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12、梧桐叶的见证

　　那张橙色波浪线的纸条，被闻悦珍藏在那本散文集的同一页，与之前的小纸团相伴。它们像两颗接连亮起的星，在她内心的星图上勾勒出越来越清晰的轨迹。

　　秋意渐深，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开始大片大片地飘落金黄的叶子。期中考试的压力像无形的网笼罩着全班，沙沙的写字声和翻书声取代了平日的喧闹。

　　就在考试前三天，发生了一件小事。

　　闻悦惯用的那支橙色荧光笔，在一次匆忙中从桌角滚落，笔尖朝下，摔坏了。看着再也画不出流畅线条的笔头，一种莫名的失落攫住了她。那不仅仅是一支笔，更是她与周砚之间那条隐秘的、橙色的纽带。

　　她试着用其他颜色的笔，却总觉得不对劲，注意力难以集中。第二天午休，当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座位时，却赫然发现笔袋旁边，放着一支全新的、同品牌同色号的橙色荧光笔。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周砚。

　　他正戴着耳机听英语，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习题集，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他干净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闻悦拿起那支笔，笔杆冰凉，她却觉得掌心发烫。她轻轻按动笔尾，“咔哒”一声，流畅的橙色笔尖应声而出。她在那天他帮她批注过的那道数学题旁边，试探地画下一道波浪线。

　　一模一样。

　　这无声的回应让她心跳加速，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看着那些在秋风中摇曳的金黄色梧桐叶，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涟漪。

　　这算什么？闻悦心里又甜又恼。甜的是他注意到了，并且用这种方式回应了她；恼的是他永远这样，把一切都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不肯露出半点端倪。

　　这种微妙的“拉锯”持续到期中考试。考场按成绩排布，闻悦和周砚的座位隔了大半个教室。当她坐在陌生的座位上，因紧张而手心微微出汗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笔袋里那支新的橙色荧光笔。

　　像是一个护身符。

　　考试铃响，她深吸一口气，展开卷子。当做到语文阅读题时，她的目光顿住了——那篇文章的标题，是《沉默的梧桐》。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窗外那排梧桐树的身影和之前他纸条上的橙色波浪线，在此刻莫名地交织在一起。

　　这巧合像一句无声的密语，让她莫名安下心来。

　　两天的考试在高度紧张中飞速度过。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整个教学楼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压抑已久的活力瞬间爆发，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商量着要去哪里放松。

　　闻悦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走下楼梯。就在教学楼后门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砚背着书包，独自站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旁，像是在等人。秋风拂过，卷起几片叶子，在他脚边打着旋儿。

　　闻悦的脚步慢了下来。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他却像喧嚣中一个安静的岛屿。她的心开始不听话地加速。

　　他看见了她，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准确地落在她身上。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闻悦鼓起勇气，一步步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能清晰地看见他校服领口微微歪斜的线条，和他眼底自己的小小倒影。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他们之间却是一片沉默。

　　然后，周砚微微侧身，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了什么，递到她面前。

　　不是纸条，不是笔。

　　是一片完整的、心形的、被仔细压平了的金黄色梧桐叶。叶脉清晰，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闻悦愣住了，抬头看他。

　　他的耳朵又红了，眼神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和直接。他依旧没说话，只是将那片叶子又往前递了递。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猜测，所有隐匿的轨迹，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闻悦伸出手，指尖轻轻接过那片梧桐叶。叶柄微凉，触感真实。

　　秋风再次拂过，吹动他们的发梢和衣角，也吹落了更多金色的叶子，在他们周围纷纷扬扬地飘落，像一场无声的、盛大的典礼。

　　他还是没有说话。

　　她也无需再问。

　　那片安静的梧桐叶，已经诉说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