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燃》lynx水割

3、第 3 章

　　我卸了力道后，他捂着脖子咳嗽，含着泪的眼睛斜着瞪我，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应该是骂我的话。
　　这个反应我满意极了，从前我一犯病就六亲不认，打、砸、咬，不管是自己还是谁，在我扭曲的瞳孔里都是面部可憎的怪物，我不舍得这么对黎水，跟他说过无数遍逃出去或叫醒我，可每次我回过神来，他都只是伤痕累累地冲我微笑。
　　我每次掐他脖子，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都会亮一点，带着欲望、期待、恳切。窒息时丝毫不挣扎，从容地闭上眼，好像再也不愿醒来。
　　每次看到他睁开眼时略带失落的笑，我的心脏瞬间结成冰。
　　现在这一瞬间，看着他嗔怒的表情，我竟然有些雀跃，十六岁的黎水，他还没走到路的尽头。
　　“你也看到了，我在你家楼下蹲点，尾随你去学校，又在关键时刻出现，我是故意的。”
　　我伸手摸了下空了的烟盒，然后熟练地从他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内兜里掏出他的烟。
　　“黑魔鬼2000，抽得明白吗小屁孩。”
　　黎水在我眼里是个理性得近乎外星人的怪物，所有人的在他面前好像都成了下意识依赖他的稚童，好不容易逮到我能站在大人的位置调侃他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
　　黎水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伸手把打火机递给我，我摁下开关，一道细长的水珠穿透烟呲了我一脸。
　　对面穿着校服的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好像能把所有的阳光都吞噬进去。然后我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黎水开心我就开心，如果他整我一下能让他多活一天，我可以让水柱呲一辈子。
　　“你图什么啊。”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要的你现在可给不起，所以我得先把你拴住了。”
　　他没多问我什么，连个探究的眼神都没分给我，我了解他，我知道，他这是在把我说的话当放屁。
　　所以他问，“有吃的吗，有点饿。”
　　我打开手机外卖界面，递给他自己选，他点了东北正宗云南过桥米线，还有两瓶纯生，我不理解。
　　取完外卖他问我，“你自己住这啊。”
　　“嗯。”
　　“你看起来不像在这上学的，为什么自己住这。”
　　“我来旅游、从津海来的。”
　　他一下顿住了，津海，我出生在那里，他做梦都想回到那里。
　　“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旅游？又不是雪季，来看什么。”
　　我笑了笑，只是说对东北很好奇。
　　我真的很好奇，好奇为什么这个地方让他受了那么多苦，这会儿还早，是孩子第一次自杀，我有的是时间。
　　吃完米线，他说他该回家了，我说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一天吗，黎水面露难色，他说，“我舅妈脾气比较差，不太好接触，你见到她的话….应该不会愿意在那住，而且，我睡觉的地方是个很窄很窄的沙发，那个沙发挤不下我们两个人。”
　　我没问他为什么，我都知道，黎水父母在津海去世后，被舅舅收养，舅舅常年不在家，舅妈对他动辄打骂，每天黎水回来自己煮一袋方便面，在沙发上睡觉连个被都不给盖，写作业只能去厨房。
　　“没关系，我有招。”
　　黎水犹豫地说了声哦，然后跟着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我买了个大书包，装的满满的，又大包小包提了好几个袋子。
　　晚上打开门，一个圆脸凶巴巴的中年女人推搡了黎水一下，我在他身后稳稳接住。
　　“你他妈上哪去了，都放学一个多小时了才回来，你要死啊，你他妈是不是在外面搞对象了，跟你那个爹一样，搞大了别人肚子可他吗别回家，我当舅妈的嫌丢人。”
　　她拿着饭勺子指着黎水鼻子骂的时候，看见了在他身后的我，打量一眼我的红毛，骂得更起劲了。
　　我把黎水拽到身后，“舅妈好，我是他小时候在津海的朋友，特地来看看他，打扰舅妈了。”我递出三个大袋子，一盒土鸡蛋，一箱牛奶，还有两瓶五粮液。
　　舅妈愤怒的脸上硬挤出两声笑，让我俩换拖鞋进屋，进屋说，“这我们都吃完饭了，要就小水自己在家他就煮方便面了，孩子来小水也没跟我提前说一声，这家里也没啥招待的，我给你热一热饭啊。”
　　黎水下意识要站起来说不用，我知道他这只是客气几句，但我说，那太好了，谢谢舅妈，我都饿死了。
　　舅妈脸色一变，叮铃桄榔的开始忙活得很大声。
　　没多久，门开了，黎水说这是杜姥爷，舅妈的父亲，原本那间卧室是他的，他刚住没半个月，杜姥爷大小包来了，然后他就睡到了客厅。
　　我笑嘻嘻迎上去，“姥爷好，我是小水在津海的朋友，特地来看看他在这边过的怎么样，打扰您了。”然后拿出那两瓶五粮液和一条中华。姥爷笑眯眯的推辞说太贵了不要不要，手却握得紧紧的。
　　我看着七十岁老头慢慢摸上我的肩膀，又要开始摸我脸，我后退一步，说“您收下吧，没事，小水说您爱喝白酒，特地买来孝敬您的。”
　　老头乐开了花，说孩子在这住一晚上吧，当自己家一样，我睡沙发就行，小水那屋东西我都没动，你俩睡那屋就行。
　　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然后大包小包放进卧室里，老头抱着中华在沙发上笑开了花，舅妈出来瞪他一眼告诉他今晚不行喝酒，明天再喝。
　　进到卧室里，黎水给我数了个大拇指。
　　我问他，那老头怎么动手动脚的，他说别理他，尤其他喝完酒之后，离他远远的。
　　我一下就觉得很难过，黎水有这么多苦没跟我说过，这老头对他动手动脚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黎水跟我说过，他后来在舅妈家实在待不下去，跑出去打工了，被丧子心痛的的姨姥捡回家当孙子。
　　黎水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我在床上躺着看动漫，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他才停下笔去洗澡，然后躺到床边，离我很远，我翻身面对着他的背影，问，“你今天开心吗”
　　黎水没理我，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