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13、初雪的边界

　　梧桐叶被闻悦珍藏在水晶纸里，夹在那本散文集中。它像一个被定格的秋天，也像一个被确认的信号。自那天后，她和周砚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新阶段。

　　他依然不会在人群中主动找她，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楼梯转角，他会自然地放慢脚步；他依然不会说多余的话，但在小组讨论时，他的观点总会先与她的目光交汇，仿佛在寻求她的认同；他依然保持着优等生的体面，但闻悦不止一次抓到，他在她睡着时，悄悄将她挂在桌角、快要滑落的外套往上提了提。

　　这些细微的改变，像冬日里呵出的白气，看不见，却真实存在，带着专属的暖意。

　　期中成绩公布，周砚稳居年级前三，闻悦也进步了十多名。沈拙言举着成绩单，嚷嚷着要“沾沾学霸的仙气”，非要周砚请客。周砚没答应请客，却在周五放学后，默许了沈拙言拉着他和闻悦一起去学校后街新开的奶茶店。

　　那是第一次，像一种非正式的“三人行”。沈拙言喋喋不休，周砚偶尔毒舌地回一句，闻悦捧着温热的奶茶，听着他们斗嘴，看着玻璃窗外逐渐亮起的路灯，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

　　直到第一场雪悄然降临。

　　那天课间，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下雪了！”，整个教室都沸腾起来，同学们纷纷涌到走廊上。南方的雪总是珍贵而轻柔，细白的雪籽夹杂着零星的雪花，缓缓飘落。

　　闻悦也挤在走廊边，伸出手去接那些冰凉的精灵。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周砚的身影，发现他正和几个男生靠在走廊另一头的栏杆处。他似乎也在看她，隔着喧闹的人群，目光沉静。

　　就在这时，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在同伴的怂恿和推搡下，红着脸走到了周砚面前，递上一个粉色的信封。周围瞬间响起一阵起哄声。

　　闻悦的心，像被那雪花砸中，猛地一凉。她看见周砚愣了一下，随即微微蹙起眉，对着那女生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她听不清，只看到那女生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然后捏着信封，低头匆匆离开了。

　　起哄声戛然而止，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周砚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转身想回教室，目光却正好与走廊这头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闻悦，撞了个正着。

　　他的动作顿住了。

　　雪花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里静静飞舞。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零星的人群，他们无声地对望着。闻悦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烦躁，以及……在看到她时，一闪而过的、类似慌乱的情绪。

　　他朝她的方向，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走过来。

　　闻悦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挤回了温暖的教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那一刻，心里又酸又胀。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不喜欢看到别的女生给他递情书，即使他拒绝了。而他那瞬间的慌乱，更让她心乱如麻。

　　坐回座位，窗外的雪似乎大了一些。她能感觉到周砚也回到了教室，在她身旁坐下。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一种紧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闻悦正准备拿出课本，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偏过头，看见周砚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的指尖有些凉，眼神看向讲台，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闻悦接过，在课桌下悄悄打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他干净利落的笔迹：

　　“我只收过一个人的纸条。”

　　闻悦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个人的纸条。

　　指的是她铅笔盒下那张橙色的波浪线？

　　她不敢确定，但胸腔里那股酸涩的胀痛感，却在这行字映入眼帘时，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像攥住了整个冬天的温暖。

　　窗外，雪依然在下，渐渐将世界染成纯净的白色。而他们之间，那条无形的边界，在这场初雪中，似乎被这句笨拙又坚定的澄清，温柔地重新勾勒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