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31、破晓的微光

　　器材室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不再是喧嚣，反而成了隔绝外界的屏障。闻悦的手心温暖，一点点驱散周砚指尖的寒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低下头，额前湿漉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疲惫，“‘星环’，我爸爸，还有……我的不甘心。”

　　“现在我知道了。”闻悦轻声回应，手指微微收紧，“所以，你不是一个人了。”

　　这句话很简单，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周砚心中厚重的阴霾。他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绝望，而是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

　　“那个博客……”
　　“那是你的世界，”闻悦打断他，语气平静而肯定，“我不完全懂，但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就像……就像我喜欢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可能没人觉得有什么用，但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小宇宙。”

　　周砚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理解他那份不被认可的执着。不是同情，不是劝慰，而是平等的尊重，甚至……共鸣。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沉重而真挚。

　　雨势渐小，最终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天边透出一点朦胧的灰白，预示着长夜将尽。

　　“回去吧。”闻悦松开手，站起身，腿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你表哥和你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周砚也站了起来，他看着闻悦同样湿透、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眼底涌上愧疚和更深沉的情绪。“我送你。”

　　“不用，我家很近。”闻悦摇摇头，指了指窗外微亮的天色，“你快回去换衣服，好好跟你家人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周砚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器材室，清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校园还在沉睡，静谧无人。

　　走到校门口，周砚停下脚步。“闻悦。”
　　“嗯？”
　　“意向表……”他看着她，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澈和坚定，“填你真正想选的。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你自己的轨道。”

　　闻悦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在她为他心疼，试图理解他的战场时，他同样看穿了她的迷茫，并给出了最有力的支持。

　　“你也是。”她笑了，晨光中，她的笑容带着雨过天晴的清新，“选择你真正想走的路径，周砚。”

　　他们在校门口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这一次，不再是沉默的疏远，而是带着彼此给予的勇气，走向各自的黎明。

　　闻悦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驱散了满身寒意。她坐在书桌前，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她拿出那张空白的文理分科意向表，没有再犹豫，在“文科”选项上，打上了一个清晰的勾。

　　这不是逃离，而是奔赴。奔赴属于她自己的，由文字和思想构筑的星辰大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砚回到了家。面对焦急的父母和表哥，他没有再沉默，也没有争吵。他平静地、第一次清晰地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接受扎实的基础教育，但拒绝那条被完全规划好的、通往理论物理的捷径。他需要空间，需要时间，去探索“星环”的可能性，哪怕那最终被证明只是一场空想。

　　“那是我的选择，后果我自己承担。”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伯年教授看着儿子一夜之间似乎成熟坚毅了许多的脸庞，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他看到了儿子眼中久违的、近乎熄灭的光，重新燃烧了起来。

　　暴风雨已然过去，天空被洗刷得澄澈湛蓝。

　　闻悦收到周砚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Zhou Y：解决了。

　　她看着那条消息，嘴角微微上扬。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回复：
　　闻悦：好。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抉择才刚刚开始，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在这个破晓之后，他们看清了自己，也找到了与这个世界、与重要的人、与彼此相处的方式。

　　那缕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第一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