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与迷途》蟹宝

20、第 20 章

　　救援直升机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咆哮，撕裂了清晨海面的宁静，也暂时驱散了游轮上弥漫的血腥与阴谋的气息。训练有素的国际医疗团队迅速接管了现场，将重伤的曲希瑞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担架上，进行着转运前最后的稳定措施。
　　整个过程，展令扬的目光如同被焊在了曲希瑞身上，一秒都不曾离开。他一步不离地跟在担架旁。那双总是盈满狡黠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担忧和专注。当担架被平稳地抬向甲板，准备通过升降装置运往直升机时，展令扬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曲希瑞的手背，那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极易碎的珍宝。
　　“希瑞，”他的声音低哑，几乎被螺旋桨的气流声淹没，“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曲希瑞，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尽的黑暗痛苦中，捕捉到了那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气息和声音。
　　甲板上，狂风猎猎。安凯臣的枪早已收起，但他站得笔直，像一尊守护神，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尤其是在被手下搀扶着，面如死灰的龚季伦身上停留了一瞬，警告意味十足。向以农和南宫烈一左一右站在展令扬稍后的位置，用身体语言表达着无条件的支持。
　　雷君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地同步着后续安排：“直升机将直接飞往最近的顶尖医疗中心。凯臣，你们家的私人飞机已经申请好航线，随时可以接应我们后续过去。烈，律师团已经就位，开始准备相关文件。以农，舆论控制交给你。”
　　每一步都井井有条，展现着东邦如今高效而强大的协作能力。
　　担架被安全送入机舱，医疗人员示意家属可以有一人随机陪同。
　　展令扬脚步迈出，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我。”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他猛地踏前半步，这一步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和挣扎，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将他推向曲希瑞。
　　然而，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没有再往前。
　　他剧烈的喘息着，那双燃烧着野性与恐慌的眼睛，先是极度痛苦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曲希瑞，然后，猛地转向展令扬。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
　　凯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里面有疯狂的占有欲，有无法亲手守护的不甘，有滔天的怒火，还有……一种痛苦而又清醒的认知，他知道曲希瑞的心在哪里。他知道在希瑞最脆弱的时候，潜意识里呼唤的是谁的名字。他知道谁能给希瑞那份足以对抗死亡寒冷的独一无二的安定感。
　　那不是他。
　　他的身体依旧因压抑而剧烈颤抖，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甚至渗出血丝。但他没有再上前，他只是用那双充满了不甘却又异常清醒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展令扬。
　　那是一种撕裂般的……托付。是他能做出的，最艰难也最理智的抉择。
　　展令扬迎着他的目光，无比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他半步。任何情况。”
　　直升机的舱门缓缓关闭。
　　当直升机的身影逐渐变小，凯一直没有回头。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痛苦凝固的雕塑。
　　直到飞机的轰鸣声彻底消失在天际。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所有的压抑、愤怒、不甘、恐惧仿佛找到了一个唯一的宣泄口，汇聚成雷霆万钧的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栏杆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人心头发颤，那坚固的栏杆竟微微变形，他的拳峰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浑蛋——！！！”
　　南宫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带着桃花笑意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他拿出手机，开始高效地执行他作为律师的职责，联系各方，声音冷静得可怕，每一个单词都透着法律的威严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向以农深吸一口海风带来的咸腥空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也拿出了通讯设备：“喂？是我。给我接环球影业和新闻部的负责人……对，现在！有‘大新闻’需要提前预热一下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某种玩世不恭，却淬着毒。
　　雷君凡站在不远处，目光从消失在天际的直升机方向收回，冷静地进行了最后的现场收尾安排。
　　他们不需要过多言语。十年的分离未曾磨灭默契，此刻的伤痛与愤怒更将他们牢牢焊接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负责的领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守护着他们伙伴。
　　海天一色，朝阳终于完全跃出海平面，将万丈金光洒满波光粼粼的海面，也照亮了游轮甲板上的一片狼藉与沉默矗立的几个身影。
　　龚季伦早已被手下搀扶着离开，如同丧家之犬。他的野心和阴谋，在东邦绝对的实力和展令扬撕破一切的决绝面前，彻底化为齑粉，并且，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将会是他和飞鹰集团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