一个度,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季陈信肃静,但季陈信却注意到一边季无秋听到季照廉这个名字时的不自在。
她联想到刚来时季无秋看罗梵的眼神,季陈信忍不住觉得好笑,最好的姐妹俩兼血浓于水的堂亲都是同/性恋不说了,还喜欢同一个女人,荒唐成这样。
有了这个“八卦”,季陈信很快自觉是这个房间里知道最多的内幕的人,自然对于老头的叽叽歪歪毫不上心,她两手插兜等着老头絮叨完就能走了,结果季无秋却接过话茬。
她声音锐利,让季陈信想起大学里那个骂哭过很多人的教授灭绝师太,虽然应该是想尽量表现亲和,但仍旧不怒自威:“小信,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在英国是药物成瘾,还是吸/毒?” 季陈信愣了一下,看季无秋的眼神变得谨慎:“你什么意思?”
季无秋说:“你要知道,如果你是吸/毒,不管是不是误食回国都会被关进戒毒所。” 季陈信刚想反驳什么,脑中忽然一闪,嗤笑到:“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季无秋坦然认下,她看着季陈信的眼神多了点认可:“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季陈信问她:“说吧,想让我怎么着?” 但这次季无秋不再开口,而是侧过脸等待老头发话,老头摸索着他一没胡子二皮囊已经有点松弛的下巴接话到:“找个正经工作做去吧,你也毕业有段时间了,本来你拿着点钱闲在家里也没关系,但你自己干的事让我没法相信你。”
她看着面前两个眼神犀利程度一样的父女心里忍不住嘲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家庭的人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老头拍着长女的肩夸她做的好,转向她时则尖刻地暗示不去工作就让她蹲牢房。
季陈信看着他俩一字一顿道:“你们几个所谓的‘姐姐’啊'哥哥'啊一直把我当眼中钉,不过你们白费心了,我一直觉得他的关心比街上的屎还招人嫌。”
老头拍案而起,食指直指季陈信的面门道:“你以为你能这么潇洒靠的是谁?!没有你老子你他爹的连26个字母都说不畅!在这儿跟我摆谱?你有本事跟外面人,跟你想巴结的人摆谱!”
季无秋也站起来在老头一旁帮他顺气,她抚着老头的背一边用眼神示意季陈信服软。季陈信懒得理她,她家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季陈信不服地往前了几步,让老头的手指离自己的脸仅有几厘米远,她冷笑到:“这些话留给你自己听吧,你以为谁不知道,没你前妻季家就是个守着拆迁款的土老帽。没有你,靠我妈我照样过得滋润,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老头,也就你这几个惦记家产的儿子吃你这套,我没说你啊大姐,哦对了,”
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阴森的笑更让人胆颤,“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几个女儿儿子外表风风光光的,背地里一个比一个没伦理,家门不幸啊。” 她眼见季无秋下意识的眼神飘忽,便觉得这一回是她赢了。
可老头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再接季陈信的话头,而是耳语嘱咐季无秋什么,说完季无秋便出去,会议室只剩父女俩。
老头叹口气:“你能不能听话一次,你以为药物滥用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吗?你会死的,小信。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见,但现在爸爸只想让你先恢复健康,后面随你怎么搞。”
“说让你工作不是非让你领点工资度日,你在国内要开始新的生活,起码忙一点你就不会想那些事情了。” 季陈信愤愤地刚想再说些攻击的话就被再次进来的季无秋打断。
“爸,人我带来了。” 她身后一个女人露面,季陈信往这里瞟了一眼就再没回过神。
罗梵恭恭敬敬地说:“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