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似无香》南溪01

10、梁国宫斗

　　吴湘坐在装饰朴素的马车中，透过窗帘，望着渐行渐远的山河。“公主，喝口水吧。”桐儿递上一盏温茶，眼中满是担忧。
　　吴湘轻轻摇头。“桐儿，梁国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吴湘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车轮声淹没。桐儿还未回答，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外面传来侍卫的呵斥声和马的嘶鸣。吴湘身子前倾，险些撞到车厢壁，幸而被桐儿及时扶住。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马车外，侍卫长恭敬回应：“回公主，路上有碎石，车轮受损，需要稍作修理。”
　　吴湘下车站在官道旁，远处青山如黛，近处野花点点，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北飞去，吴湘仰头望着，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些鸟儿尚且能随季节往返故土，而她恐怕终生难归。
　　当队伍快要抵达梁国都城了，一队骑兵迎面而来，为首的将领神色凝重。
　　“奉新王之命，迎接昭阳公主入京。”将领下马行礼，声音中却不见丝毫喜气。
　　吴湘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轻声问道：”新王？梁王他……”
　　将领低头：“先王已于四日前驾崩，太子继位。因国丧期间，一切从简。”
　　国丧期间，婚礼必然简略，甚至可能取消。吴湘内心居然觉得有点幸运。
　　终于抵达梁国都城，天空飘着细雨。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有几名宫人打着伞，将吴湘主仆引入宫中。她们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兰台宫，这里远离王宫中心，庭院中杂草丛生，显然久未有人居住。
　　“请夫人暂且在此安顿。”领路的宫人语气平淡，甚至没有正眼看吴湘一眼。
　　宫人们离开后，吴湘笑着和桐儿说：“战败国的公主来和亲，待遇就是这样子。”话语中有点戏谑，吴湘环顾四周，这座宫殿虽然破旧，但结构尚好。她轻抚过积灰的窗棂，“晟国还需努力啊，要给出嫁的公主撑腰呢。”
　　接下来的日子，吴湘仿佛被遗忘在这座宫里。除了每日送来三餐的宫女，几乎无人踏足兰台宫。直到半月后，才有一道旨意传来——封昭阳公主为夫人，赐居兰台宫。
　　没有册封仪式，没有君王召见，吴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为了梁王后宫中的一员。
　　吴湘开始适应兰台宫的生活。除了带来的桐儿和樱儿，她只有一名中年的姑姑伺候。宫殿年久失修，雨天漏雨，风天透风。但她从不抱怨，反而亲自带着人打扫庭院，修补破损。

　　一日清晨，吴湘正在院中修剪野生的兰草，忽然听到墙外传来女子的谈笑声。
　　“那位夫人，听说被扔在兰台宫无人问津呢。”“哎，虽说是和亲公主，不过是战败国的公主。大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傍晚时分，姑姑带来一些八卦消息：“夫人，今日去领月例，听说王后对萧夫人很是不满呢。”吴湘静静地听着。
　　“赵王后是河西赵氏，也是已故赵将军之女；萧夫人则是左相的侄女，左相辅佐大王劳苦功高，自王上登基以来，萧夫人最得宠幸，王后自然不快。还有孙夫人，她是太后的远亲，在宫中也有势力。”
　　这小小的梁国后宫，怎么如此复杂。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这些纷争。
　　春去夏来，吴湘在兰台宫过着平静的生活。大王终于想起她来，召见过她几次。只是她与梁国王宫其他美人不同，她是战败国的公主，讨好大王并不能给晟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去精心打扮。大王不能被她的皮囊打动时，当然也不会被她有趣的灵魂吸引。
　　偶尔有宫廷聚会，吴湘默默观察着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妆容，听着王后、夫人、美人们口蜜腹剑、话外有话的称赞，觉得甚是有趣。大王不找吴湘，吴湘反而乐的清闲。

　　六月的一天，樱儿急匆匆跑进来：“夫人，刚刚听说王后被废黜了！”这可是大事。吴湘八卦的心思又被勾起：”怎么回事？”
　　“听说是萧贵妃亲自带人在王后寝殿的床底下挖出了写着大王生辰八字的人偶，上面还扎满了银针，大王暴怒，当场废黜，打入冷宫！”樱儿脸色发白。
　　“赵王后虽说家世显赫，但平日待人公正，并无大错。到是萧夫人仗着大王宠爱、李夫人则仗着太后撑腰，处处与王后作对。赵王后久居中宫而无所出，河西赵氏屡屡干预朝政。大王怕是早就想对赵氏一族动手了，这只是其中一环吧。”吴湘看热闹一般，悠悠地和樱儿说。
　　沉思片刻，吴湘轻声道：“看来，萧夫人要晋升了。”
　　果然，不久后传出消息，萧夫人被晋为贵妃，代掌凤印。后宫的权力格局洗牌，唯有兰台宫依旧平静如初。

　　“今日去内务府，听说萧贵妃晋位后，李夫人气得在宫中摔了好几套茶具。”
　　“大王命人重修了紫宸殿，说是要给萧贵妃居住。”紫宸殿历来是宠妃居所，距离王上的寝宫最近。萧贵妃入住紫宸殿，意味着她的地位已无人能撼动——如果她能再生下王子，那王后之位非他莫属。
　　不出半月，宫中传出萧贵妃有孕的消息。王上大喜，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紫宸殿。
　　然而就在萧贵妃怀孕满三月那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席卷后宫。
　　那日是太后寿辰，各宫妃嫔齐聚慈宁宫贺寿。李夫人准备了西域葡萄酒，众人都喝了这酒。但是当天晚上萧贵妃身边的宫女口吐白沫而死，御医诊断是葡萄酒中竟掺毒所致。三日后，一个李夫人宫中的小太监供认受主子指使下毒，目标是萧贵妃腹中龙种。李夫人被禁足宫中，太后也因涉嫌包庇而威信大损。萧贵妃虽因受惊需要静养，却成了最大赢家——大王几乎夜夜留宿紫宸殿，朝野皆知她宠冠六宫。
　　“那酒太后和其他夫人都喝了，怎会只有一个宫女中毒？”桐儿在帮吴湘梳头时忍不住嘀咕。
　　吴湘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大王借此禁足李夫人，打压太后一派而已。”萧贵妃是大王助手。如此聪明而又甚懂大王的女子，怎会不受宠呢？只是借助后宫女子之手进行政治斗争，格局一般嘛。吴湘看过很多宫斗剧，对这种小儿科还是能看明白的。

　　就在李夫人失势后不久，王上纳了新宠——兵部尚书之女陈美人。这陈美人年方十六，娇艳如花，一入宫便得专宠。令人意外的是，萧贵妃非但不妒，反而处处关照，甚至让出紫宸殿的偏殿给陈美人居住。
　　“萧贵妃这是转了性了？”
　　吴湘正在整理药材，闻言摇头：“只怕最近什么地方用得着兵部吧？”
　　不过月余，陈美人便在御花园偶遇李夫人，不知受了什么挑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李夫人诅咒萧贵妃腹中胎儿。李夫人大怒，两人争执间，陈美人不慎落水，虽被救起却已小产。王上痛失皇子，勃然大怒。调查发现，陈美人房中竟藏有写着萧贵妃生辰八字的符咒。陈美人哭诉是李夫人诬陷，而李夫人则反咬是萧贵妃设局。一时间，后宫乌烟瘴气。
　　最终，王上各打五十大板——李夫人被降为美人，迁居偏殿；陈美人被贬为选侍，禁足思过。唯有萧贵妃，因宽容大度为二人求情，更得王上敬重。
　　“萧贵妃本与陈美人是同盟，怎料陈美人性情太急躁，还没搬倒李夫人就把自己和孩子折进去了。”
　　桐儿咋舌：“夫人怎看得这般透彻？”
　　吴湘微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秋去冬来，萧贵妃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大王大喜，大赦天下。看样子不日要晋封萧贵妃为王后了。吴湘按例去紫宸殿贺喜，远远看了襁褓中婴儿一眼，只是觉得不甚健康。
　　两个月后，听说孩子生病了，吃的甚少，面黄肌瘦。遍访名医，吃了很多汤药也不见好。大王急忙册封萧贵妃为王后，册封这个还没有名字的孩儿当太子想给他冲喜。
　　但是孩子本就先天发育不良，然后又吃了很多汤药，又让册封太子一事折腾，不几日就夭折了。萧王后伤心不已。

　　“哎，这个王宫风水不好，不太平，这么多孩子都留不住。”老宫女感叹了一声。
　　“大王有几个孩子啊？”吴湘有点好奇。
　　“就两个公主，还是当太子时候生的，这两个公主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原来有个孙夫人，是西南蜀国公主，来做和亲公主。三年内生了两个女儿。后来蜀国与梁国决裂，公主就回去了。”
　　“大王后宫不少人，怀孕的也有，但是真正能足月生产的却很少，有的生了没多久就夭折了。”
　　吴湘有点黑暗的想法，不会这个大王精子质量不过关吧？难道都是宫斗惹得祸吗？蜀国公主那俩女儿是不是也不是这个大王的，可能是公主与侍卫的吧？好像姐妹俩长得不像。可能不是一个爹，一个是蜀国情人的，一个是侍卫的？嗯……吴湘的想法太黑暗了。但很有可能这就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