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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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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类……不对，一台外观与人类极其相似的机器，正站在旧屋凌乱的客厅里，即将长期地与自己共处一室。
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让邢云程感到极其不适。
他咬牙切齿地朝那台机器吼了一声：“快滚！”
那台机器的眼睛逼真得和活人的一模一样，但毫无波澜地看着他：“抱歉，我不能离开。”
“信不信我把你踢碎！”
“您看上去需要发泄情绪，但是我不得不给您一个提醒——我的造价十分昂贵，若我遭到损坏，您将负担普通人难以承受的赔款。”
“所以我让你滚。”
“这与我接收到的更高层级指令发生冲突。”
该死的邢锦程！邢云程心里暗骂一声，问机器：“什么指令？”
“照顾好邢锦程博士的弟弟邢云程先生。”仿生人的唇齿及唇部的活动都和真人极为相似，邢云程都要怀疑邢锦程是不是塞了个活人来监视他。
“我不需要照顾。”
“我可以替您处理一些家庭事务。”仿生人的俊脸笑得很纯良，“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同您聊天，打发时间。”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现在，立刻，离开这所房子。”
“对不起先生，更高级的指令在前，我是不可能离开的，除非您能打开我的主机更改数据。”
邢云程还是妥协了，况且跟一台机器置气也是浪费时间，虽然他今早已经糟蹋了自己的杯子一遍，而且他更不想去找邢锦程，“你要照顾就照顾吧。”
他走到厨房，随手拿起一个碗，打开水龙头，出神地看着透明的水柱从水龙头注入碗里。
“现在是十二月，室外的温度是9摄氏度，室温大约10摄氏度。”机器人出现在厨房门口，“而您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为了您的健康，请允许我为您取来外套。”
邢云程骂了一声，说：“少管我。”
“是。”
邢云程将碗里的水喝尽，冰冷的水刺激着消化道，大脑清醒了几分。
仿生人再次开口：“先生，直接饮用自来水不利于您的肠胃……”
“滚蛋！别出现在我面前。”
“是。”仿生人鞠了一躬，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当邢云程离开厨房时，发现自己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的餐厅椅子上。他看了一眼孤单地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就转身回到房间。
邢云程躺回床上，重新看着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天花板，终于承受不住困倦，在不安回忆的裹挟下，堕入了混乱的睡眠。
——
“欢迎回来，邢锦程先生。”随着迫真的男声响起，舒适的灯光从客厅连着走廊直到卧室依次亮起，宽敞而简约的公寓沐浴在柔和之中。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二分，比您往常回家的平均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十一分钟。”
邢锦程倒在沙发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请问您需要按摩吗？”
“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嗓音拖着疲惫，倦怠地回答。
“好的，那么您今晚需要泡澡吗？”
“不需要……算了，泡一会吧。”
“好的，将在您沐浴时为您准备热水。”
“我现在就要沐浴了。”
因为干坐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心里有点乱。
脱下衣服塞进智能洗衣机，自动开启的机器无声地工作着。
早上从旧屋离开后，他又回到研究所处理那些枯燥无趣的数据，重叠纷沓的数字公式密密麻麻，却交构出了邢云程的模样……颀长清瘦，浓密的黑发留得有些长，柔顺地覆在白皙的脖子上，他俯下身去，拨开遮住弟弟眼睛的刘海，却看见一双通红的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
不行，别想了。
走进淋浴间，温暖的水流自动洒下，温和地冲刷着肌肤……
依然无法平静。
教授让提前他回来了……她看出了自己心不在焉……
这是他的错，但这也怪不得他。
洗完澡，躺进浴缸，ai提前给他放了热水，还是让人体觉得最舒适的水温，全身绷紧的肌肉终于得到放松。
不知道云程在旧屋怎么样……熹微能照顾好他吧。
不知不觉心思又被邢云程扯去了……
其实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家里，对弟弟的记忆也少得可怜，最记得的是记得那年自己大概22岁，导师难得给自己放了假，刚到家就看见一个白皙清秀的少年跪在家门前冰冷的瓷砖上，察觉自己走来，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少年眼睫湿润，眼尾潮红，倔强的目光碰得邢锦程心底一颤。
那一眼让邢锦程明白：他讨厌自己。
自己确实是对不起邢云程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对于邢云程来说就是压力，也许是因为负罪感，他想要弥补邢云程。
ai管家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063号仿生人来电。”
“接听。”邢锦程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邢博士晚上好。”063温和的声音响起，这是邢锦程从声库里精心挑选的音色。
“汇报一下日常工作。”
“好的，今日二月十二号，八点三十一分，名为邢云程的用户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就以较为激烈的语言对我发出了驱逐指令，但因该指令与更高层级的指令产生冲突，我并未执行。邢云程先生放弃交互，进入厨房。分析到室温大约十摄氏度，邢云程先生仅着一件单衣，出于健康考量，我建议他添加衣物，但他并未采纳我的建议并命令我减少对他行为的干涉。随后他直接饮用了自来水大概150毫升，我开口阻止时，他命令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因为用户态度强硬，且情绪不稳定，当时我在保障用户健康和听从用户命令之间的冲突中选择了听从用户命令，并在日程中加了一项'使家中一直有热水’的任务，以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请问是否需要调整？”
邢锦程眉头紧锁：“他一直这个样子吗？”
“是的，邢云程先生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八点三十三分，他在喝完水后回到卧室，八点三十五分进入了睡眠，脑电波显示浅层睡眠，心跳频率大约三次从72跳跃至112，呼吸频率不稳定，常伴四肢震颤……”
“我明白了。”邢锦程揉了揉眉心，“这样吧，你先换一种语言风格，不要太平淡，活泼一点，说不定他就能接受了。”
“好的，已调整本机语言风格。”
“还有，不要忘了我之前教过你的。”
“好的，博士。”对面的ai顿了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今日我试图为邢云程先生准备食物，但冰箱已停止工作且内部空无一物，屋内仅有少量袋装面包，请问您能否提供资金给我用以支撑邢云程先生的日常起居？”
邢锦程不说话了，浴缸内一圈圈水波慢慢趋于平静，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苍白的皮肤被热水泡得发红，青蓝色的血管是河流的形状，同源异流的河，一共两条，一条是自己，一条在旧屋的破榻上，逐渐干涸。
他终于开口：“知道了，明天我会给你打一笔钱。以后每周六晚上九点，来找我汇报，辛苦了 。”
邢锦程从浴缸中站起，结束了这次通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