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19、无声的邀约

　　寒假在作业、零星走亲访友和每日不间断的琐碎分享中悄然过半。年味渐淡，一种对校园生活的隐秘渴望开始滋生，尤其是对那个坐在身边的人的思念，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

　　这天下午，闻悦正对着一道复杂的英语完形填空皱眉，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Zhou Y：【链接】市图书馆新开了自然科学阅览区，据说有很多天文图谱。
　　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系统自带的、毫无表情的定位地址。

　　闻悦的心轻轻一跳。这不像他平时直接分享学习资料或者解题步骤的风格。她点开链接，浏览着图书馆的介绍页面，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这像是一个邀请吗？一个笨拙的、属于周砚式的邀约？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回复显得自然。
　　闻悦：看起来很棒！你打算去看看吗？
　　Zhou Y：嗯。明天下午。
　　Zhou Y：你要不要……一起？
　　Zhou Y：可以顺便带一下物理卷子，最后大题的第二问，你上次好像没完全弄懂。

　　后面紧跟的这句补充，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刻意，瞬间冲淡了前面那句话带来的紧张感。闻悦几乎能想象出他敲下这行字时，微微蹙眉、试图让一切显得“名正言顺”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回复道：
　　闻悦：好啊。正好把那道题弄懂。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蹦出一个字：
　　Zhou Y：好。

　　第二天，闻悦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市图书馆。新装修的区域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冬日疏朗的树枝，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找了个靠窗的四人桌坐下，刚把物理卷子摊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阅览室门口。

　　周砚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围着她之前随口说过“很好看”的那条深灰色围巾，手里拎着一个帆布书包。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很快锁定她，然后步履平稳地走了过来。

　　“早。”他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图书馆特有的静谧感。

　　“早。”闻悦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不稳，明明才十几天没见，却好像隔了很久。

　　他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比穿校服时少了几分棱角，多了些居家的柔和。他没有立刻提起物理题，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他那本深蓝色笔记本，推到她面前翻到某一页。

　　“先看这个，”他指着上面清晰整理的同类题型解题思路，“看完再做，会容易点。”

　　他的指尖点着纸面，闻悦的注意力却有些涣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上。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将他额前的碎发染成浅浅的棕色。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连他认真讲题的样子，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懂了吗？”他抬起头，恰好捕捉到她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闻悦的脸颊一热，慌忙点头：“看懂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沉浸在各自的学业世界里。他看他的英文原著，她做她的物理习题。偶尔遇到难题，她会轻轻敲一下桌面，他便凑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讲解。阳光缓慢移动，空气中漂浮着书页的油墨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不在教室，没有同学，但他们却仿佛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安静而专注的空间。

　　学习间隙，周砚起身去书架区。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两本厚厚的、封面是深邃星空的天文图谱回来，将其中一本放在她面前。

　　“看看这个。”他说，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闻悦翻开，立刻被里面高清的星云、星系图片所震撼。“好美……”

　　“这是哈勃望远镜拍的马头星云，”他指着其中一页，声音依旧压低，却带着一种分享挚爱的热情，“这里的尘埃和气体，正在孕育新的恒星。”

　　他偶尔会指点着图片，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天文术语，但更多的是沉默，和她一起安静地欣赏着宇宙的壮丽。阳光，书香，他低沉的嗓音，还有图谱上无声绽放的星云……闻悦觉得，这个下午美好得像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闭馆音乐轻柔地响起时，两人才惊觉时间流逝。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冬日的傍晚，天色已经暗沉，华灯初上，呵出的气变成白雾。

　　“那道题，”走到公交站，周砚忽然开口，“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闻悦点头，怀里抱着他执意借给她看的那本天文图谱，“谢谢你。”

　　公交车缓缓进站。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路上小心。”

　　“你也是。”

　　闻悦上了车，投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她透过蒙着水汽的车窗，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依旧站在站台下，目送着公交车离开，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图谱，封面上是绚丽的猎户座大星云。

　　他没有说“下次再见”，也没有约定具体时间。

　　但闻悦知道，一定会有下一次。在那本共享的图谱里，在那些未解的难题里，在他们之间无声流淌的默契里。

　　这趟安静的图书馆之行，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