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燃》lynx水割

2、第 2 章

　　我睡着了，梦里的妈妈长着红色的蜗牛壳，被关在铁笼子里，“爸爸”牵着我的手，让我抚摸妈妈，妈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我。
　　一只小手抚摸上我眉头，我睁开眼，面前是个漂亮的小男孩，板着那张冰块脸，细声细语问我，“辛焰，又做噩梦了？”
　　我看着他和黎水七分相像的五官，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张开嘴却是怯生生的一句“你是谁…..”
　　我感受到自己小小的身体恐慌发作，我看到很多巨蟒四面八方而来，朝我张开血盆大口，我想试图告诉六岁的辛焰，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可我能感受到他，他闭上眼睛揪自己头发撕裂的疼痛，无措的小心脏几乎要炸开，黎水一把掐住我的后颈把我往他怀里摁，“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我叫黎水，是来救你的。”
　　这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我变成了六岁的辛焰吗，我为什么掌控不了我的身体，黎水怎么会在这里，我太想他了，所以老天爷把他还给我了，对吗。
　　他控制我的呼吸，然后温柔的摸我的脑袋夸我是乖孩子，他让我不要睁开眼，用冷水拍打我手腕内侧，从兜里掏出几块糖，让我每个都舔一下，问我是什么味道的。
　　草莓、葡萄、青苹果、橘子
　　我全都答对了，他夸我很棒，轻轻亲了我的脸颊，然后问我喜欢蓝色吗，我立马想点头，因为黎水是蓝色的，蓝色的头发，蓝色的房间，蓝色的纹身，蓝色的一切。
　　可我小小的身躯正在慢慢摇头，对于六岁的我来说，蓝色是大海，大海里有未知的怪兽、和永恒的孤独。
　　“为什么不喜欢蓝色？”黎水一边揉捏我的肩膀，一边问，袖口蹭过我鼻尖，我突然有些难过，这是二十五岁黎水身上的味道，凉凉的、溺毙在山间大雾里的焚香。
　　“我溺过水，哥哥。”我感觉到我的手指又蜷缩在一起，微微颤抖，我跟黎水说过的，小时候去海里捡贝壳，涨潮时大家往岸上跑，我摔了一跤，嗑在石头棱上，生剜掉一小块肉，我来不及对疼痛作出反应，就被淹没了，周围漆黑一片，我感觉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啄吻我每一寸皮肤，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在医院醒来时，妈妈站在床前对我笑得温柔，晚上回家她掐着我的脖子往浴缸里按，为什么、你想离开妈妈吗，你也要抛弃妈妈吗，你就这么想让妈妈痛苦吗。
　　所以我学不会游泳，黎水。
　　黎水眼睛的光颤了颤，然后说，数到五张开眼睛，快速大声叫出你身旁五个蓝色物品。
　　我睁开眼，黎水拿着蓝色的项链，蓝色的戒指，蓝色的手机屏幕，还脱掉一点裤子露出蓝色的喜羊羊内裤。
　　我想笑，可是小辛焰一个一个认真得读起来，但他找不到第五个，我听见黎水说“你可以说，黎水，黎水是蓝色的，蓝色不是大海里的怪兽，也不是孤独，蓝色是爱你的。”
　　然后辛焰小小的心脏安稳下来，恐惧和梦魇烟消云散，但我急得快爆炸了，这他妈就是我认识的黎水，他来到我小时候来爱我了。
　　黎水捏着我的脸，问“现在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
　　“没有蟒蛇了，蟒蛇走了…”小辛焰眼睛亮亮的。
　　“是的，我用魔法把它们都打跑了，现在你的周围有什么。”
　　“你…只有你…”
　　“好，辛焰乖，有我在，蟒蛇和影子都不会伤害你，只要有我在，所有的坏东西都不敢来。”
　　我和六岁的辛焰眼泪同时掉落。
　　就像二十年后一样，他一次次在幻境里跟我接吻，把我渡出来，睁开眼那些恐惧都消散，只有他温和包裹我的全部，视若珍宝地抚摸。
　　小辛焰拽着他的手，语序颠倒地说了很多话，我有点尴尬，想让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可在他温柔的拥抱里，我感受到，六岁的我，正第一次拥有正常人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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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天花板上是海绵宝宝吊灯，是我在镇上租的日租房，旁边的黎水还没有醒，我去厕所搓了把脸，是梦吗，还是幻觉，可是黎水，可是黎水、他那么真实，我记忆深处的褶皱被抚平的那么真实。
　　我点了根烟告诉自己，那不是梦，是黎水在死后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我告诉过他我家的位置，但八岁的他，怎么跋山涉水来到我身边。他重活一次，为什么还是选择来保护我。
　　我听到卧室里轻微的咳嗽声，倒了杯温水，慢慢走到少年身边，十六岁的黎水眨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我，有些戒备地攥紧了被子。
　　我咽下喉咙里的酸楚，问他，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他迟钝地点头。
　　我又解释看到他在桥下晕倒，所以带他去了医院，特地忽略了自杀和安眠药。
　　他空洞的视线从水杯转移到我的唇角，说：“我见过你。”
　　“昨天在我家楼下，今天在学校门口。”
　　我想装傻充愣，却看见他笑了，他沙哑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凭什么让我活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黎水每次自杀未遂，睁开眼看见我，都牵强扯起一抹愧疚的笑，舔掉我的眼泪跟我说，不走了，我不走了。
　　他是个看上去就脆弱又锋利的人，把仅剩的一丁点坚强和柔软，全都送给了我。
　　于是，十六岁的黎水用讥讽的目光看着我时，我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床上，看着他的脸憋的通红，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耳鸣，所以我把嘴唇贴到他耳朵上，咬牙切齿地告诉他。
　　“你在问谁凭什么，黎水，你在问谁，老子要他妈跟你到阴曹地府，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直到你化成灰！”

　　我知道你在听，也许面前的你听不懂，没关系，我会替你，自己一次一次把他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