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山》楚云妆

5、淮洲

　　天还未亮，遥望东方只能依稀看到启明星的微光。这样的天空下，正有一匹黑色骏马载着一人向淮洲城奔驰而去，马蹄飞一般掠过犹带露水的青草，不作一丝停留。旷野里，马蹄声显得特别清晰，惊起无数栖息枝头的鸟儿，夜空中一片喧杂。马上人随手拈住一根飘落的羽毛，捋了捋，神色有些戚然－－连鸟儿的羽毛都如此稀疏，何况灾民们呢。他一拍马鞍，马儿长嘶一声，更加快速地向前奔去。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霞光弥漫，一个士兵沿石梯爬上城楼，把角落里已经熟睡的另一士兵推醒，“昨晚可好？”－－软软的江南口音，于这样魁梧的汉子似乎也没有一丝不妥。
　　“哦，还不是那样子，只是稍显冷些啦。”
　　“是哩，昨夜府衙的事可知道啦？”
　　“能不知道么？火光可大了，亮了半边天哩。”
　　两人正说得兴起，忽觉得眼前一亮－－浓雾中突然出现一线亮光，仔细一看，却是一骑黑马，载着一人，向城门奔来了。马上人白衣胜雪、丰神如玉，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贵气。士兵揉了揉眼睛，看着那马在城门下停住。
　　“何人？”士兵惴惴地问。
　　“开门。”那人只是淡淡开口，不大的声音却足以让城头的士兵听清楚。
　　士兵有些不情愿，但唯恐得罪了权贵，反正淮洲现在也无法更乱了，不如放他进去，于是半开城门，算是让他进了。
　　那人也并不介意，默默下马，黑马低嘶一声，他拍拍马头，牵着它走入城内。
　　入城第一眼看到的是杏亭街，街道本阔，却因为被灾民侵占，显得破败而狭窄。他的白衣在四处污泥的映衬下异常耀眼，他经过的地方，所有灾民都盯着他，在他们看来，这样衣着的外乡人一定是极有钱的，希望他或许能可怜可怜自己。他的眼神掠过街边小店，本该繁华喧闹的各色店铺此时大门紧闭，长长的杏亭街显得潦倒而苍凉。
　　他疾步向府衙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走两步，脚下一滞，顿住了。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孩子抱住了他的脚，那孩子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白衣人没有一丝不快，反而蹲下来，柔声问：“怎么了？”
　　孩子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街边的众人见了此景都靠了过来，一些女人和孩子也开始抹眼泪。白衣人一把揽过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细细替他擦拭，待他擦净才发现，眼前居然是个灵气逼人的小女孩。人群中有人惊呼，“这不是陈府尹家的小姐么！”一提“陈府尹”，灾民们都抬起头来，个个眼中充满愤恨，霎时间，四周一片寂静。这女孩恐怕是与家人走散了，如今一听到父亲的名字，更为大声地哭起来，白衣人眼见几个灾民已经握紧了拳头，将要打下来了，也不管那么多，抱了女孩飞奔而去，灾民们一片惊呼，也向那人追去，杏亭街上一片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