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6、薄荷糖与选择题

　　物理模型项目结束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像春雨润物般，悄然改变了。

　　闻悦发现自己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只把周砚当作一个“不难相处”的同桌。她的目光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总是不经意地追随他的身影——看他回答问题时清晰的逻辑，看他打球后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看他偶尔和沈拙言说笑时舒展的眉眼。

　　他像一道原本只有黑白两色的数学题，忽然在她眼前铺开了绚丽的彩虹。

　　这天数学课，老师讲完一道立体几何的难题后，在黑板上留下了另一道更复杂的题目，作为思考题。“有思路的同学可以上来试试。”

　　教室里一片寂静，不少人对着图形皱起了眉头。闻悦也在草稿纸上勾画了几下，感觉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她感觉旁边的周砚动了一下。他并没有举手，只是拿起笔，在他空白的草稿纸上，开始书写解题步骤。写几步，便轻轻将纸往她这边推一点。

　　他的字迹清晰有力，逻辑环环相扣。他并不是在炫耀，那张橙色波浪线的纸条，被闻悦珍藏在那本散文集的同一页，与之前的小纸团相伴。它们像两颗接连亮起的星，在她内心的星图上勾勒出越来越清晰的轨迹。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数字，闻悦也刚好理解了整个解法。她转过头，眼睛因为豁然开朗而显得格外明亮，小声说：“原来要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

　　周砚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收回草稿纸，随手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推到两人桌子中间。

　　里面是几颗圆滚滚的、白色的薄荷糖。

　　“吃吗？” 他问，声音很轻。

　　闻悦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这是他第一次和她分享零食。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了一颗。“谢谢。”

　　冰凉的糖体放入口中，清甜的薄荷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丝直冲头顶的沁凉，让她因思考而有些发胀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味道，和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清冽，又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甜。

　　前排的沈拙言似乎闻到味道，猛地回头，手飞快地伸向铁盒：“哇！有糖吃也不叫我！”

　　周砚却“啪”地一声合上了盖子，动作快得带风。

　　“干嘛？”沈拙言哀嚎。

　　“最后一颗了。”周砚面不改色地把铁盒收进桌肚。

　　闻悦含着嘴里的糖，感觉那凉意仿佛钻进了心里，泛起细密的泡泡。她明明看见，盒子里还有好几颗。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闻悦正和一道英语完形填空较劲，忽然，一个被揉成指甲盖大小的小纸团，从旁边滚到了她的卷子上。

　　她疑惑地侧头，见周砚依旧在写他的物理作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悄悄展开纸团，上面是他利落的字迹，只有一行小字：

　　“第三题，选C。”

　　正是她纠结了半晌的那道题。

　　闻悦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卡在哪一题？他明明一直在做自己的事……难道，他也在分神注意她吗？

　　这个猜测让她心如擂鼓。她捏着那个小纸团，像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不知道该把它藏到哪里去。

　　她最终没有采纳他的答案，而是根据他的提示重新思考，自己解出了那道题。但在合上练习册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在那道题的序号旁边，用铅笔轻轻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

　　就像她心里，那颗因为一颗薄荷糖、一个纸团而悄然亮起的，微小却坚定的星。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澄澈的青空。闻悦想，有些题目或许没有标准答案，而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