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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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区路灯的装饰意义远大于照明。下过雨的地面又湿又滑，虞观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难免被滑了几下。
他抱着臂走得很慢，冷风吹得他直哆嗦。
好在这条路他走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次，熟悉的很。
奈何好像今日真的不宜夜行。走到半路上，忽然一道闪电就劈在不远处的山头，刺眼的白光刹那间照亮天地，紧跟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砸得虞观无处可躲。
好在不远处有个小亭子，虞观一路小跑赶紧进去躲雨。毛衣被雨浇了个透，又重又冰，连带着衬衫也湿了。
虞观不得不将毛衣脱下来拧干，他冻得嘴唇发紫，手指几乎没了知觉。
拧了一会儿，他实在没力气了，终于放弃挣扎、抱着膝盖坐在亭子里。
他看着外头的大雨，这时才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是应该穿那件牛仔外套出来，主要是这件毛衣挺贵的，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虞观看了一眼皱巴巴的毛衣，他第一次穿奢侈品，结果没几个小时，衣服就报废了，领口处精致的商标像是在嘲笑他，打肿脸充胖子。
他在亭子里冻了近两个小时，才等到雨小了一些，抱着毛衣小跑着下山，又在路边打了好久的车，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家门口。
他匆匆回家换了身衣服，立刻又出门，打车直奔两个街区外的医院急诊。
“三十九度三，”医生看了眼体温计：“吃药还是打针？”
虞观脸烧得通红，晕晕乎乎地坐在板凳上：“打针的话，半个小时能退烧吗？我还要上班。”
医生看了他一眼：“打退烧针，不是打鸡血。”
虞观默默去排队刷卡，在输液大厅找了个角落的座位窝着。护士叫号叫了好几遍没人应，找了一圈才找到昏睡过去的虞观。
护士给他挂好点滴，看着虞观有些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行吗？看着点药水啊，别打回血了都不知道。”
虞观点点头，没有说话。护士忙得很，又强调了一遍让他别睡太死就去忙别的。
随着天慢慢亮了，输液大厅的人也越来越多。喧闹中虞观迷迷糊糊看着药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坠下来，又晕又困，却不敢闭眼。
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闹钟声，虞观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带着同一排的输液椅都轻微移位。
虞观垂着头，不去看周围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狼狈地拿出手机关掉闹钟，再抬头去看输液管——刚好滴完。
到底是年轻，虞观走出输液大厅时虽然算不上神清气爽，但已经舒服很多了。他打了个车去公司，刚好来得及打卡。
这一天他熬得艰难，感冒带来的昏胀感还没完全消失，他戴着口罩缩在工位里，眼前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和文档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看得他眼睛疼。
一向刻薄的经理看见他面色实在苍白，大发慈悲的一整天没找他麻烦，只是会上难免阴阳了他几句。好在虞观早就习惯了，闷不吭声地受着。
下班后他到小区附近的诊所继续挂水，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鸡蛋灌饼，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知道必须得吃点东西，所以机械地慢慢啃着手里的饼，味如嚼蜡。
强撑着吃完最后一口，手机适时地响起。虞观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清了清喉咙，慢吞吞接起：“哥。”
虞叙听出他鼻音很重，问道：“你感冒了？”
虞观吸了吸鼻子：“有点儿，我已经吃过药了。”
“这两天降温，你是不是又忘记添衣服？”虞叙叹了口气，顿了顿问他：“下班了？回家没？”
虞观看着吊水瓶，轻声说：“已经回家了，我今晚准备早点睡呢。”
他听见虞叙一声冷笑：“你还有第二个家？”
虞观紧张地抿着嘴，过了一会儿尴尬地笑了：“哥你到家了啊？”
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关门的响动，紧跟着是虞叙冷漠的声音：“在哪？”
“……隔壁的诊所。”
挂断电话后，虞观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虞叙的身影出现在诊所门口时达到顶峰。
虞叙穿着淡蓝色的制服衬衫，警徽虽然已经摘下来，却仍透露着隐隐的压迫感。
虞观讨好地笑着：“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任务结束就提前回了，否则怎么抓你又吃泡面呢？”虞叙面无表情，将一个装着热水的保温杯塞到虞观手里，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皱眉道：“还发烧了？”
虞观不敢去看哥哥的脸色，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昨晚也没回家，去哪里了？”
虞观紧张地吞咽，生怕自己脸上的微表情暴露自己的心虚。
他从小就不敢对他哥撒谎。至今他都不明白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他的任何隐瞒总是能被虞叙轻易识破，但他就从来没看清过虞叙的心思。
再加上如今虞叙又当了几年刑警，他的谎言更是无处遁行。
虞观硬着头皮说：“沈确又失恋了，我昨晚去他家陪他喝酒的。”
“……这个沈确，一年失恋八百次，能不能有点新鲜事？”虞叙很烦躁，下意识想摸根烟，又想起来这是在诊所里，于是作罢。
见虞叙虽然仍旧生气，但没有继续怀疑，虞观松了一口气，笑得乖巧极了：“他是恋爱脑，没办法。”
虞叙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玩手机。
有哥哥陪着，虞观终于安心了些，冰凉的药水也不那么刺骨了。
“昨天晚哥来送饺子，他说是他包多了就分我们一些，我给冻到冰箱里了。”
“哦，”虞叙手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在屏幕上划动：“那你以后每天早上煮几个吃，别去外面路边摊买早点，不卫生。”
虞观乖乖点头，又说：“晚哥问我们元旦准备怎么过，邱叔和邱姨去外地旅游了，他学校有事就没一起去，所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去周边哪儿自驾一两天也行。”
“我元旦要值班，”虞叙说：“再说吧。”
“又值班啊？”虞观撇嘴：“你都连着多少个假期值班了。”
虞叙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饿吗？晚上想吃什么？”
虞观不敢说自己刚啃完一个“不卫生”的鸡蛋灌饼，“还行，吃什么都可以。”
“我买了一只鸡，出门前刚炖上，回家吃鸡肉火锅？”
虞观笑得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好呀好呀。”
这瓶消炎药滴得很快，拔针时虞叙在一旁看见虞观手背上一个乌青的针孔，又数落了虞观几句。
虞观精神好了不少，手搭在哥哥肩上撒娇道：“哎呀我知道啦！哥我好饿了，咱们快回家吃饭吧。”
护士见状笑眯眯地调侃：“你哥也是关心你。”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让人操心。”虞叙无奈地看了虞观一眼，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不都说长兄如父嘛！嘿嘿，我就是哥的小孩子。”
虞叙和他是双胞胎，性格比虞观要成熟稳重的多，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他，完全看不出来只比虞观大十几分钟。
回到家里，一推门就是满屋的鸡汤香味。虞观顿时真觉得饿了，在厨房外面像条小狗似的守着虞叙，时不时帮着打打下手。
准备完毕，火锅上桌。喝了一口鸡汤，虞观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好喝了！哥，你这手厨艺简直比星级主厨还厉害！我未来嫂子可真有口福。”
“再好喝的汤都堵不上你胡说八道的嘴。”
虞叙笑着骂了他一句，给他从锅里捞了鸡腿放到他碗中。
虞观美滋滋地啃鸡腿，“前天小姨还给我打电话呢，问你和文小姐聊得怎么样了。”
“没怎么聊。你跟小姨说我这几年工作不稳定，就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我不说，要说就你自己去说，”虞观有些头疼：“小姨那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说着就要哭，又要念叨着不看着我俩成家她不放心，以后没脸去见咱爸妈。”
他们父母在他们小学时意外车祸离世。虞家亲戚少，只有一个小姨，早年间已经移民国外，因此这么多年只有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
如今他们都已经工作，小姨的生活也稳定宽裕了，她自觉没能亲自照顾两个侄子成长，实在自责，便总鼓捣着要给他们相亲。
虞叙有些不耐烦，随便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点了一支烟：“那就让她给你多介绍几个相看相看。我看你这样子，确实该找个人来治治你，没准儿成家后就好了，就能懂事些。”
虞观瞪大了眼睛：“我可不敢耽误人家姑娘，我自己都还要哥来照顾呢，怎么照顾别人？”
虞叙笑了：“你怎么这么厚脸皮？真好意思说呢。”
虞观嘿嘿直笑。兄弟俩又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情，虞叙听他吐槽那个总为难他的经理，忍不住皱眉：“他如果是故意针对你，你不如想想跳槽的事。”
“也不算故意吧，”虞观吃了一口蘑菇：“他对谁都那样。他小心眼儿呢，看我是个Beta，年纪轻轻就当组长了，他纯粹是嫉妒我。”
虞叙看着弟弟轻描淡写地代过自己在公司受到的委屈，心里十分不好受。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Alpha、Omega、Beta。
世俗总认为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象征着强大和智慧，Omega虽然体质柔弱，但承载着繁衍生息的重任，能安抚和辅佐Alpha，同样是社会发展的重要角色。
而Beta，没有信息素、没有生理的优势，普普通通，像蚁巢中的工蚁，只配一生勤恳工作，没有任何话语权。
虞观察觉到哥哥的情绪，有些内疚自己说话太随意，没有顾及哥哥的感受。
虞叙也是Beta，但他十分优秀，即便在遍地都是Alpha的公安大学里也能做到脱颖而出，一毕业就成为刑警，这些年获了不少表彰。
可即便在平权斗争激烈的今天，Beta的处境依旧不尴不尬，隐约的歧视和排挤照样出现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优秀如虞叙，工作多年仍被安排在假期值班，多次提拔也总是莫名其妙地轮不到他。
“哥，没事儿，我会努力的，”虞观说：“他嫉妒就让他嫉妒去吧，他那种人毕竟是少数，我不可能因为一个烂人就止步不前的。”
“……我是觉得你太辛苦，”虞叙叹了口气，看着虞观的眼神却很是欣慰：“阿观很厉害，哥哥知道的。”
虞观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让人情绪低落的话题，他又提到他的朋友沈确，捡了几个有意思的事情来说，气氛也算轻松了下来。
最后一盘蔬菜刚要下锅，虞叙的手机响了起来。
虞观喝着汤，看着虞叙拿起手机，先是微微皱眉，又像是沉思了片刻，接起电话，沉声道：“喂？”
“……嗯，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虞观没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猜测估计又是队里有事情，果然虞叙挂了电话便起身：“临时要出个任务，你吃完了把碗筷放水池里泡着，等我回来洗。”
“就这么几个碗，我顺手不就洗了嘛，”虞观看着哥哥穿上外套，叮嘱道：“这两天夜里总下雨，你记得带伞。”
“……嗯，你等会儿记得再吃点药，晚上睡觉要关窗，别再着凉了。”
“好哦。”
虞叙走得匆忙，想来是什么急事。虞观见多了这种突发情况，因此也没多在意。
他慢吞吞喝完汤，又去厨房洗碗收拾。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他摘下围裙挂好，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出神。
他本就挂念着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又更容易浮想联翩。
感冒还没完全好，虞观喝完冲剂，准备去洗个热水澡。他拿着手机站在浴室门口发呆，纠结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给岳之恒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点儿了吗？”
摁下发送键，手机像是一块烫手山芋被他扔到一边茶几上充电。他心神不宁地洗了个澡，又故作轻松地窝在沙发里看了两集电视剧。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他才又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百分百的电量，零条未读信息。
意料之中的结果，虞观并没有太失落，只是心头难免有些发闷。
他回到卧室。设好闹钟后将手机放在床头，都已经关灯躺好准备入睡，他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还是爬起来把手机拿过来，赌气似的调成了静音勿扰模式。
但虞观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被打扰，他盯着锁屏后黑漆漆的屏幕，借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看清自己的脸。
本就算不上好看，最多只是清秀，又因为感冒和疲惫，显得更加平庸。
平庸的脸，平庸的人，平庸的一个Beta。
好在感冒冲剂里有安眠的成分，虞观来不及想太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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