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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赴秦宴幻月喜得杯 ...

  •   “慕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想来吗?”秦湘问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瞟了一眼玉青竹,眉心蹙了起来。

      慕筝说不想来,那必然是不会来,现在却一反常态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他必是听说这玉家的姑娘来赴宴,为这玉家姑娘而来。是怕她会继续因为那场拒婚受委屈为她撑场面也好,是抵不住寸寸相思终来见她也罢,都不是秦湘所期,因为这玉家姑娘于慕筝,只怕不是缘。

      如此秦湘才更担忧。

      蓝幻月看着那略带清癯的男子徐徐向主位走去。

      男子身形颀长,头上戴着银冠镶深蓝宝石,肤色胜雪,面容在乌发的衬托下显得愈加清冷,一身流云暗纹的蓝色锦服,腰边缀两枚白玉玉佩,贵气十足,面色却有些恹恹的,直至走到秦湘身边,蓝幻月蓦然发现,这男子和秦湘至少有九分相像,只是一位面色温柔,大家闺秀当如是,另一位面无表情,疏离清冷若梅。

      原来,这就是秦崇。

      秦湘看着自己唯一的胞弟朝主位走来,目光从未有半分落在右席那位女子身上,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席间女子大多脸红了红,正襟危坐的也有,挑眉浅笑也有,绣帕遮面的有也,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州太子的身份可是多少常州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更何况秦崇机敏奕逸,丰采卓绝,品貌非凡,实乃良婿之选。

      男子中大都与秦崇相识,更有甚者称为知已,见秦崇到来自是问侯招呼,亦有极少数嫉妒之人,撇撇嘴,不言而喻。

      蓝幻月见状看了看玉青竹,她面色没有任何异样,一如既往的淡然,这才放下了心。

      秦崇在秦湘身边坐下,身形笔直,沉静内敛,目不斜视。

      这段小插曲过后,秦湘回到主题,接着道:“众位乃人中龙凤,风采奕奕,今日各项虽是游戏,亦须选出魁首,彩头丰厚。”

      秦湘一挥袖,便有四位明眸皓齿的婢女托盘而上,托盘之上分别陈列了六样物件:一尺血珊瑚一株,镶金和田暖玉一块,七彩琉璃杯三只,龙脊马鞭一根,孔雀绿原石一块,绿釉狻猊香炉一只,可谓上品。

      “此为彩头,魁首所得,分别选出诗、四艺、舞、剑、武六项所长者,予与赠之,愿众位……”

      “开社。”秦崇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秦湘的话。

      秦湘登时一句话卡在喉里,憋的不上不下半晌,方才开口:“那,即是暮春时节,不如众位就以暮春为题,各位赋五言绝句一首,桌上已为各位备了纸笔,时辰,一炷香。”

      话落地,众人已铺陈开笔墨,更有速者,已然挥毫沷墨,抒胸中意。

      玉青竹没动,蓝幻月凑到她身边:“你怎么不作诗啊?”

      “我又不是来选婿的,作什么诗。”

      “唔,暮春,这个题目又不难,我来说,你来写。”蓝幻月信心满满。

      “你为何不写?”玉青竹问。

      “我的字龙飞凤舞的,怕他们不认识。”蓝幻月没乱说,他们真的会不认识。

      玉青竹点点头,拿了书案一侧的宣纸和兔毫,玉嫣见状连忙上前替她磨墨。

      蓝幻月琢磨:‘春江水暖鸭先知’,唔,以鸭为题。

      当玉青竹知晓了蓝幻月的高才,并且笑到颤抖按照蓝幻月的意思写完整整两首‘诗’的时候,别人早已停毫捧盏,一派风流。要不是时辰到了,估计蓝幻月还能作出第三、第四首。

      婢女将各人诗作尽数收去,一一裱好展示给众人,由众人一道评判。众人手里皆有婢女所做红花,但凡觉得好的,就将手中红花贴于诗作之上,票数最多者为魁首。偶有两人票数相同的,则加赛一轮。

      却也没有每人都选自己,最后每人一票的情况:一来,多少人自恃清高,公正品评,不宵作弊;二来,主位有佳人秦湘,自是将票投给她心中最好的诗作,不参与者最为公平;三来,今日此宴多了一位常州才子——秦崇,于诗作之上,常州怕是无人出其右。

      婢女将一切备好,众人离席观诗,从左侧起,第一首诗题‘忆长安’——月残榴花尽,莲伴夜风眠,窗棂映星影,不忍顾长安。

      第二首诗题为‘黄昏雨’——雨落黄昏后,独倚望湖楼,珠帘欲煮酒,却似当时旧。

      第三首诗题为‘踏边塞’——流星马扬尘,男儿几多闻,弃笔从军去,七尺将士魂!

      直至走在最前面品赏的宋公子停至一页纸书了两首诗的诗作前,没绷住,喷笑出了声。

      众人好奇,纷纷凑到此诗前,看着上面竟写了两首五绝,大家诵读出声:“春鸭——丫丫复鸭鸭,池塘一群鸭,整日无所事,就会嘎嘎嘎。”

      然而这位高才,还在下半部分另赋一首‘春蛙’——长着黑脑瓜,一条大尾巴,游哇游哇游,变成大青蛙。”

      哈哈哈哈……潭济亭里一阵狂笑,直笑到枝颤叶落,鹊鸟惊飞,扑啦扑啦地抖落了几根羽毛,众人才拭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将自个的红花贴在心仪的诗作处,一边回座位嘴里还一边笑道:“高材!果然高材!”

      也有人发问:“竟还可以如此随性?”

      “确实随性!”

      秦崇看到此诗,嘴角抿了抿,没忍住,泄出一丝笑意,隔着一篇摧枯拉朽的大作,看向了玉青竹。

      她没看向这边,而是听她身旁坐着的姑娘跟她耳语。

      此时潭济亭内的气氛比先前活跃了许多,众人议论纷纷,猜侧这位神人是谁时,婢女已将得票多者选出,却是甄家之女,小字如意的姑娘作的‘黄昏雨’,彩头得了那株血红的珊瑚。

      一场诗宴下来,中场休息两刻钟,秦湘吩咐了茶点,安排了歌舞助兴,休息两柱香时间,以秦湘案几上的更漏为准。

      蓝幻月看了看面前已经被自己吃干抹净的碟子,里面只剩碎渣子了,还好婢女十分有眼色,立时更换了新的吃食,以供她用。

      玉青竹和秦崇遥遥相望,相视一笑,然后又各自转移了视线。

      有几场美轮美奂的歌舞助兴,潭济亭里的男男女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拘紧,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品评起诗作与舞蹈来。

      蓝幻月一边吃,一边小声地对玉青竹开口:“这个桃花酥,绵密的口感是有了,可是凛冽之气不够,所以显得油腻。”

      玉青竹认真地请教:“那怎么做才能爽口一些呢?”

      “用薄荷叶揉碎取汁液和面就会好一点。”蓝幻月眼睛盯着歌舞,注意力却在点心和玉青竹身上。

      “不如我们回府试试?”

      “好!我正想试试。”

      “蓝姑娘!”

      一声男声从杂乱的歌舞声中传来,蓝幻月和玉青竹下意识看了过去。

      “竟然真是你?你如何会在常州府?”那人问。

      “谁啊?”玉青竹凑到蓝幻月耳边问。

      蓝幻月歪着头想了想问:“苍梧公子?”

      听到这儿,玉青竹猜此人应该是苍梧世家的公子,但不知道是苍梧家哪位公子。

      “正是在下。”

      “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在常州府?对了,你是几公子来着?”蓝幻月问出了玉青竹想问的。

      “……”

      苍梧公子有点尴尬,没想到蓝幻月竟然像跟自己不熟悉一样,他闷闷地道:“在下家中排行第五,两个月前我还和姑娘比剑来着。”

      “哦——”蓝幻月拉长声音,“五公子,我对剑术不如我的人,一向不大记得住。”

      五公子:“……”

      这正当儿,台上的歌舞表演结束,秦湘又开始主待社宴,五公子也不好再留在此处,闷闷地拱手朝蓝幻月和玉青竹作告退状,蓝幻月也大方地安慰他:“无妨,文治武功,武的不行咱就走走文的路,今日正是个好时机。”

      苍梧公子:“……”真是完全没被安慰到。要不是打不过这位蓝姑娘,真想再和她打一场。

      那边秦湘已经开始讲述四艺比试规则:“四艺之中,琴棋书画,今日就琴艺、书法、画作一一展示,然四艺之中,琴位其首,故本场比试以琴……”

      “不听。”秦崇再次面无表情的打断秦湘的话。

      “为何?你不是最喜欢筝曲?”秦湘凑近他小声问道。

      “聒噪。”

      “……”

      秦湘对这个弟弟一直都无可奈何,只好飞速思量,而后朗声道:“琴之一技,择日再比,现以书画为题,各位可择自己所长,此项共同比试,时间一个时辰。”

      玉青竹悄悄对蓝幻月说:“我见过你房里的画作,当真是独领风骚,我看上那三只七彩琉璃杯了,你帮我赢回来吧!”

      蓝幻月挽起袖子,没有动石几上原本备好的笔墨,而是拿出出门前备下的自己日常所用颜料,往石几上一铺:“那杯子已经是你的了。”

      话毕,开始往备好的纸上用颜料。

      一阵风吹过,秦湘案几上那只金珐琅香炉里,第三炷时辰长香的焰芯亮了亮,而后熄灭,香灰飞了些许,时间也到了。

      玉青竹和向宛震惊地看着蓝幻月的画作,直至秦湘的婢女将画作收走,二人还未能平复心情。

      这世间,竟有人将画,画成真的吗?这是玉青竹第一次见蓝幻月画人物像,她内心再次翻腾起惊涛骇浪,就如同她每每看到蓝幻月作画都会惊艳一般。

      依前所示,众人仍是一一观赏,选出佳作。

      只是……

      当看到那青梅树下立着的身影,每个人心中都是无比震惊!

      画的是玉青竹!

      那一大片浓绿的枝芽下,玉青竹立于其间,执酒一壶,遥敬青天,众人惊叹的,是那画中的玉青竹与面前的玉青竹如出一辙,与真人无二!

      天凰国从来无此画法!

      如沷墨般的发丝一根一根清晰可见,肌肤凝脂一样光滑柔软,仿若一触碰便可弹出水来,那灵动的双眸,那轻嘲的嘴角,那微微飘飞的衣袂,竟让人有种清风吹来的错觉!

      最不可思议的是,当你仔细看向那画中人的眼睛,那里倒映的青梅树又自成风景!

      一切玉青竹的美、玉青竹的忧、玉青竹的喜,尽在此中。

      所有人。

      所有人都拥挤在那一幅画作前,再没有心思观看其它书画,不知为何,众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难怪!难怪秦崇如魔怔一般,只认玉青竹一人,再不看别个女子!这样洒脱身影,这样清淡的眼神,似是让人着魔一般,再也离不开。

      众人如痴如醉,明明书画一起品评,然而,所有的红花都被贴在了这一幅画作之中,结果已不言而喻。

      秦崇隔着画像,再一次看向了玉青竹的方向,心中某处仿若被狠狠揪住,灼得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

      秦湘却看向秦崇,一脸担忧。

      玉芷柔站在秦崇身后,用力绞着手中帕子,眼中露出凶光,这个贱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还抢了风头!玉芷柔一直在关注着玉青竹,刚刚看到玉青竹作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她还庆幸,可后来她看到了蓝幻月作画,一颗心却无法再庆幸起来,原来玉青竹身边竟有这么一个帮手,难怪她敢来社宴!

      刘芝兰拽了拽玉芷柔的衣袖,想拉着玉芷柔离开,却没想玉芷柔狠狠一甩袖子,将她甩了个趔趄,便由玉芷柔去了。

      蓝幻月将琉璃杯递到玉青竹手中:“我想,我们可以约修远喝酒了!”

      秦崇远远地看着玉青竹满心欢喜的收好七彩琉璃杯,低眉敛目,心里某一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温馨,甚至要满溢了出来。

      暮春社推墨换盏,歌舞升平,中途宴会曲水流殇,再后两场比试舞蹈、剑武,魁首分别是孙县令家的长女孙梦醒和苍梧世家的公子苍岭,二人分别得了镶金和田暖玉一块和龙脊马鞭一根。

      当然也通过这场社宴,以秦湘为创社人分别成立了诗社、舞社、武社、画社,还有棋艺较精的约好社宴之后加赛,在赛中选出棋艺上佳者为创社人。

      几种社合名“慕春”,旨在社中各人能互相切磋,博采众长,以使常州才子佳人在文采四艺中形成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繁华之象。

      秦湘连同画社众人齐推蓝幻月作为画社社长,却被蓝幻月以“只想吃喝玩乐”,“作画看心情”,“命中带煞不适合和众位相处”等理由推拒,然而众人仍然不抛不弃地软磨硬泡,直到蓝幻月承诺“众位若想找我讨教画技可来玉府找我”、“下次宴会我一定参加”之类,才被众人放开。

      总而言之,暮春社圆满的结束了。

      社中的风雅趣事,却被口口相传。

      例如那首实在算不得诗的诗,例如那幅惊艳众人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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