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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铜雀观雨怡情 游桡炙蟹话意 ...

  •   仰头瞧着相辉楼的牌匾,刘川板起脸“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哈哈哈……你就说是不是没来过吧?……怎么?!你来过?”见刘川黑了脸儿“好啦”牵起还在抗拒之人的手,连拉带拽“走吧啊。”
      这花萼相辉楼说是“楼”实则是个坐北朝南的建筑群。自南面正门进入后便是一条由奇花异草夹道的宽敞步道,且不时道外生径。百余步后便见其主建筑、一座五层朱玉色方阁跃然眼前。
      登堂,方方正正的厅堂正中设有舞台,一侧置鼓乐编钟。抬头望去,中央悬空,四层楼高的拱形藻井上雕刻得精致华美。
      二至五层均为连着外廊的独立厢房。二层为十二间,三层为八间,四层为六间,五层只两间。二至四层,于房中,打开朝向大堂一侧的槛窗,便可欣赏堂中歌舞。而五层则更为私密清净。
      从正堂望去,一层层垂着珠光帘幕的吊窗花竹可谓绣额珠帘舞灵籁,泠泠悠扬盈耳音。空间上,二三层及三四层的错层间有拱桥相对飞出连接,鬼斧神工的设计使各层的厢房雅间既具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私密性又在赏歌观舞时视线不受阻挡。舞伶、侍者行走于飞桥之上,那玲珑身姿、飘逸霓裳仿若赶赴瑶池笙萧会的仙子,使一众观者迷醉烟波驻云间。
      自进门起,刘川便觉暗香浮动,萦绕周围,不似风月场所的浓艳,只是隐隐约约,清清淡淡。越往里走,香气越清晰,悠悠扬扬,使人心旷神怡。直到站在建筑中心,让人不禁感叹,原来这香气也有层次,也可如此灵动,若芙蕖出渌波,轻云之遮月,流风之回雪。
      兰肃觉得刘川参观得差不多了,便拉起这人……穿堂而过。
      刘川不解得看向兰肃,“怎么?这就走了?”
      “怎么?是没待够?”见刘川变脸,于是赶紧陪着笑,指着北方“那儿才是咱要去的地儿!”
      刘川随着手指望去……主建筑后方、整个建筑群北面有另一三层楼阁,虽不在C位却因地势原因成为了整个建筑群的最高点。
      随兰肃一路沿着忽明忽暗、时高时低的飞桥连廊一通绕——主建筑与周围其他建筑间有飞廊相连,明暗相通——刘川脸上越来越不对劲儿,是难掩的不悦,全因想到兰肃能在这犹如迷宫般的连廊间轻车熟路得穿梭。
      出连廊,又行了一段,终于驻足于“铜雀阁”前。
      “今儿你是头回来,带你从正门一路过来,主要为熟悉环境。下次再来,咱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兰肃指着铜雀阁后,“直接从北门策马至此就成。”
      引着刘川上踏跺,入楼。
      刘川刚入铜雀阁,便觉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北有旋梯,上至三层。右手侧一道高大的太师壁仿佛直达屋顶。右转,豁然开朗——对面隔扇门全部敞开,连着明廊。被拉着穿过房间,径直去往明廊。
      二人站于栏槛处举目远眺——晴川历历朱甍瓦,芳草萋萋永安京。
      兰肃眺望着锦绣河川,千里江山,不忘对着身旁人一通连指带比划“那儿!看到了吗?那就是见彰……凉风台,看见了吗?是不是很显眼?……太液池看起来是不是很小……再往东便是奇华,咱第一次吃饭就在那儿……还有……”
      刘川看着兰肃“指点河山”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可谈笑间弯起的眉眼,又是百看不厌。身上的幽香连同指间的温度是那么真实……望着眼前这一番太平盛世,谁能相信这人不久后便要奔赴沙场。心中感慨着“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的同时,不由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突然,战场的残酷和杀戮在他眼前闪现——那一个人的消失不过一瞬间的画面让刘川不由心头一紧……
      兰肃自顾自白活半天,也没听身旁有个声儿。侧头看去,发现刘川竟双眸似秋水盈盈,无语凝噎。瞬间少见的慌了神儿,说着“你这……”得转身,正对这人仔细观瞧……而刘川则立刻闪躲。
      兰肃瞧着这一汪盈盈秋波中的难过与不舍,说不心疼是假,心里像被揪住一样难受。于是抬手抚上脸颊,温柔一句“这迎风流泪啊,它是种病,得治。”
      “你……白痴。”刘川也完全能听出这句戏语中的疼惜与宽慰。
      眼见这人的伤感有所缓和,兰肃便收起戏谑,寻上其目光,继续柔声细语询问“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刘川一把搂入怀中,少见的温柔“你很好。”
      兰肃意外之余心里乐开花,赶紧回搂住,享受着昙花一现的“软弱”。
      此时,不知何时云遮了日,大好的艳阳天儿眨眼间暗了下来。阵风吹过,竟带着一丝凉意。兰肃看了眼灰白色的天空,“看来,要来雨了……”嘴上说着,脸上却泛起笑意。拉起刘川的手“进去吧。”转身走向阁内。
      二人坐于靠近明廊的百灵台边,品着桂花普洱。刘川看看天色,又看看兰肃,觉得这人有种莫名的喜悦,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四下观瞧……目光所及之处均由紫檀木包裹,整层的空间被楹柱和碧纱橱隔成一个个隔间。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算明堂,北面有一榻,榻上置凭几、隐囊、几案。几案上有鎏金博山香炉和铜牛灯。榻边地上置着鎏金铜漏壶。
      东面一侧,琴床上置一张古琴,旁边几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周围还有多盏鎏金长信宫灯和一对正徐徐升烟的龟鹤延年香炉。
      西面一侧的碧纱橱后是沐浴更衣之所。
      刘川觉得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曾经来过,很熟悉……仔细想了想——这陈设和见彰如出一辙。
      北面榻后,便是进来时的太师壁。西北方被连碧纱橱隔开的则是寝室,里面置有一张紫檀百福千工床。看到此,刘川脸上难掩的不悦——在这儿过夜,想想都知道干什么。
      兰肃余光扫着刘川打量房间……最后目光走到百福千工床时的白眼儿让他哑然失笑。随口一句“它又没招你,何必呢?!”引得刘川瞬间目光凌厉。赶紧收敛笑意,端起茶杯,以喝茶来掩饰心虚。可对面极轻的一声“哼!”让兰肃知道,这人生气了。于是乎,转着手中杯,心里开始盘算……认为这种时候,上之上策还是转移对方注意力,所以“哎?你不好奇我在等什么吗?”
      刘川也是看透了兰肃的小心思,于是负气扭头,不搭理这人。可想起这人刚才确实像在等什么,又不觉好奇。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害死猫的冲动,不情不愿一句“等什么?”
      兰肃吃准了这人定会就范,索性“那自然是……等饭了!”话一出口,只见眼前人影闪过。兰肃眼疾手快,拽住起身的刘川“好了好了,你别走。别走嘛……哎呀!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终于把人按回椅子,乐不可支一句“我呀,在等雨!”
      “雨?”
      “所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又到了烧制这秘色瓷的时节了。”把玩着手中茶杯,“秘色瓷瓷,美玉非玉,无水似水。”拿起手中杯端详着,“这如冰似玉的苍翠葱郁,是不是很好看?”
      “呃……”刘川盯着自己的茶杯,半晌“不就是用土做出玉的质感嘛。”一脸不屑“炫技而已!”
      兰肃被逗得乐出声,笑着摇头“你个山炮。”
      将手中杯举到刘川眼前“这越窑的秘色瓷可是吴越钱氏的御用青瓷,从釉料的配方到烧制的工艺可都是皇家机密,普通人别说用,那是瞧一眼都难!不过……”突然失笑“也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要不是后人在墓里挖出实物,据以分析材料、配比,这当年无比辉煌的物件儿可就真成了只闻书中有,世间不得见的千古之谜了。”
      放下茶杯“所以说啊,如果艺术不能传承,那再精湛的技艺它又有什么用呢?!回头供起来,最多只需要一个好听点儿的名儿!这技术壁垒和盈利、传承之间,还是得找个平衡!”
      刘川也是习惯了兰肃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活跃思维,点点头“这事儿你得和沈太常聊。”太常沈立,字元礼,分管文化教育。
      兰肃摆摆手“根本聊不动!魏太仆不是分管你们军队的兵器制造吗,他曾建议太常寺将一些手工技法开班授课,回头考工可以应用到弓弩兵甲上,也算是形成咱神川自个儿的特色,既增加认同感又能提高凝聚力。可你猜怎么着?”——太仆魏蠡,字平舒。恭王伴读、上林校尉魏辽(字文远)之父。
      刘川乐“怎么着?”这兰肃特有的、原本他很烦的聊天儿方式现在居然也能完美的配合。
      “沈太常不同意!他认为啊,凡是技艺都要讲究师承门派,不能广而告之,以免传走了样儿,失了神,杂了正统。可我觉得啊,”抿了口茶,“老头儿就是担心盘子大了,会的人多了,减少收益。虽说这种想法也没毛病,毕竟无利不起早,谁也不愿忙乎半天自个儿还饿着。可别忘了人是活的,他不教这个,那人就学别的。最后……是!搞得价格越来越高不假,可受众也越来越少啊。这种现象的最终结果就是,”双手一摊“说孤芳自赏都是捧着讲。”
      刘川摸着下巴“经济这块儿我不懂,可你这听上去很像薄利多销和天价定制之间的博弈。”看着兰肃“客体不同吧?”
      “同不同的不知道,可传丢了太多好东西确是事实。也是……”摇摇头,“可惜可叹呀。”把玩着手中秘色瓷杯“虽说赵佶皇帝当得不怎么样,可这文化兴国他可算得上后世楷模。各种艺术形式百花齐放不说,还不断得推陈出新、精益求精,形成百家争鸣之态。不但繁荣了那文弱赵宋的经济,更是流芳百世,成为一种文化传承和人类文明的瑰宝。从这一点上来说,赵佶一生倒也不是太磕碜。”
      望着远处的天空……“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徽宗汝窑的天青色,那种出于蓝而胜于蓝,似蓝非蓝、似绿非绿,同时又带着点儿灰的颜色,还就是是要在这种阴雨天烧制,等雨过天青后再开窑取出,一旦时候把握不好,成品要不暗淡无光,要不有失通透,颇有些可遇不可求的意味。”说罢,看着刘川“哎?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什么声音吗?”
      “嗯……”不觉侧头。于脑海中搜寻之际,想起这人之前说过的“在等雨”,于是“雨声?”
      “算……‘很’喜欢,但还不能用‘最’。”一副期待的表情盯着刘川,“再猜。”
      “这……”努力回忆着与这人的过往……不知怎得突然就想起这人的一句“我喜欢”,可再去想对应的画面……
      兰肃正盯着刘川看,发现这人前一秒还在想得入神,后一秒就涨红了脸。心领神会逗着这人“怎么?猜到了?”眼瞧着对方脸色由淡红变为火红,却是一句“猜不到!”挑眉表示质疑之余,思索也就片刻,探身上前,贴近耳边……
      此时的刘川明显在用强装镇定来硬抗脖颈间的戏痒,全身绷直,只剩喉咙动了又动……
      兰肃趁机占便宜,只是……碰上的,是喉结处。直到……撤回身体,一脸坏笑看着刘川“就是这个你情不能自已之声。”
      兰肃的撤身让刘川在心中长舒口气,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只是眼神还在直勾勾盯着对方……
      兰肃此时仿佛能听到刘川“砰砰砰”的心跳声,于是识趣地重回耳边暧昧一句“想要了?”
      话音将落,刘川那刚刚稍稍平缓的呼吸瞬间又变得急促起来……
      轻声一句“随我来。”便拉起刘川的手往百福千工床走去……
      刘川听着身下之人声音不对,赶紧询问。
      “是……你让我……”皱眉侧头,纠结半天“有些吃不消……”
      “啊?”真是没听懂。
      “就是……”兰肃咬着嘴唇,眄了眼刘川。
      刘川此时算是对“鉴貌辨色、聆音察理”的含义“方才彻底知”。松了口气,坏笑着低语“我就全当是对我的称赞了。”得到肯定,受到表扬,那自然是要再接再厉、更加努力了。
      楼外,天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楼内,二人各自平复着急促的喘息……
      兰肃侧目,看着同样大口呼吸之人“你是,怕日后没日子了吗?!这,”对上瞬间投来的凌厉目光“都不用靖国动手,你就,能要我命。”
      刘川“啧!”着皱眉,又不忘关切“还好吗?”
      兰肃一脸不忿,瞅了眼这人“你觉得呢?!”
      “我……”也是自知刚才有多失控,所以臊眉耷眼“我只是……只是……”
      平复着呼吸“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出征,可……”突然皱眉乐着感慨“你这体力也太好了吧。”
      刘川被这话说得是喜也不是,悲也不是。哭笑不得之下只能摇头“你是喊累了。”
      兰肃“哈!”着白了这人眼,“谁让你我都讨饶多少回了,可就是不肯停!”
      “你……”瞧着兰肃“当真想让我停下?”问得一脸真诚。
      “我……”瞧着刘川,一脸尴尬。
      刘川少见得笑出声,盯着兰肃看了半天……“答应我,一定平安回来。”
      兰肃喉咙动了动,闭上双眼用力点点头。
      刘川被哗哗的雨声吵醒,睁眼发现身边无人。起身下床,拿起一旁衣桁上的寝衣,边穿边出千工床。继续过碧纱橱,环顾四周……堂内也无人,只有龟鹤延年炉的氤氲香雾在随意得扶摇而上。直到往明廊走去……果然,兰肃正在明廊观雨。
      默默于百灵台边坐下,轻轻拿起茶杯,润着喉咙。顺眼瞧到一旁的水果茶点,其中果然有桂花蜜藕。不觉回想起兰肃平日的饮食……突然发现眼前这人虽说衣食住行都挑剔得很,但确是相当的……可以称得上“专一”。像这“食”,虽说事儿确实多了些,但也只那几样儿。还真就像这人自己说的,喜欢吃的真的可以一直吃下去,真得就不会腻。
      再看向栏槛旁观雨之人——卸下平日里放浪形骸、善戏谑兮不为虐兮面具的陵王,长身玉立,云缎锦衣间难掩的贵气。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的神情让刘川不觉摇头兴叹:这人……真是拧巴。可就如同当日在天禄阁偶遇一般,只因眼前的画面太过唯美,而让他不忍打扰……
      兰肃站在明廊,看着阁顶的斗拱飞檐在雨水急速而下时溅起汩汩水花,欣赏着那顺屋檐落下、似串串银珠的水流给明廊罩上的水色幔纱,听着雨声、流水声,伴着飞檐下的雨霖铃,闻着雨水的清新伴着桂花幽香……犹如身处云水仙境,让他心旷神怡。直到……感觉渐渐起了凉意。
      转身欲回室内,抬眼,只见刘川端坐桌旁注视着自己。“什么时候醒的?”见刘川哑然一乐,兰肃也会心一笑——这场景,似曾相识。
      “有一会儿了。”这次,少年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兰肃索性倚上隔扇门,两臂交叉于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川“你为何总是一直看着我?”问出这或许在四年前就想说的话。
      “因为你很好。”
      “你夸人就只会这一句吗?”
      刘川思索片刻,“我说的是事实。”
      “哈哈哈,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看自己喜欢之人有问题吗?”
      “呃……”兰肃对此般说辞有些不置可否,觉得用在此时此刻自然是没毛病,可若是放到当日天禄阁那个场景……想着也许是这人没理解题干吧,于是“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
      见刘川陷入深思却半天无语……“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啊?”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你……?”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感君松柏化为心,暗合双鬟逐君去。……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看着越来越懵的刘川,徉嗔埋怨着“你憋这半天至于吗?!千古文人,亿万佳句,你随便挑个哄哄我能怎样?!”
      “你!”摇着头“瞎话张口就来不说,还倒打一耙了。”
      “你就烧高香偷着乐去吧!像你这种闷葫芦,要不是遇着我,估计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你呀,就老老实实、死心塌地得陵王殿下足风流,誓将嫁与一生休吧……”
      “你!”瞪着兰肃,气得直咬嘴唇。突然!“那你呢?你又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啊?我?嗯……什么时候……”看着刘川一脸“你行,你来”的浅笑,顿觉想要真心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因为那个明确的节点它“是……不知不觉中吧……”眼见刘川的笑容逐渐加深,心中感慨:以后啊,可千万别再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此时,雨势逐渐减退……
      兰肃回望雨幕,不免面露失望。转身倚靠上隔扇门,望着远方“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刘川听罢,自然是无法再“稳坐泰山”,赶紧到兰肃身旁。
      继续望着雨幕“要是能再多下会儿该多好啊……”难掩的不舍。
      “孝陵,不如就……”想说“别去了!”可又清楚得知道什么叫“责无旁贷”。所以此时瞧着兰肃,刘川心里那股子煎熬劲儿就别提了。
      兰肃长叹口气“其实我最爱听的……”一脸轻松得笑看着满脸焦灼之人“是瓷器开片的声音。”
      “嗯?!”
      兰肃释然得乐“谁让你刚才故意说‘猜不到!’的。”
      “你!……”
      “不过,看来以后这开片声要往后排了,因为现在我最爱之音……”说着,捏着刘川下巴“还得是你!”
      “你……”这次没有打掉“咸猪手”反而是上手握住。手牵手看着兰肃“我倒是没听过。”
      “什么?”
      “瓷器开片。”
      “啊。”兰肃反应过来,空出来的一只手揉着脖颈“我也是小时候听母亲提过一次。”
      “你……母亲?”刘川还是第一次听兰肃提自己母亲。“嗯。当年教我认瓷器时,曾开玩笑说哥窑的贡献不在金丝铁线而是发现了开片之音。后来……”
      刘川虽记不清具体听谁说过,但印象中一直有陵王生母在其年幼时便病世了的说法。于是他将兰肃此时的停顿理解为想起了母亲的伤心,便说着“孝陵……”想要安慰。
      兰肃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来回抚摸着手中刘川的手背“后来啊,我曾为听这开片声在城外盘下一个临水靠山的窑厂,每到这个时节便开始烧窑,一窑接着一窑,开片之音可达数月。清脆悦耳、灵动之极的声音配着雨声……”一脸夸张的傲娇“遥想当年,举目远眺,一重山两重山,重重如画,烟水似帘。耳边秋雨沥沥,泠泠音色延绵。一年时最好处,绝胜烟柳永安。”
      “你……”瞅着兰肃,微微歪头“为这点儿破喜好也是霍霍不少钱呀!”
      “这……从何说起啊。”眼见自己的高雅情趣被这人如此定性,兰肃不觉摇头“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过得。”见刘川不解“你这日子呀,它太无趣!活脱脱一山炮!”
      “你才山炮!”
      兰肃瞧着说这停就停的雨……突发奇想,拽起刘川“走!”
      随着兰肃穿堂而过,眼见要下楼,“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头冲刘川眨眨眼“雨后泛舟!”
      相辉楼沿内河而建。至此时分,饰以金碧朱翠、雕刻华丽、犹如缩小版相辉楼的三层游桡“画鹢”已行驶于河面。
      “画鹢”每晚游走于内河之上,载美酒佳肴、名姝佳丽、弹唱繁声绮调、表演轻歌曼舞。王公贵戚呼朋唤友,会于游桡,泛舸水上,宴乐游戏,彻夜流连。
      渡船将二人送至游桡。
      登上“画鹢”,来到三楼位于船尾的厢房。桌上摆着应季瓜果和精致茶点。仆人端上茶,刘川看着依旧是桂花普洱的茶汤“你不必总是迁就我。”
      “倒也没有。”兰肃边喝边摆手“就是已经习惯了,很顺口。对了,不如我们每年也一起做一些茶饼,等个十年二十年再一起开封,你觉得如何?”见刘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兰肃明白,想必欣喜之余还在为北伐之事担忧呢。于是“来,尝尝这栗子糕。”
      看着刘川放进口中“怎么样?”
      “嗯……”仔细品尝后,点点头“好吃。”
      “桂花盛时栗子熟,这儿的栗子糕啊,是把栗子同桂花一起煮过后再制作,带着桂花的香气,是不是别具一番风味?”
      刘川听着不觉又尝了一口,再次认可得点点头。“你好像特别喜欢桂花。”
      “嗯。”看看手中茶杯里飘着的朵朵桂花,“你呢,喜欢什么?”
      刘川摇头“并无特别。”
      兰肃立马儿一脸质疑瞪向这人“不应该是‘我’吗?!”
      “白痴。”
      “哈哈哈……那打今儿起,你就喜欢桂花吧。”
      刘川抬眼“还可以这样?”
      “爱屋及乌嘛。”
      点点头,觉得也没毛病。于是“也行。”
      兰肃被逗乐了。转眼又瞧见桌上摆着的一盘莲蓬“其实啊,这荷花也好——清新、淡雅。这个季节啊,正是‘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抬头畅想着“若是泛舟湖上,赏着连天荷叶,映日荷花,看着鱼戏荷叶间,采莲挖藕,也很有趣。”
      转眼看向刘川“哎?!太液的莲藕也该熟了,改天咱们顺着水系,行舟绿水上,采莲荷叶间,如何?”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便喊了人来。
      刘川一旁听着,居然是心血来潮想吃藕粉。摇摇头,心想,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是没谁了。
      这时,有仆人上来禀告说东西已送到。刘川想起出相辉楼时兰肃好像交代了几句。
      看着兰肃使人把船尾一侧的隔扇门打开几扇,刘川顺势从明廊望向岸边——入夜后的永安京康衢千灯照,街巷客纷纷。沿岸店铺,招素手、笑春风、揽客入、绣旆连天遮月、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华盛景。渐渐远去的相辉楼,灯烛依旧,里外应照,荧煌晃耀。
      又看着兰肃让仆人把端上来的、炉内装着烧红的炭火、上置炉箅的一鼎铜炉放在靠近打开的隔扇门边,以便通风通气。
      这时仆人端来一个食案,上有一盘蒸好的整蟹和两只分别装了酒和油的碗。
      兰肃见材料齐备,便退了一众仆人。向着刘川招手,“来,教你个好玩儿的。”说着,拿过一只熟蟹置于炉箅上,边烤边淋酒和油。
      刘川在一旁看了会儿,不觉无聊一句“这有什么好玩儿的?!还用你教?!”可就在转身走开之际,就听身后噼里啪啦作响。回头一瞧,炉箅上的整蟹,其蟹壳和脐均自己打开,二鳌八足的壳也自己爆裂开。
      再看着兰肃用漆箸小心翼翼地将蟹夹起,重新放回盘中。然后……只轻轻拨动了几下,蟹肉便随即脱壳。
      兰肃夹起段蟹肉,先是吹了吹,又贴上嘴唇试了试,确定温度正好后,送到刘川面前“来,张嘴。”塞入其口中“是不是很鲜美?”笑得是洋洋得意。
      刘川看着这一系列像变戏法儿一般的神操作,一时有点懵……
      “我打小就觉得吃蟹麻烦。我母亲便教了我这个方法,说是她们国家特有的。她在的时候,每年到这个时节我都会缠着她,让她陪我玩儿这个。”说完,看着刘川乐“好玩儿吧?!”
      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之人,刘川心里反而不是个滋味。这不是兰肃第一次对他提自己母亲,刘川明白这是兰肃在试着逐渐向自己敞开心扉。或者更是因为此去凶险,唯恐有去无回……刘川不敢继续想下去。拖过凳子,坐于兰肃身边,盯着炉火“以后每年……我陪你。”
      “你……”收起瞬间的凝重,换上一脸戏谑“不是应该天天陪我吗?!”当对上刘川温柔的目光“知道了。”将头抵上这人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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