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上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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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船般，从冰冷刺骨的海底，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一点点上浮。
云烬微是被痛醒的。
不是身体上的痛——那股被墨宸渊渡入的【心火】依旧在顽强地护着他的生机——而是灵魂层面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又强行粘合的剧痛。
【窃书·格心】的反噬，远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那不仅仅是“天道”之力的冲击，更是……他窥见【锁龙井】真相后，那股无法言喻的震惊与……负罪感？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依旧是竹屋那熟悉而简陋的陈设。窗外，天光大亮，积雪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比起之前那种连呼吸都困难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是那丝【心火】的作用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屋子中央。
墨宸渊依旧盘膝坐在那里，玄衣如墨，背脊挺得笔直。
只是……
他没有入定。
他睁着眼。
那双本该是“虚无”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漠然，也不是愤怒或困惑。
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深沉、仿佛在审视一个“未知造物”般的……**凝重**。
云烬微的心脏，猛地一缩。
被发现了。
他“入侵”对方剑心的行为，彻底暴露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想要辩白。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
辩白什么？
他确实做了。而且，是以一种近乎“亵渎”的方式，触碰了一个“神明”最核心的禁区。
他闭上眼，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是更强的禁制？还是……某种他无法想象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竹屋之内，只有窗外风雪刮过竹林的“簌簌”声，和两人之间，那如同实质般沉重的……寂静。
许久……
墨宸淵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沙哑。仿佛那场灵魂层面的剧震，也同样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云烬微能感觉到，那股笼罩着整个竹屋的【无为之狱】法则，比之前……更加凝实了。
不再是单纯的“压制”，而更像是一种……警惕。
一种……生怕他再次“越界”的、高度戒备的状态。
看来，墨宸渊是真的……被吓到了。
被他这个“凡人”，这个“Bug”，竟然能触碰到他“心”的这件事实，给吓到了。
这个认知，让云烬微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
而他，恰恰就是墨宸渊最大的“未知”。
只要这份“未知”还在，只要对方还需要从他身上寻找“答案”……
他就，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就，还能活下去。
云烬微重新睁开眼，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虽然依旧残留着虚弱和疲惫，却已重新被那股属于“李越”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智”所填满。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墨宸渊，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看到了。”
墨宸淵握着膝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你所谓的‘太上忘情’，”云烬微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并非‘无情’，而是……‘囚情’。”
“你在你的剑心里，造了一座牢笼。将你自己……或许还有……”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将‘我’，一同囚禁在了里面。”
墨宸淵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冰雪还要冷冽！
他那双虚无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杀意！
不是之前那种“清除Bug”的冰冷杀意。
而是……秘密被窥破后的、恼羞成怒的杀意！
然而——
几乎是在他杀意升起的同一瞬间——
“唔！”
墨宸淵的身体再次剧烈一震！
他心象世界里，那株刚刚被【心火】修复了一丝丝的【业火红莲】，再次被那狂暴的“业火”所吞噬！裂痕边缘的金色光晕瞬间黯淡下去！
【同尘契】！
只要他还想杀云烬微，他就会先被这诅咒反噬！
墨宸淵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金色的神血。
他死死地瞪着云烬微，那目光，仿佛要将他凌迟！
云烬微看着他这副“想杀我又杀不了我，反而把自己气到吐血”的模样，心中那点残留的恐惧，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感。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囚徒”。
他和墨宸淵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等”。
一种……互相伤害，又互相依存的“平等”。
“墨仙君，”云烬微的语气平静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的意味，“你镇不住它的。”
他指的是，那条被囚禁的“黑龙”，那份属于他的“有为”执念。
“就像……水只能疏，不能堵。”
“你越是压制，它反弹得就越厉害。最终……只会将你我二人，一同拖入深渊。”
墨宸淵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放了我。”云烬微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提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要求，“让我离开这里。或许……距离，能让这该死的诅咒，减轻一些？”
墨宸淵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冰棱碎裂：“放虎归山？”
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个“移动业力源”控制在眼前，岂会再放他出去，搅动天下因果？
“那你想如何？”云烬微反问，“就这样……互相折磨，直到一起‘燃尽’？”
墨宸淵再次沉默了。
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竹屋之内，再次陷入了僵持。
窗外的风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渐渐停歇了下来。
许久……
墨宸淵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同尘契】，根源在你。解铃还须系铃人。”
云烬微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助我，”墨宸淵看着他，那双虚无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交易”的意味，“找到彻底‘平衡’或‘解除’此咒的方法。”
“在此之前，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但……”
他顿了顿，似乎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你的‘心念’，吾……可不再强行压制。”
云烬微的心脏，狠狠一跳！
不再压制“思考”？！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让步！
“作为交换，”墨宸淵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你必须……配合。”
“配合我，理解你那‘异世道痕’的本质。”
“以及……”
他看着云烬微，一字一顿，如同在下一道最终的通牒：
“……控制住你的‘心’。”
“不要再让那条‘龙’……失控。”
云烬微看着墨宸淵。
看着他那双冰冷眼眸深处，那一丝无法掩饰的“忌惮”与“交易”的意图。
他知道，自己赢了。
虽然赢得惨烈，赢得侥幸。
但他，终究，还是在这座“无为之狱”中，为自己，撬开了一道……
通往“自由”（虽然是被监管的自由）的……
生门。
“好。”
云烬微缓缓点头，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笑。
虽然微弱，却足以让窗外的阳光，都仿佛……明亮了一分。
“成交。”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心上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