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级台阶》桉然自得

11、风波与“官宣”

　　复赛成绩在一周后公布。
　　江屿，全市第九名。
　　成功闯入省决赛。

　　这个消息在高三年级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物理竞赛的省决赛名额极其珍贵，江屿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选手能走到这一步，堪称奇迹。

　　赵老师喜形于色，在班上大力表扬了江屿，甚至特意提到了他“不拘一格的解题思路和深刻的物理直觉”。同学们投向江屿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然而，树大招风。

　　就在成绩公布的当天下午，一个匿名的帖子悄然出现在学校贴吧的角落。标题颇为耸动：

　　《深扒某L姓学霸的“天才”人设：是真实力，还是背后有枪手？》

　　帖子内容没有直接点名，但指向性极其明显。发帖人“逻辑帝”详细列举了“疑点”：江屿初赛前后解题风格的突变；培训时屡次出现的“灵光一闪”；以及最关键的是——有人亲眼看到“问题学生”林序在复赛当天出现在考场外，并与江屿“举止亲密”、“疑似传递信息”。

　　帖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暗示江屿的优异成绩可能得益于林序在背后的违规帮助，甚至可能涉及泄题（尽管这毫无根据）。帖子最后阴阳怪气地写道：“难道现在的学霸，都流行配一个‘影子顾问’了吗？”

　　这个帖子像病毒一样迅速在年级里传播开来。各种猜测和质疑如同暗流般涌动。之前就对江屿风格转变感到疑惑的张浩，看江屿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甚至连双胞胎姐妹都私下里跑来问江屿是不是真的。

　　“影子顾问”这个称呼，带着明显的贬义和讽刺，像一根毒刺。

　　江屿第一次直面这种规模的恶意，脸色有些发白。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无法忍受他们将林序拖下水，用最肮脏的猜测去玷污他们之间纯粹的关系。

　　“别理会。”林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冷意，“无聊人的把戏。”

　　他看起来依旧平静，但江屿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和戾气。林序不在乎自己被非议，但他显然动怒了，因为江屿被卷了进来。

　　“我不能不理会！”江屿猛地转过身，眼神里是罕见的愤怒和坚决，“他们是在污蔑你！”

　　林序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班长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为难：“江屿，李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好像……就是因为贴吧的事。”

　　办公室里，班主任李老师和赵老师都在，脸色凝重。

　　“江屿，贴吧的帖子你看到了吗？”李老师开门见山。

　　“看到了，老师，那完全是造谣！”江屿急切地解释。

　　“我们当然相信你的实力和人品。”赵老师接过话，语气缓和，“但是，这种流言蜚语对学校、对竞赛的声誉都不好。而且，涉及到林序同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们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我知道你可能想帮助他，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瓜田李下……”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希望江屿适当“避嫌”，甚至可能意味着要疏远林序。

　　江屿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两位老师，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们相信他的实力，却不相信他和林序之间光明正大的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老师。”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成绩，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林序同学无私帮助的结果。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你们猜测的肮脏交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老师，一字一句地说：

　　“林序不是我的‘影子顾问’。”

　　“他是我学习上的伙伴，是我尊重的对手，也是我……”

　　江屿的声音在这里卡了一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斩钉截铁地宣布：

　　“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李老师和赵老师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江屿会如此直接和强硬地维护林序，甚至用上了“非常重要的朋友”这样的定义。

　　就在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被“哐”地一声推开。

　　林序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没有看老师，黑沉沉的目光直接锁在江屿身上，声音像是结了冰：

　　“谁他妈要当你朋友？”

　　一句话，让办公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李老师和赵老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江屿的心也猛地一揪，脸色瞬间白了。他没想到林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林序大步走进来，一把拉住江屿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他拖着往外走。

　　“林序！你干什么！放开他！”李老师厉声喝道。

　　林序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人我带走了。有什么问题，找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狠厉，让两位老师一时竟忘了阻拦。

　　林序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将江屿拉出了办公室，拉出了教学楼，一路朝着实验楼后那片无人的小树林走去。

　　江屿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生疼，心里更是乱成一团麻。

　　他不懂。
　　林序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要否认？
　　难道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直到被拉进树林深处，林序才猛地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江屿喘着气，看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起伏的林序，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

　　“林序，你……”

　　他话未说完，林序却突然转过身，一把将他用力地抵在了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上。

　　后背撞得生疼，江屿闷哼一声，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汹涌着太多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眼眸。

　　那里面有愤怒，有恐慌，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挣扎。

　　“非常重要的朋友？”林序逼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抵，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声音压抑而沙哑，“江屿，谁允许你随便给我定性的？”

　　“我……”江屿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到了，一时语塞。

　　“你以为你是谁？”林序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你以为说一句‘朋友’，就能把一切都盖过去吗？”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江屿，像是要看到他灵魂深处。

　　“我告诉你，江屿。”他一字一顿，如同宣誓，又如同诅咒，

　　“我跟你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狗屁朋友。”

　　江屿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怔怔地看着林序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滚烫而直白的情感，一个不可思议的、让他浑身战栗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

　　不是朋友……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