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李鹿子哦

13、清算

　　已经是下午了，中场休息完后，庭审再次开庭。旁听席仍然是座无虚席，却异常安静，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省政府，市府机关的人占了大半，人人正襟危坐，有的脸色灰败，有的眼神躲闪，生怕被那无形的漩涡卷进去，记者席区域，快门声都显得小心翼翼。检察官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法庭每一个角落：“审判长，各位陪审员，下面，我将继续提供证据。”法庭指定的技术专家，他是一个外国人，头发是红色，眼睛却是绿色。他走上证人席，在审判长的示意下，开始操作连接硬盘的电脑，他的动作迅速，很快大屏幕亮起，显示出硬盘根目录，一个文件夹被点开，名称极其普通：“年度工作总结备份 - 2023”。专家输入复杂的密钥，文件夹内容瞬间刷新，一个结构森严，条目清晰的电子表格文件赫然出现，文件名：“资源库-动态评估(L7.2)”。被害人马卫国的唯一合法妻子赵晚舟女士，在丈夫的评估体系里，她的代号是晚舟，分类玲珑-余韵。备注栏写着：形象维持良好，功能稳定，无再开发价值，需确保其持续性沉默，他将自己的妻子，也列入了这个资源库。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坐在被告席上，那位宛如精致人偶的赵晚舟，此时的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也没有人注意到，只有检察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因为那份材料的来源，也确实来源于一个神秘人。 投影当中还有一条触目惊心：“代号：白兔精神崩溃，试图举报，紧急处理，送疗养院山康养中心，可控，切断其所有对外联系。” 检察官将手重重拍在桌上，虽然这种行为是违反条令的，但是所有人都没怪罪他，就连审判长也是如此。“看！这就是安排的下场！顺从的，被犒赏，反抗的，家人被威胁，自身被消失，这就是一部被权力扭曲，吞噬的人生的血泪账本！”投影的光映照着法庭里每一张惨白或铁青的脸，旁听席上，有人死死捂住嘴，有人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更多的人，眼神空洞。“审判长，”检察官转向审判长，声音沉痛而有力，“这份文件，绝非个人道德败坏的孤立事件！它是一套精密运行，高度组织化的犯罪工具，揭示了被害人马卫国利用手中权力，长期，系统性地物化，评估，交易，控制女性甚至未成年少女以满足其个人及特定关系网中权贵阶层病态需求的犯罪事实！其性质之恶劣，手段之卑劣，组织之严密，令人发指！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在我们城市的上空，无数家庭和个人在其阴影下被摧毁！”“这份证据，”他指向那仍在屏幕上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表格，“清晰地展示了马卫国被害案背后更深层次的，盘根错节的犯罪土壤和权力腐败！它证明了，杀害马卫国的行为，其根源可能正是源于这张罪恶之网所带来的无法承受的压迫与绝望！”“所以我代表所有人民要求法庭！注意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法庭，”检察官的神态充满了演讲的风范，手也时不时地比划着，“将这份文件作为核心证据，并据此，深挖彻查其背后庞大的利益输送网络和涉案人员！还受害者以公道！还社会以清明！”话音落下，那声音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投影仪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和大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表格，在无声地控诉。公诉人此时也转向审判长：“综上所述，审判长，我方认为现有确凿证据，已形成完整证据链，足以证明被告人葛长顺故意非法剥夺被害人马卫国生命的事实。被告人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其犯罪动机虽源于个人怨恨与家庭悲剧，但绝不能成为其暴力杀人的正当理由或法定减轻情节。”“辩护方试图将焦点引向被害人品行及所谓系统性腐败，既缺乏与本案杀人行为直接，法定的因果关联证据，也超出了本案审理的核心范围，且部分言论涉嫌诱导证人。” “因此，恳请法庭严格依据《刑法》，《刑事诉讼法》之规定，根据已查明的事实和证据，对被告人葛长顺以故意杀人罪定罪量刑，维护法律尊严和社会公正。”“公诉意见发表完毕。”检察官对公诉人的这一套经典言论，是无奈又愤怒，此刻他又止不住地望着那个依旧坐得笔直，那个像一尊玉雕的女人，赵晚舟。而赵晚舟正盯着屏幕，望着屏幕上那个属于她的代号，“晚舟”，以及旁边那行冷酷的备注：“[玲珑-余韵]，功能稳定，无再开发价值，需确保其持续性沉默。”审判长重重敲下了法槌：“休庭！下次开庭时间另行通知！”人群在压抑到极致的沉默中开始涌动，离场时都没有人交谈，每个脚步沉重，许多人离开时，目光都忍不住再次瞥向那个已经暗下去的屏幕，那幽蓝的表格已经烙印在了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技术专家上前，小心翼翼地断开硬盘连接。那个小小的金属盒子，它静静地躺在物证台上，余威尚存，其释放的冲击波，正无声地撕裂着这个房间，乃至房间外整个看似秩序井然的世界。马卫国死了，但他留下的这个资源库，正将他生前的权力游戏，赤裸裸地钉在了法律的审判席上，等待着更彻底，也更艰难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