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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界限 ...

  •   “你来干嘛。”狄弋脚步没停,指尖已经触到了仓库斑驳的铁门。

      衪时没答,只侧身指了指停在路灯下的车,语气沉得没波澜:“上车。”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狄弋偏头避开他的目光,“上午我就去找你。”

      他得进去,和肆郁的冷战像根细刺扎在喉间,今晚必须拔了,多拖一秒都像在熬钝痛。

      “妈在做手术。”衪时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她想醒来就看见你。”

      空气静了瞬,狄弋攥着铁门的手松了松。

      他沉默片刻,终是转过身,跟着衪时的背影朝车灯亮起的方向走去,脚步里藏着未说出口的焦灼与妥协。

      坐上车后,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又顿住,删了又改,最终只敲下四个字。

      【去趟医院。】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松了口气,又莫名攥紧了拳头。

      这四个字太简洁,像在敷衍,可他实在找不到更妥帖的表达,既不想让肆郁担心,又不敢奢望对方能懂这背后的身不由己。

      这些念头缠得他心烦,他只能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任由车子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把仓库里那个还在等他的人,连同未说出口的话,一并抛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狄弋踏进教室,那张熟悉的课桌,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了肆郁旁边。

      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他攥着书包带,一步步走过去,刚坐下,身旁的椅子就发出一声轻响。

      肆郁起身时动作很淡,校服袖口擦过桌角,没看他一眼,背影挺得笔直,像在刻意避开什么。

      狄弋的手僵在半空,心里那点刚冒头的雀跃瞬间沉了下去。

      以前他软磨硬泡要同桌,肆郁总挑眉拒绝,后来又抛出“进步十名”的赌约,让他卯足了劲往前冲。

      他以为这是肆郁的别扭,是对他特殊的纵容,可现在才发现,换同桌对肆郁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他想要,就能轻易做到,之前的种种,更像一场漫不经心的消遣。

      狄弋盯着两人桌子中间那条窄窄的缝隙,喉结动了动。

      肆郁为什么突然换同桌了?是觉得他昨天闹脾气太麻烦,想哄着安分点,还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像在反复追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暮色把小巷揉成一片昏沉,狄弋攥着书包带往仓库走,脚步比平时沉了些——从上午到放学,肆郁的座位始终空着。

      刚拐进巷子,视线里突然撞进两道紧贴的身影。

      肆郁背对着巷口,身形微微前倾,几乎完全贴在对面男生身上。

      那男生靠着斑驳的砖墙,脖颈微微仰着,肆郁俯身凑近,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缠。

      昏暗中看不清肆郁的表情,只看见他垂着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姿态亲昵得不容错辨。

      狄弋几乎是本能地转开视线,刻意加快了速度。

      他不敢再看第二眼,不敢去确认那是不是真的在接吻,不敢去想肆郁对别人也能有这样近的距离。

      那个同桌位置,在肆郁眼里或许本就无足轻重,就像他对别人的亲昵,也从来不是他的专属。

      回到仓库,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顺着门板滑坐下来,后背抵着冰凉的木板,指尖却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一颗水果糖——那是上周肆郁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糖纸都被摩挲得发了软。

      狄弋指尖捏着糖纸,力道越来越大,直到糖纸皱成一团,硌得指腹发疼。

      他忽然笑了笑,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的沙哑。

      心底涌上来一股莫名的酸涩,怎么也压不住。

      他不知道这种隐秘的心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根发芽,只知道此刻,巷子里的那一幕,已经让他溃不成军。

      烟蒂被肆郁的指尖按灭,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狄弋抬眼,眼底蒙着一层冷雾,看向肆郁的目光带着莫名的锐利。

      身旁传来肆郁身上惯有的皂香味,却突兀地混着一缕陌生的奶香——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掐了。”肆郁的声音冷淡,指尖按住了他刚点燃的第二支烟,指腹的微凉透过烟纸渗过来,带着点强硬的意味。

      “我都不在你面前抽烟,你凭什么抽。”肆郁的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他向来知道狄弋不碰这些,此刻看着人指尖夹着烟,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莫名觉得刺眼。

      狄弋扯了扯嘴角:“你管我。”

      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甚至染上了几分暴躁。

      肆郁往前挪了半步,那股陌生的甜香也更浓了些。

      狄弋偏过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情。

      他不喜欢肆郁身上的奶香,不喜欢那股不属于他们之间的味道,像一根无形的线,把肆郁拉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他只想让这味道快点消失,“洗澡去。”肆郁愣了一下:“现在还早。”

      “让你洗澡,听不懂?”狄弋重复着,声音沉了些,肆郁最终没再反驳。

      等他洗完澡推门进来,身上的奶香味和陌生气息被皂角的清冽取代,是狄弋熟悉的味道。

      可他看着,心里那股闷火却没顺下去分毫——就像洗去了身上的味道,有些东西,好像也已经不一样了。

      狄弋背对着他,没多会儿,肆郁就起身准备出去,狄弋开口:“去哪。”

      “接个电话。”肆郁的声音平淡,脚步声渐行渐远。

      狄弋爬起来,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微凉的门板上。

      外面很静,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任何声响,只有肆郁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温柔得不像话。

      是狄弋从未听过的柔软,轻轻裹着人,却狠狠扎在他心上。

      “还没睡呢?”

      “嗯,刚洗完澡。”

      “想我就来找我。”

      狄弋猛地闭紧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眼眶瞬间泛起热意。

      他不敢再听下去,仿佛再多一个字,心里那道早已摇摇欲坠的防线就会彻底崩塌。

      他踉跄着转身,跌回床上,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片刻,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一下,肆郁走了进来,慢慢靠近床边。

      “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黑暗中,肆郁的动作顿了顿:“什么身份。”

      狄弋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沙砾,所有想说的,都被这无所谓的态度堵了回去。

      原来他纠结了许久的界限,在肆郁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狄弋没再多问,只是缓缓闭上眼,睫毛上沾着的湿意被黑暗藏住,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碎得无声无息,连疼都带着麻木的钝感。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却透着泾渭分明的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狄弋那边没了动静,仿佛真的已经熟睡后,肆郁小心翼翼往旁边挪。

      就在他刚起身的瞬间,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肆郁的身体一僵,低头望去,黑暗中看不清狄弋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微微泛红的眼眶。

      但肆郁像是没看见,也像是没感觉到那份滚烫的情绪。

      他轻轻挣了挣,手腕从狄弋的掌心滑出,“快睡吧,我出去一趟。”

      狄弋质问道:“什么事非得现在出去。”

      “有个局。”说完便走了,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决绝。

      天刚破晓,晨雾还没褪尽,狄弋就攥着那张温热的火车票站在了站台。

      指尖摩挲着票面上“聊城”两个字,像是触到了多年前的暖阳。

      那时他还不是如今这副紧绷的模样,阿木总爱跟在后面,看着他在淮河的树下追着光斑跑,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槐花香。

      绿皮火车慢悠悠地驶出站台,狄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就像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此刻正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狄弋坐在淮河的石阶上,手里攥着一枚磨损的纽扣——那是当年他为了阿木打架时掉下来的,阿木说要留着当“定情信物”。

      他试着回想阿木笑起来的梨涡,可记忆像生了锈的齿轮,转了半圈就卡住了。

      阿木的轮廓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肆郁昨晚在黑暗中骤然绷紧的脊背,是他挣脱掌心时带着微滞的凉意。

      原来那些以为会刻骨铭心的过往,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人的痕迹覆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肆郁已经悄悄占满了他的整个思绪,挥之不去。

      狄弋猛地站起身,指尖的纽扣滚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望着熟悉的街巷,第一次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没有肆郁的气息,没有那种克制又拉扯的张力,连空气都显得沉闷。

      所谓的“逃离”,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想他。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划开,却没有新消息。

      狄弋咬了咬唇,点开购票软件,指尖悬在“返程”按钮上,迟迟没有落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好久不见,狄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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