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上》茶合

3、Chapter 3

　　“你先坐着，我先去看看小袁在干嘛。”李姨将茶放在桌子上，对程晏柯笑道。
　　“好的，麻烦您了。”程晏柯身子微微前倾，目送李姨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她才坐下来，喝了一口水。
　　“哒哒哒”---
　　清脆高跟鞋声从楼上传来，一道略微尖锐的女声响起：
　　“李姨，等下帮把我房间收拾一下，但梳妆台上的东西别碰。”
　　赵芸脖子上带着海瑞温斯顿的红宝石钻石系列，在自然光线下熠熠生辉，身着香奈儿高级订制礼裙，手提lv鎏金撒哈拉，脚踩jimmy choo的金色皮革高跟鞋，整个人珠光宝气，容光焕发。
　　她等下要去参加晚宴。
　　赵芸走到客厅才发现有外人，程晏柯早已站起身，朝她微微一笑：“您好。”
　　赵芸不着声色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学生，粉妆玉琢，长相周正舒展，最关键的是，对方一直直视她，目光坚定，并不畏惧和她有眼神交流，这不由得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她想起袁曜最近说要对袁畇使“美人计”，想必这就是那个美人了。
　　她微微一笑：“你好，小畇的学业还麻烦你费心。”
　　“这是哪里话，应该的，他很聪明，我也只是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
　　“太太，你有什么吩咐吗？”李姨不知何时下来了，身后跟着袁畇。
　　“也没什么事，等下收拾我房间的时候别碰我梳妆台上的东西。”赵芸说完欲走，但又顿住了脚步，转向袁畇，意有所指，“学习的时候认真点，别给你老师添麻烦。”
　　“是。”袁畇恭敬温顺地点了点头。
　　赵芸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踩着高跟鞋走了。

　　“这个题的话，我们可以结合动量定理来做，这两个物体具有一个相同的初始速度，我们可以先列一个式子。你有认真听我讲吗？”
　　程晏柯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脸上，有些怀疑是否自己讲课太过无趣，让对方听着听着就发呆了，“我的讲课方式你还能接受吗？”
　　“程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认识袁曜吗？”
　　“袁曜？”程晏柯跟着重复了一遍，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但终究一无所获，“似乎没有，我之前有教过他吗？”
　　“没有，我猜想你或许会认识他，看来是我多想了。”袁畇微微一笑。
　　程晏柯点点头：“这样啊，额，那我们接着看这题？”她把试卷往袁畇这边递了递。
　　然而对方却似有一种刨根问底的架势。
　　“你来之前她们有跟你提起过我吗？或者说，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袁畇看向程晏柯的目光仍旧温和而满含笑意，然而细看却能发现其中藏着一种隐隐的审视。
　　这下可让程晏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她们？她们是谁？她们为什么要跟我提起你，难道指的是……
　　她露出了然的神情：“她们倒是没跟我说起你学习的情况，我也是你做完那一套卷子后，才对你的情况有一个大致了解。”顿了顿，她又补充，“你是现在压力大，对高考紧张吗？你没问题的，基础很扎实。”
　　她带有鼓励意味地拍了拍袁畇的肩膀，用力的、肯定的点了点头。
　　袁畇目光落在肩膀上搭着的那一只手，忽然轻笑一声，他单手支着脸颊，定定地望着程晏柯：“程老师，你明确你来到这里的任务吗，还是说在跟我玩猜字谜的游戏？”
　　“???”
　　袁畇语气慢条斯理，然而无形中却带着一种不耐和压迫。
　　程晏柯对他语调的百般含义浑然不觉，她只怀疑袁畇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作为一个家教老师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清晰明了吗？不就是为了他的高考保驾护航吗？这很难理解？还猜字谜，她有这么闲吗？她现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呢！
　　虽说是老师，但这毕竟有钱财往来，袁畇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她的雇主，所以她纵有千般吐槽，最终也只能化作嘴角咬牙切齿的微笑。
　　“我家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有帮很多学生快速提分的经历，所以，个人拙见哈，你还是可以信任我的教学能力的。”
　　袁畇不语，身子朝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坐姿随意，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势必要剖开所有虚伪，直达真实。
　　这目光让程晏柯有些发毛，她大为不解！
　　这是干什么，这是要干嘛？她自认为刚才所说的每句话都经得起推敲，总不至于那句话触碰到这位大少爷的逆鳞了吧？行行行，她一开始还觉得一千的时薪有诈，原来在这等着呢！成大事者，必得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程晏柯丝毫不怵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下意识把身子挺直一点，好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场。
　　红日亦步亦趋地靠向地平线，落日熔金，绯红的晚霞在天边铺展开来，醇厚的落日余晖浸润着万物，倾泻在两人身上，晚风卷起舞动的窗帘，吹乱书页。
　　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还是袁畇缴械投降。
　　“程老师说得对，我是该好好学习了。”他突然凑近，脸上又换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微微仰头望着程晏柯，“我们还从刚才那一题开始吗？”
　　他说话的气流似有若无的拂过程晏柯的脸颊，让她顿感身上传来一阵痒意。
　　袁畇额间的碎发早已被风撩开，露出好看的眉眼，红润的嘴唇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似乎更显柔软，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白衬衫，更添一□□惑。
　　不知是不是程晏柯的错觉，她似乎听到远处海水在风中荡漾波动的声音。
　　“就从刚才那题开始，接着讲吧。”程晏柯转过身，神情庄重，恍若无事发生。
　　“行，全听程老师安排。”袁畇挑了挑眉，语气戏谑。

　　“哈哈哈哈哈哈，他真这么说啊？”苏云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对啊，”程晏柯愤愤道，“我当家教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仅要教他知识，还得了解他的人际关系网络。”
　　“我的妈，不是我说，他这戒备心也太强了。”苏云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还有三周就期末了，你复习得咋样？”
　　“哎呦，你可别提了，那什么大物、材料学，我看得眼睛直发愣。”苏云简直欲哭无泪，“我现在就等着看老师会不会划重点了。”
　　“我去！”程晏柯猛地坐直身子，一拍脑门。
　　“怎么了？”苏云猝不及防被吓一跳。
　　“我们PPT还没做呢，后天我们组汇演，还有一个课程小论文也是后天交！”
　　闻言，苏云如遭雷劈，翻着白眼靠在椅背上，一副灵魂出窍、奄奄一息的悲壮模样：“放过我吧。”
　　“你加上次那个男生微信没，我们商量一下明天什么时候聚在一起赶紧做了。”
　　“没，在学习通里找一下呗。”
　　程晏柯点开马原的大群，查找着班级成员，荧荧幽光映在她分明的轮廓上。
　　“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有点记不得了。”
　　“嘶，”苏云皱眉思考，“好像叫……江……江隅。”

　　奶茶店——
　　“新品上市了，现在下单即可享用，赶快下单吧！”机械的女声毫不厌烦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人们三两成群地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店员有条不紊地制作奶茶，杯勺碰撞声清脆悦耳，空气中飘动着淡淡的奶香。
　　苏云咬着吸管左右环顾，语气漫不经心：“江隅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对了，他说其实PPT他做的差不多了，等下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我天，”苏云一下坐直身子，一脸不可思议，“他就把PPT做了？”
　　“对啊，他一个人做的，我们等下请他吃饭吧，不然有些不仁义了。”
　　“那是当然！”
　　“那我们还去上次那家，她家味道真不错，我想念好久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两人循声望去，一道挺拔的身影闯入视野。
　　“不好意思，学院临时有点事。”江隅气喘吁吁地坐下，额头还渗着汗珠。
　　程晏柯递了张纸给他，江隅双手接过：“谢谢。”
　　“没事的，我们也才来。”
　　江隅从电脑包中掏出电脑，放在桌上，语气温和：“我当时做得差不多了，你们看一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两人仔细看了一遍，连连赞叹。
　　“做的很棒，你太厉害了。”
　　“辛苦你了，一个人做了那么高质的PPT，身为组员我们都没帮你什么。”程晏柯语气里的愧疚毫不掩饰。
　　江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真没什么，我反正也是闲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等下想吃什么，我们请你，就当是我们小组的聚餐。”苏云笑盈盈道。
　　江隅刚想说什么，就被程晏柯打断。
　　“别拒绝呀，不然我们会很愧疚的。”
　　江隅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那就，却之不恭了。”

　　“今天人怎么那么多。”苏云看着餐厅外面坐着的一圈人，忍不住咂舌。
　　“今天周六，人多正常，我们先去问问看前面还有几桌。”
　　“好吧。”

　　“您好，欢迎光临。”女服务员面带笑容地迎上来。
　　“你好，我们想问问前面还有几桌。”
　　“有预约吗？”
　　“没有。”
　　“好，您稍等。”女服务员微微侧过身，按动着耳麦，低声说着些什么
　　随即她看向三人，语气歉然：“我们现在前面还有10桌，您看要替您取号吗？”
　　程晏柯有些纠结。
　　江隅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晚上没有什么事。”
　　程晏柯和苏云对视一秒，随即坚定且铿锵有力：“取！”

　　三人坐在饭店外面的红色板凳上。
　　江隅打量着里面悠然用食的餐客和忙得脚不沾地的服务员，有些好奇：“你们怎么想着来这里啊？”。
　　“这家店可好吃了，食物那叫一个鲜嫩多汁，你一定要尝尝！”苏云卖力推荐，她绝不允许有人错过世界上的任何一道美食。
　　“这家店不合你的口味吗？”程晏柯有些紧张地问道。
　　江隅笑着摇摇头：“我是担心等太久，你们会饿。”
　　程晏柯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轰然落地，她摆了摆手“嗐”一声，刚想说这算什么，但随即一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饿不饿的，饿的话我们可以换一家。”
　　“换一家的话，岂不是无法尝到，”他笑着模仿苏云刚才的夸张语调，“鲜嫩多汁的美食。”
　　苏云一脸黑线：“我有那么夸张吗？”
　　江隅笑了起来，柔声道：“没有，是我故意夸大其词，我是想说，虽然这顿饭是你们请我，但还是以你们两位的感受为主，不需要刻意照顾我，就把我当作你们的朋友，好吗？”
　　程晏柯和苏云会心一笑，异口同声道：“没问题，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三人随意闲聊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坐在餐桌旁了。
　　舒缓的轻音乐在空间里飘荡，交谈声此起彼伏，天花板的吊灯安静地散发着幽幽暖光，让食物更令人垂涎欲滴。
　　“怎么样，江隅同学，是不是还不错？”程晏柯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是很不错。”江隅细细品味，中肯地回答。
　　“那是，我和苏云对美食有天生的嗅觉，方圆百里的美味休想逃过我们的魔爪。”
　　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的苏云如捣蒜般点头。
　　江隅扯了张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双手交叠搁在餐桌上，身子向前：“方便采访一下二位寻找美食的方法吗？”
　　“这教不了，纯天赋。”程晏柯遗憾且惋惜地摇了摇头。
　　江隅一下笑出声，语气颇为无奈：“你太有趣了。”

　　道路两边流淌着橘黄的灯光，出租车在路上飞速驶过，只给世界留下一个霓虹的尾灯，行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即使人潮涌动，那道修长的身影仍旧夺目。
　　袁畇立在树木后，抬头看着楼上程晏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