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听雨不系舟

7、药香暗藏

　　晨光初露，杜秋陵便已醒来。经过一夜调息，内力又恢复了几分，经脉间那股滞涩之感明显减轻。她仔细感受着体内内力的流转，照这个速度，不出两日应当就能恢复大半功力。

　　用过早膳后，她特意在院中多走了几圈，暗中观察着别院中的动静。陈太医依然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经在仆役间悄悄传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

　　"姑娘今日气色越发好了。"负责看守的护卫见她出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杜秋陵浅笑回应："多谢关心。不知陈太医今日情况如何？"

　　护卫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太医署已经派人来接了，说是要送回太医院诊治。"

　　正说着，就见几个太医署的差役抬着担架从偏院出来，陈太医躺在上面，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任羽跟在后面，神色凝重。

　　杜秋陵福身行礼："任护卫。"

　　任羽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杜姑娘有事？"

　　"陈太医他......"杜秋陵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担忧，"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任羽目光微闪，语气依然平静："太医突发急病，需要回太医院诊治。姑娘不必担心，宗主已经另请了大夫，稍后会来为姑娘诊脉。"

　　杜秋陵心中微动。江自流这么快就找到了替代的大夫？这未免太过巧合。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宗主费心了。只是......陈太医病得突然，会不会是别院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问得巧妙，既表达了合理的担忧，又暗藏试探。任羽果然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姑娘多虑了。别院每日都有专人打扫，绝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杜秋陵故作安心地松了口气："那就好。许是我想多了。"

　　回到房中不久，果然有位中年大夫前来诊脉。此人自称姓王，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郎中，言行举止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姑娘脉象平稳，伤势已无大碍。"王大夫把完脉，笑着说道，"只需再服几剂药调理一番便可。"

　　他开好药方，交给一旁的婢女："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一剂，连服三日。"

　　杜秋陵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心中顿时一凛。这药方看似平常，其中几味药材的配伍却暗藏玄机——若是长期服用，会让人内力滞涩，武功尽失。

　　"多谢大夫。"她不动声色地将药方折好，"不知这药可有什么忌讳？"

　　"忌讳倒是不多。"王大夫目光闪烁，"只是服药期间最好静养，莫要妄动内力。"

　　杜秋陵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天真："小女子一个舞姬，哪里会什么内力？大夫说笑了。"

　　王大夫干笑两声，匆匆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杜秋陵取出药方仔细研究。这药方中的玄机极其隐蔽，若非她精通药理，根本看不出来。江自流找来这样一位大夫，究竟意欲何为？

　　午后，杜秋陵借口想要些绣线，向婢女打听王大夫的来历。

　　"王大夫啊，是城中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婢女一边为她挑选绣线一边说，"听说医术很是不错，就是价钱贵了些。"

　　"济世堂......"杜秋陵若有所思，"可是在城南的那家？"

　　"姑娘也知道？"婢女有些惊讶，"济世堂确实在城南，离霓裳舫不远。"

　　杜秋陵心中一动。济世堂的位置，正好在师父给她的联络点附近。这难道也是巧合？

　　她决定冒险一试。

　　"我忽然想起，在霓裳舫时曾听姐妹们提起过济世堂。"杜秋陵故作随意地说，"据说他们家的安神汤很是不错，不知能否请王大夫开一剂？"

　　婢女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奴婢这就去禀报任护卫。"

　　不过半个时辰，王大夫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姑娘要安神汤？"

　　"近日总是睡不安稳。"杜秋陵轻声道，"听说济世堂的安神汤很有效果。"

　　王大夫沉吟片刻："安神汤倒是可以开，只是......姑娘正在服用调理气血的药，两种药恐怕会相冲。"

　　"这样啊......"杜秋陵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便算了。"

　　她暗中观察着王大夫的反应，发现他在听到"济世堂的安神汤"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这让她更加确信，这其中必有蹊跷。

　　送走王大夫后，杜秋陵悄悄将那张药方收好。这证据或许日后能派上用场。

　　傍晚时分，杜秋陵正在院中散步，忽然听见两个护卫在低声交谈。

　　"......查清楚了，确实是那味药......"
　　"......这么说，陈太医是因为......"

　　见杜秋陵走近，两人立即噤声，神色略显慌乱。

　　"杜姑娘。"两人躬身行礼。

　　杜秋陵点点头，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们提到的"那味药"，难道是指？

　　她想起昨日在药房附近闻到的异样气味，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

　　是夜，杜秋陵等到三更时分，确认院外守卫开始换班，便悄悄推开窗户，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窗外。

　　多日来暗中观察，她已经摸清了护卫换班的规律。此刻正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她借着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偏院方向潜去。内力恢复小半后，她的身法也灵活了许多，几个起落便来到了药房附近。

　　药房外仍有护卫值守，但比起西厢要松懈得多。杜秋陵绕到药房后侧，找到一扇气窗，轻轻推开。

　　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其中果然夹杂着那丝异样的气味。她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是"醉仙桃"！这种药材本身无毒，但与某些药材混合后会产生剧毒。陈太医突然昏迷，很可能与此有关。

　　杜秋陵心中凛然。看来这别院中，果然有人在暗中下毒。而且此人精通药理，下毒手法极其隐蔽。

　　她正要进一步查探，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连忙关上气窗，隐入黑暗之中。

　　来的是任羽，他带着两个护卫，神色凝重地走进药房。

　　"都查清楚了？"任羽的声音隐约传来。
　　"回护卫，已经确认，这批药材中确实混入了醉仙桃。"
　　"来源查到了吗？"
　　"是......是陈太医自己带来的......"

　　杜秋陵心中一震。陈太医自己带来的？这怎么可能？

　　她悄悄退后，准备返回西厢。就在转身的瞬间，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谁？"任羽厉声喝道。

　　杜秋陵心中一紧，连忙施展身法，几个起落便回到了西厢附近。她刚翻窗而入，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杜姑娘？"护卫在门外问道，"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杜秋陵整理了一下呼吸，故作睡意朦胧地答道："方才好像听见一些咔嚓声，怎么了？"

　　"没什么，姑娘好生休息。"

　　待护卫走远，杜秋陵才松了口气。好在她反应及时，没有暴露行踪。

　　这一夜的发现让她心绪难平。醉仙桃出现在陈太医带来的药材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栽赃，还是陈太医本身就有问题？

　　她忽然想起王大夫开的那张药方。若是将醉仙桃与药方中的几味药材搭配，会产生什么效果？

　　杜秋陵取出药方，借着月光仔细推演。越是推算，她心中越是惊骇。这种配伍若是成真，不仅会让人内力尽失，更会在体内留下特殊印记，终身难以消除。

　　江自流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想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她？

　　翌日清晨，杜秋陵刚用过早膳，就听见院外传来江自流的声音。

　　"杜姑娘可醒了？"

　　她连忙整理衣衫，起身相迎："宗主。"

　　江自流今日穿着一袭墨色常服，神色如常，仿佛昨夜药房的事从未发生。他目光扫过杜秋陵，淡淡道："姑娘今日气色不错。"

　　"托宗主的福。"杜秋陵福身道，"不知宗主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来看看姑娘的伤势。"江自流在石凳上坐下，"另外，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杜秋陵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宗主请讲。"

　　"姑娘可知道'醉仙桃'？"

　　这话问得突然，杜秋陵险些没控制住表情。她强自镇定，露出困惑的神色："醉仙桃？我只听说过桃花可以酿酒，却不知还有什么醉仙桃。"

　　江自流注视着她，目光深邃："这是一种药材，产自南境。陈太医带来的药材中，就混入了此物。"

　　杜秋陵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陈太医的药材中怎么会有毒药？"

　　"谁说这是毒药？"江自流微微挑眉。

　　杜秋陵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宗主方才说此物混入药材中，致使陈太医昏迷，我便以为是毒药......"

　　江自流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杜秋陵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醉仙桃本身无毒。"江自流缓缓道，"但若与某些药材相配，便会产生剧毒。姑娘似乎对药理颇为精通？"

　　杜秋陵心跳加速，面上却故作羞涩："宗主说笑了。小女子在霓裳舫时，常听姐妹们谈论各种养颜秘方，这才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江自流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那姑娘可知道，醉仙桃与哪些药材相配会产生毒性？"

　　杜秋陵心中飞快权衡。这个问题答与不答都会引起怀疑，不如......

　　她故作思考状，迟疑道："我记得......好像与金银花之类的药材不太相合？具体如何，实在记不清了。"

　　这个答案既显示了她对药理的了解，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不确定，应该不会引起太大怀疑。

　　江自流目光微动，却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道："陈太医病得蹊跷，我已经下令彻查别院中的药材。为保姑娘安全，这几日的汤药暂且停用。"

　　杜秋陵心中冷笑。停用汤药？恐怕是怕她发现其中的玄机吧。

　　"宗主考虑周全。"她柔声道，"只是......陈太医病得突然，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下毒？小女子实在担心......"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恐惧，将一个柔弱女子的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

　　江自流注视着她，忽然道："姑娘不必担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杜秋陵怔了怔，一时间竟分不清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多谢宗主。"她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

　　江自流起身告辞，临走前忽然回头："对了，王大夫开的药方，姑娘还是收好为好。毕竟......是大夫的一番心意。"

　　杜秋陵心中一震，抬头时江自流已经转身离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知道她藏起了药方？还是另有所指？

　　杜秋陵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这场博弈，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江自流看似随意的话语中，处处暗藏机锋。而她也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场暗斗中保全自己。

　　月色渐沉，杜秋陵抱着琵琶，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

　　看来，是时候采取行动了。明日，她要去会一会这位王大夫，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琴音袅袅，在夜色中轻轻回荡。杜秋陵的眼神渐渐坚定。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药房隐约的药香。杜秋陵轻轻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