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狛犬 ...
-
狛治留守山洞等待家人彻底鬼化的那段时间，阳子走出洞穴，守在外头不让不请自来的客人打扰他们。
已经很习惯了，这种事。
数不清的敌人，杀不尽的鬼。
平安时代就存在的鬼王，度过了即将来到千岁的日子。人类想让他死，却拿他没辙；阳子也想他死，但鬼舞辻无惨并非她能轻易杀死的敌人。
数百年前，阳子曾自暴自弃地袭击过鬼舞辻无惨。她知道那是因为当时鬼舞辻无惨正巧对她的能力感兴趣，才给了她接近的机会，想借此吸收她。
鬼舞辻无惨失败了，阳子虽然弄得浑身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却还是活了下来。
自那次起，也不知鬼舞辻无惨在忌惮什么，每次感应到她的接近，都会尽快拉开距离。
鬼舞辻无惨很难杀，脖子已经不再是他的弱点，紫藤花毒素的效果也有限，阳子想不到除阳光之外能杀死他的方法。
被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重创后，鬼舞辻无惨长时间销声匿迹，直到那位剑士阳寿已尽，才再度出来作乱。
她曾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没有目标，不知自己为何还能走，还能思考，想眼睛一闭就此死去；后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鬼舞辻无惨，她要他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直到有人对她这么说──
“阳子，我很担心你。”年过半百的剑士真诚地道。
阳子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我担心你孑然一身，到最后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剑士心想──他是人，短暂的生命只占鬼生中渺小的一隅。他能看到，阳子依旧被仇恨束缚着，在他死后，大概会独自在漫长的修罗道上踽踽而行，他不希望珍惜的朋友落得那样孤独的下场。
“你有想过寻找同伴吗？我是说，像你这样的鬼。”
“没有。”当时的阳子回答的果断。
但对方的话确实在她心里种下了期盼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她不经意间发芽长大，在未来影响她的决定。
阳子看向前方，漆黑的树林鬼影幢幢。
风声、气流、味道，无一不在鲜明地展示存在。
来了吗？
阳子抬起一条手臂，朝向前方，四指并拢向上弯曲，做出邀战手势，这是她展开术式的限制之一。
金色图纹自脚下亮起，金光照亮脸庞，在炫目光芒衬托下，一双眼眸似东升旭日。
她的身影在术式发动后消失，随后森林里传出几声物体爆裂造成的声响。
……
阳子发现狛治和戀雪之间的氛围很好，经常飘出粉红泡泡。
比如说现在，他们在研究血鬼术。狛治的「破坏杀」核心是能感知斗气的罗盘，术式展开后地面印出的阵势构成雪花图纹。戀雪看了很惊讶，下意识摸了摸三片雪花连成的发簪；狛治安静低头，注视比自己纤细瘦弱的恋人，在少女露出笑容时，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阳子捂着嘴笑弯眼眸，站在她身旁的庆藏出声感慨：“青春呐！”
阳子与庆藏对视，她放下手，脸上的笑容未收，礼貌地朝庆藏点头。
庆藏颌首回礼。
“阳子小姐，我能问你关于鬼的事情吗？”
“嗯？”阳子虽然疑惑，还是干脆地同意了，“当然可以。”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说不希望我们知道太多。但我想，我们都已经踏进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了，知道世上有吃人鬼，欠缺的常识也需要补足才行。”
阳子没有接话。
某方面来说，庆藏的直觉很准确，她确实有意避免让庆藏他们被牵扯更深。
除了狛治，庆藏与戀雪不是自愿成为鬼的，知道鬼的罪孽，这畸形缠绕着鬼与人类百年不散的诅咒，最好是不要轻易参与进来。
但如果他们想知道的话……她也不会拒绝，知晓真相本来就是他们的权利。
“鬼从平安时代就存在了，一切始于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他是鬼王，拥有授血后将人类转化为鬼的能力。”
注意到庆藏的视线，阳子语气坦然：“是的，我的能力也源于他。我一开始受到鬼舞辻无惨控制，后来摆脱了他的操控。现在除了能隐约感应他的方位外，脑子里不会再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和被他的意识入侵。”
“……听起来非常不妙。”庆藏严肃地说。
狛治与戀雪听见他们谈论的话题，也朝这边走来。
“因为鬼舞辻无惨的控制欲特别强，他喜欢把所有事掌控在手里。”
庆藏歪头思考，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所以阳子小姐也能做到吗？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狛治、戀雪：“……”
问出来了！
阳子眨了眨眼，庆藏的性格不会刻意去想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了，常让人感到意外，不过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我能大约判断出你们所在的方位，至于其他的，你不必担心，我没有那种能力。”
“喔！那确实让人松了一口气呢！”
总觉得再让这两人继续说下去会出事，狛治和戀雪默契地加入话题。
“师父。”
“爸爸！”
“你们在聊什么？”他们同时问道，声音几乎重叠，话音落下先相视一笑。
“在聊成为鬼后需要知道的关于鬼的常识。”庆藏一口气说完。
阳子干脆给三只新生鬼恶补基础知识，告诉他们鬼的特性、弱点，以及与人类的关系。
“鬼杀队剑士使用独创的呼吸法强化身体，并掌握对应的剑技，搭配由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锻造的日轮刀斩鬼，被日轮刀砍断脖子的鬼会直接死亡。”
“「血鬼术」是鬼的特殊能力，类型繁杂，掌握这种力量的鬼数量稀少……这次倒是一次出了三个，你们都很有天赋。 ”
之前经过言语引导，阳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初次尝试转化人类，不但都鬼化成功，还都能用出血鬼术。就是不知道是她的问题，还是三人本身天赋异禀──她把功劳归于后者。
庆藏的能力主要强化攻防，也许是优化的程度太大，他还不能完美地把握力度和距离；狛治的能力提升了准确度，有如磁石一般的吸附、提前感知搭配本身就具备的武艺，达到了质量翻倍的结果，杀伤力也不容小觑；戀雪的能力则是实用派，她可以建立私密的多人对话空间，是能在联系这方面起关键作用的血鬼术。
戀雪经过阳子的同意，示范给她看自己的血鬼术如何运作。她的手掌轻触阳子的手背，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枚樱花印记──这是她建构桥梁的前置条件。
樱花印记在戀雪收回手不久便隐藏起来，只有在动用血鬼术时会再度浮现。
这个能力……
阳子面色不改，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变化，无人得知她当下联想。
她想到了某个极度厌恶的身影，意识连接、双向对话，让她想起鬼舞辻无惨。她是无惨能力的受害者，对方不但会擅自翻看她的记忆，还老是跑到她脑子里骚扰她，说些让人火冒三丈的废话。
“阳子小姐。印记……要帮你去掉吗？ ”
对上戀雪忐忑的目光，阳子感受到来自眷属的不安，知道对方想让她留下印记。她沉默半晌，选择了那个能让少女安心的回答。
“没关系，留着吧。 ”
“好的！ ”
阳子选择隐瞒自己能察觉眷属情绪这件事，不可控的能力，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补课结束。阳子评估停留天数，打算提议转移位置，戀雪却在此时拉住庆藏手臂，似乎有话对他说。
庆藏朝侧边弯腰，听完戀雪的请求后点了点头，突然不按理出牌地高声对阳子说：“阳子小姐──不好意思！可以让我们三个去旁边说一下悄悄话吗？ ”
阳子一愣，失笑点头。
戀雪被父亲的操作弄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红着脸向阳子鞠躬表示歉意，然后拉着庆藏的手臂撤离现场。
狛治向挥手目送他们离开的阳子微微鞠躬，才转身跟上先走一步的家人。他的言行举止皆表现出对阳子的尊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总想着能为对方做点什么。
在「看到」阳子小姐那无比悲惨的过去之后，这样的想法变得更加深刻，在脑海徘徊不散。
戀雪认真地注视庆藏。这种表情，只会出现在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的时刻。
“怎么啦？这么严肃。”庆藏为缓和气氛放轻声音，温和地询问女儿。
“爸爸。你也有梦到吗？阳子小姐的过去。”
也？
庆藏面露了然，表情多了几分凝重，上扬的嘴角也拉平了。
“嗯，我原本以为是意外，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你和狛治也梦到了？”
见两人点头，庆藏沉默下来，他们都不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压抑。
“我……我希望能帮上阳子小姐的忙！”戀雪鼓起勇气说。她是抱持着觉悟说出这句话的，即使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以往无法想像的残酷世界，在知道阳子的遭遇后，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庆藏没有马上回覆说自己是否赞同，而是先看向一旁的青年，“狛治也是这么想的？”
看到狛治果断点头，庆藏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他露齿一笑，表态支持，并且也将自己算了进去。
“既然如此，就一起去告诉阳子小姐我们的决定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狛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