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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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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大哥的感情很纯粹,只是依赖,只是感恩。他想起这些年,楚寒州带他走出高中时的泥潭,给他工作,给他活下去的理由。大家说他狗腿,可他知道,离了楚寒州,他只会比现在还不如——一个喘气都费劲的胖子,能走到今天,全靠这个男人。
他不敢有别的念头,何况大哥是绝世的痴情种,守着姜远宁的影子,他怎么配掺和?
车子启动,雨声细碎,许明秋低头,手指攥紧裤缝,心跳渐渐平复。可记忆像潮水,慢慢涌上来。
那是高一的冬天,操场上的风冷得刺骨,许明秋缩在角落,手里捏着饭盒,胖乎乎的身子裹在校服里,喘气声大得像风箱。
他没朋友,也不敢抬头,饭盒刚打开,就被人一脚踢翻。米饭洒在地上,混着泥,张伟站在他面前,笑得像狼:“胖子,吃土吧。”
旁边的几个男生跟着笑,声音刺得他耳朵疼。
他低头捡饭,手指抖得像筛子,眼泪掉下来,砸在泥里。
他不敢还手,也不敢喊,只能咬着牙,捡起一块沾了土的饭团,想塞进嘴里,他没钱买吃的,奶奶做饭不容易,他很珍惜。
可张伟又是一脚,踢在他手上,指甲裂了,血渗出来。他疼得缩成一团,喘气更重,像只被踩扁的虫。
“干什么?”
也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像刀划破空气。
那就是许明秋和楚寒州的初遇,俗套,但刻骨铭心。
他抬头,看见一个青年站在不远处,眉眼冷得像冰。青年没看许明秋,只是扫了张伟一眼,张伟愣了愣,就真的悻悻地走开。
在二十中,没有人敢惹楚寒州。
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又有背景。
那时许明秋不知道他什么来头,跪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饭团,低头不敢看他,担心他也要继续欺负自己。
但楚寒州没说话,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许明秋抬头,看见他远去的背影,心跳漏了一拍。
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个男生太帅了,让他只能仰望。
他不知道楚寒州怎么想,但他救了他。
从那天起,许明秋开始留意他。
而且他很快发现,他不是唯一一个留意的人,整个学校都在传颂他的名字——高二一班的楚寒州。
在他就读二十中之前,二十中没有校草,他就读以后,就有了。
他走过走廊,女生会偷偷回头,男生会低声议论。他成绩拔尖,篮球场上运球如风,投篮时手臂肌肉紧绷,校服下的身形线条硬朗得像雕塑。
不过,还有一个名字,也和楚寒州一起常常被提起。
那就是姜远宁。
高二的另一个传奇。
和楚寒州的那种冰山男相反,他是个温柔如春风的男孩,长相清秀,笑起来眼角弯弯,像画里的少年。
他也是学生会的明星,广播站的声音清朗得像溪流,每次主持活动,台下总挤满尖叫的女生。
他成绩同样优秀,钢琴弹得让人沉醉,修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像在抚平所有人的心。女生们喜欢围着他,递情书,送礼物,他总笑着接下,再轻声拒绝,温柔得让人不忍责怪。
其实他也校草有力的竞争人选,但不知道谁说姜远宁更适合当校花,所以校草“宝座”
落在了楚寒州身上。
总之,学校里没人不知道他们两个。
但据传,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死对头——
楚寒州冷得像冰,姜远宁暖得像光,两人站在一起,总像针尖对麦芒。有次篮球赛上,楚寒州和姜远宁正面撞上,楚寒州带队赢了,姜远宁一直冷脸了好几天。
女生们分成两派,争论谁更帅,男生们则热衷打赌他们会不会有一天打起来。
不过春夏秋冬流转,一年过去,他们从没打过,只是王不见王。
许明秋每天吃饭时,都能听见女生在讨论他们。他坐在食堂角落,低头啃着干硬的馒头,耳朵却被那些声音填满。
“楚寒州今天又进球了,太帅了!”
“姜远宁在晚会上弹钢琴,我差点晕过去!”
“我觉得他们般配,死对头咋了,组cp那才刺激。”
她们的话,许明秋也不是每句都能听懂,但就是听着,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他羡慕他们,羡慕那种光芒,可他知道,自己连他们的影子都够不上。
但一个念头却渐渐在他心中扎根。
要是他能跟楚寒州认识,起码不会再被欺负了吧?
此后,他开始偷偷看他,看他走路时长腿迈开的弧度,看他皱眉时眉骨的棱角,看他沉默时薄唇紧抿的冷峻。
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像只怕被发现的耗子。
直到有一天,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用几天不吃饭省下的十块钱,买了一瓶牛奶。那是冬天,牛奶瓶冰得他手发抖,可他还是攥着,鼓起勇气去了一班门口。
那天下课,楚寒州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面无表情地看。
几个女生围着他,低声说话。
许明秋站在教室门口,脑子一片空白,可腿却不由自主朝他一步步走过去,尽管腿抖得像筛子,心跳快得要炸开。
最终,他真的走到楚寒州面前,低头不敢看他,声音抖得不行:“寒……寒州哥,这个给你。”
他举起牛奶,手抖得瓶子差点掉下去。
周围的女生愣了好几秒,随即有人笑出声:“哟,这胖子跟女生一样来表白啊!”
“哈哈,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笑声像针,刺得许明秋脸红得像火。他低头,手指攥紧牛奶瓶,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麻。他想跑,可腿像灌了铅,动不了。
他那瞬间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站在那儿,无地自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楚寒州最终伸手,接过了牛奶。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碰了碰瓶身,把牛奶放在了桌上。
女生们的笑声停了,有人低声嘀咕:“他还真接了?”
许明秋愣在原地,手还僵在半空,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鞋上。他没听见那些嘲笑,只觉得心口热热的,像被什么填满。
他不知道为什么楚寒州接了牛奶,可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跟在这个人身后,哪怕只是个影子。
从那天起,所有人都发现楚寒州身后多了条尾巴。
许明秋像只小心翼翼的狗,总是远远跟在他身后。
走廊上,操场上,甚至食堂门口,只要楚寒州出现,他就不远不近地站着,低头喘气,不敢靠近,却也不肯离开。他胖乎乎的身子裹在校服里,有时候跟不上还要喘气,走几步就满头汗,可他从不抱怨,只是默默跟着,像怕被赶走。
这导致很多人笑他。
张伟在操场上撞见,嗤了一声:“胖子,你还真黏上了?”
许明秋低头,手指攥紧书包带,没应声。女生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说他像个神经病,同情楚寒州。
可许明秋不在乎,他只想知道楚寒州怎么想。
虽然他没搭理过他,但也从没赶他走,是不是还有希望?
后来不知道是哪天,在走廊上,许明秋跟得太近,差点撞上他的背,他只是停下脚步,回头扫一眼,眼底像冻结着冰,冻得许明秋腿一软,低头不敢动。
他以为自己会被骂,可楚寒州只是转身继续走,像没看见。
那一眼,冷得刺骨,许明秋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允许留下了。
他自认正式成为跟班那天,是个普通的周五。
放学后,楚寒州在教室外等篮球场的队友,许明秋照旧站在不远处,低头抠着手,手心全是汗。
几个男生走过,拍了拍楚寒州的肩,笑着说:“寒州,你这小弟挺执着啊,你就认下吧?”
明明是恶意的玩笑,但许明秋心跳如雷。
而楚寒州只是看了许明秋一眼,那眼神依旧冷。
“嗯。”
他回应了一句。
许明秋愣在原地,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像在撞,他低头咬着唇,脸上滚烫。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从前遭受的一切磨难都值得了。
那天晚上,他躺在宿舍的床上,兴奋得睡不着觉。被子捂住头,心跳声在耳边砰砰响,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回想着楚寒州的背影,想着那瓶被接过的牛奶,想着自己终于有了个位置,哪怕只是个跟班。
他喘着气,傻乎乎地笑,眼角湿湿的,像个孩子。他觉得自己很蠢,可又很满足,能跟在那样的人身后,是他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事。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跟得更近了些,又近了些。
他从不敢主动说话,只敢看眼色,默默做事——帮楚寒州拿书,捡球,甚至在食堂偷偷给他占座。
到最后,连老师都知道了楚寒州多了个小弟。
他喘气声还是很大,走路还是笨拙,可他尽力让自己不那么碍眼。楚寒州从不多话,但逐渐也会和他交流。
有时篮球场上球滚远了,他会淡淡地说:“去捡。”
许明秋就跑过去,满头汗地捡回来,低头递给他,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手和楚寒州碰到。
楚寒州接过球,面无表情,可态度像一种默许,许明秋觉得,自己离他又近了一步。
有天中午,食堂里挤满了人,许明秋坐在角落,低头啃馒头,耳朵却被旁桌的议论填满。
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聊着楚寒州和姜远宁,有人提起了他:“许明秋,你为什么那么想当楚寒州的舔狗啊?”
语调恶意满满。
许明秋愣了一下,手里的馒头掉在桌上。
他抬头,看见几双戏谑的眼睛盯着他,张了张嘴,没想太多,脱口而出:“因为楚寒州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声音不大,却立刻让全场安静下来。
一秒寂静过后,食堂炸开惊天动地的笑声。
有人拍桌,有人捂嘴,前仰后合。
“哈哈哈,最帅的男人?”
“胖子,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舔得真够彻底!”
笑声淹没了许明秋脸,他脸烧起来,火辣辣的。
他低头,紧紧握着筷子。他知道自己很蠢,可他说的是真心话——楚寒州那么帅,帅得像画里的人,他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笑声直到楚寒州本人出现,才戛然而止。
许明秋抬头,看见楚寒州站在他身后,深邃的眸子里依然没什么情绪。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楚寒州说完,咳嗽了一声。
许明秋愣在原地,迅速低头,手指攥紧裤缝。
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可楚寒州没骂他。他咬着唇,眼眶有点湿,心里却热热的。他觉得自己很笨,还好大哥很包容他。
从那天起,许明秋更小心了。他不敢再说傻话,可还是跟在楚寒州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尾巴。
他笨拙地跑前跑后,也的确没有人再欺负他。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王伟的原话。
楚寒州冷峻如旧,可从没赶他,许明秋觉得,这就够了。
回忆被喇叭声打断。
车子停在楚寒州别墅楼下,雨已小了些,只剩细密的雾气。许明秋回过神。
楚寒州睁开眼,目光扫过来,眼底也带着点微醺的雾。
“下车。”
他说,声音低沉,像命令。
许明秋忙点头,推开车门,小心扶他下来。楚寒州站直身子,高大的身影挡住路灯的光,影子落在许明秋身上,像一座山压下来。
他低头,嗅到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寒州哥,慢点。”
他低声说,一如既往小心翼翼。
他只在心底里叫他大哥,一次也没当面叫过,当面都喊寒州哥。
……
电梯里,楚寒州靠着墙,许明秋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尽管已经相处十年,但他其实一直和楚寒州没什么话聊,只是态度比起高中缓和了很多。
但他也不介意,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到了门口,许明秋掏出钥匙开门,扶他进屋,楚寒州自己立刻坐在沙发上,长腿伸直,头靠着靠背,闭着眼,像在压下酒意。
许明秋忙跑去厨房倒水,又折回来,低声说:“寒州哥,你躺床上吧。”
楚寒州没动,只是睁开眼望过来,看样子是真醉了。
许明秋咬了咬唇,走过去扶他,手指攥着他的衬衫袖,硬把他拉起来。
不过楚寒州比他高,他只能去环住他的腰。
好不容易拉到卧室里,许明秋扶他躺下,楚寒州仰面倒在床上,衬衫皱了些,露出一截结实的腰线。许明秋心底没忍住感慨,大哥练得真结实,明明喝醉了,可身上摸着都硬邦邦的……
然后他蹲下身,手伸向他的脚,想帮他脱袜子。
楚寒州却忽然睁眼,皱眉:“干什么?”
许明秋愣住,手僵在半空,低声说:“寒州哥,我……我想帮你脱袜子。”
他有点不知所措。
楚寒州像是有些无奈。
“不用。你忙了这么久,歇会儿吧。”
许明秋很听劝,大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立刻拉过椅子坐下,但其实浑身还是紧绷着。
楚寒州盯着他,漆黑的眼睛眯了眯,忽然低声问:“你生日要到了,想让我送你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许明秋愣了一下,这才恍然——的确,下周日是他生日。
他从没在意过这些,家里没人记得,公司也没人问,他早就习惯了被忽略。
他万万没想到,楚寒州年年都记得。
虽然往年不会特意提起,但都送了礼物。
他低头,惶惶不安地摇头:“不用,不用送,我……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不想让楚寒州觉得他喜欢占便宜。
楚寒州靠着床头,长腿屈起,挽起衬衫袖口。
沉默片刻,他直截了当要求:“说一个。”
许明秋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大哥忽然问这个,是因为喝多了吗?
但礼物,他缺什么吗?什么都不缺。
咬着唇,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他们曾约好看一场电影——其实是姜远宁想看,文艺片,结果宣传诈骗,电影难看得要命。
楚寒州不等电影演到一个小时,就离场去抽烟了,其他观众也睡觉的睡觉,看手机的看手机,只有他,一个人规规矩矩坐在姜远宁身边,硬熬着看完了。
他低声说:“那……看电影吧。”
看电影起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
他抬头偷看楚寒州一眼,又忙低头,生怕被拒绝。
其实他知道这个要求没什么,可他习惯了去担心会被拒绝。
楚寒州像墨染开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很快收敛情绪,他点点头:“好,那就周日去。”
说完,他抬手点了根烟。
许明秋连忙答应:“谢谢寒州哥……”
其实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必要道谢,但在楚寒州面前做小伏低已经融入他的骨血,肌肉记忆。
然后他站起来,挠着脖子说:“寒州哥,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楚寒州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脖子上过敏还是好不了吗?”
许明秋一愣,无奈摇头,“算了,也不严重。”
然后他再对楚寒州点点头,小心带上门,走了。
等彻底看不见人了,楚寒州靠着床头掏出手机,拨通秘书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他淡淡说:“周日行程推了。”
然后楚寒州直接挂了电话。
他靠回床头,指节微微用力,解开紧绷着胸膛的扣子。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许明秋胖乎乎低头喘气的模样,以及刚刚脖子上明显的红痕。
他开始深呼吸。
不能再想了,否则今晚别睡了。
*
第二天,许明秋坐在公司工位上,满脑子都是电影的事。他低头翻着手机,屏幕上是电影院的排片表,他的手指在文艺片那一栏停了停。
文艺片虽然不一定好看,但最不容易出错。
他最终选了部《烈日灼心》——安静,压抑,应该不会太吵,让楚寒州觉得厌烦。
他点开选座界面,手指悬在屏幕上,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想起班花的话:“你不会是喜欢楚寒州吧?”
心口一颤,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咬着唇,手指抖了抖,最终选了两个座位,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他盯着屏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没来由地避嫌是不是太过了。
要是没去参加同学聚会听见这句吓人的揣测就好了,可原来真的有人会误会……
单纯的许明秋终于迎来了迟到十年的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