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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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潋滟，青枝微扬，湖边柳树下的梦醒了。徐朗倏地睁开眼，入眼的灿烂明媚，一切都充满生机地闪闪发光。
过去的记忆恍然若梦，一抬手，通知书掉到他脚下。徐朗把它收在兜里，朝那栋玉兰樟树环绕的老旧办公楼走去。
辅导员办公室内，冯兆华一脸凝重地看着徐朗，她下垂的三角眼不怒自威，哪怕没有生气，看起来也像是在发怒。
而她的表情像是在说：这个人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这个时间段提出休学请求？
“你学的好好的，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休什么学？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休学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冯老师，我是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任何后果我都愿意自己承担。”
“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后果，赶快走，赶快走，我这还有一大堆事情……”冯兆华明显不耐烦，只当徐朗吃错药了，在这给她没事找事。
“冯老师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在故意找麻烦，我可以解释给你听……”面对朗的锲而不舍地纠缠，冯兆华只跟他说，让他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她要跟他好好聊聊。
墙上的指针缓慢又坚定的走着它自己的步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七点半。办公楼外，十几米高的白玉兰堕了一地，像花毯铺在新绿的苔藓上。
徐朗忐忑不安地在走廊外等候，他必须说冯老师才行，如果她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就根本没可能了。可冯老师那么古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桩‘荒唐事’？
徐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玉兰的清香。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钥匙的叮铃声。
“来这么早？进来吧。”她说，并且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这个办公室的规模还是上个世纪的样子，很小，只能安下四个人办公桌。
冯兆华让徐朗随便找椅子坐，她则跷着二郎腿，坐在旋转椅上。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做出休学这么大胆的决定？”
徐朗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过去的事和之前的事全部和盘托出，讲得真切感人，希望能打动冯老师。
他讲完了，冯兆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是那副垮下来的严肃表情。在压抑的沉默中，徐朗头越来越低，他害怕去看冯兆华的眼睛，那种不务正业的鄙视眼神，就像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疯狂，好像是一拍脑门就定的决定一样，但我真的不想放弃，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难道现在还要再错过吗？”
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徐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很快。他紧抓着自己的裤腿，手心冒汗。
“如果你确实想也愿意承担所有后果，我可以先给你办个休学证明，如果成功了，你就去，万一没成功，你还可以接着回来上学，这样可以接受吗？”
一瞬间，徐朗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这真的是冯老师说出的话吗？她……她竟然同意了？这也太不像她的风格了吧！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不然我还骗你吗？”冯忠华好笑道，弯起的嘴角，忽然又放下，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哦……至少还有机会。”冯兆华感慨地说道，眼里充满了对过去的追忆。
冯兆华向徐朗说起了她遗憾的从前。
她小时候其实一直想当一名流行歌手，最喜欢的就是台湾歌手董悦的那首《青□□恋》，到现在她家里还珍藏着好多这个歌手的唱片的呢。
那个年代唱片可不便宜，单曲唱片就要三四十台币，相当于今天的四五百，更别说她的专辑了，一套就要花光她半年的零花钱。
就算好不容易买到了，也只能偷偷带到同学家里听，她家没有留声机。
那时候她成绩很好，学校红榜的前十名总有她的位置。他的爸妈一直希望她成为一名教师，因为教师体面、是铁饭碗，外面相亲市场最受欢迎的就是女教师。
但她对当教师兴致缺缺，她一直想的是去读a市的音乐学院。高二那年，学校统计要去学艺术的人数，她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高兴地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父亲的暴怒。父亲把她藏在床下的所有唱片全部砸了个粉碎，当场就打电话给他的班主任，强制删除她的报名信息。
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结果淋了雨，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一直烧到38度也不见有降温的趋势。
父母又连夜把她送进医院，打了几天点滴。烧是退下去了，可她的嗓子却坏了。唱出的声音不仅嘶哑难听，而且肺部也出了问题，时不时就会一阵猛烈地咳嗽。
这下是彻底断了她学音乐的梦想。在这件事情之后，她对学习也毫无任何兴趣，高三那年成绩直线下滑。父母急得给她报了好几个辅导班，结果越补越糟糕，最后勉勉强强上了本地的一个师范学院。
直到现在，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了，但一想起父亲，她依然会想起当年的事。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叹气地想，如果当初她嗓子没坏，现在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说着说着，冯兆华情不自禁地唱起当年的歌。声带确实如同被砂纸狠狠磨过般嘶哑，但忽略掉音色问题，她唱得很准，很有感情。
“如果冯老师去当摇滚乐歌手的话，肯定会收获一大批粉丝，成为异军突起的超级巨星！”
“你还开起老师的玩笑来了？”冯兆华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不带有责怪的意味。
“当然是知道冯老师不会生气才敢的。”徐朗开玩笑地说。“咳咳咳——”冯兆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止咳药，扣了两三颗扔进嘴里，徐朗忙给她送来温水。
一杯水下去，冯兆华停止了咳嗽。“你先回去吧，明天记得把材料准备好送过来。还有先声明啊，我这边给你上报了，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学校领导的意思。”
徐朗点点头表示知道，顺带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高邈的天空呈现出雾霾般的灰质蓝调，耳边似乎又响起冯老师嘶哑的歌声。
夏天的青柠气泡水，
你指尖的温度与心跳。
课桌里藏着送你的信封，
直到蝉鸣声尽，你也未曾打开。
我的暗恋，是未成熟的青梅，
含着泪，我将它咽下。
第二天徐朗前来是送材料，冯兆华恢复了一脸冷硬，让他把文件放她桌上办公室就可以走了。
徐朗默默把买来的枇杷膏压在文档上，冯兆华只轻飘飘地撇了一眼，也没叫他拿走。
回宿舍的路上，徐朗从没觉得这么轻松过。不仅血脉流畅，而且还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拿着双截棍嚯嚯乱打的年纪。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嗯……？”
他又推了一把，门还是纹丝未动。这是怎么回事？谁把门反锁了吗？
“a你在吗？”里面没有回应，看来是出去了。
徐朗不死心，这次卯足了劲儿，门终于打开了。堵住房门导致推不开的罪魁祸首竟然是……
徐朗看着这山一样乱堆东西，心里疑问更大。跳绳、金枪鱼油、拳击手套……这都是些什么？徐朗从中拿起一个明显乱入的东西，满脸问号？！
‘十年正品，保质保量！用它，他好我也好！’
这……这到底是谁买的大宝贝？难不成是a这家伙？
说曹操曹操就到a和b他们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你们这是要开杂货铺吗，买这么多东西？”徐朗问道。
“呦呵，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什么惊喜？”
“就是放在你位置上的那些东西，全是我们送你的，哦对了，那个最贵的燕窝可是我送你的。”
“什么最贵的燕窝，我送的鱼油也不便宜好吧，干嘛踩一捧一。”b说着，把他怀里的一大包东西又堆在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山上。
“你们干嘛送我东西啊？我看起来——”徐朗话还没说完，就听见c的声音：
“快让让，快让让！”他扛着一个大沙袋，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嗬！太累了。”他捞衣领，一边揩着头上豆大的汗珠，一边拿手撑在徐朗肩膀上。
“他们都叫你吃补品，但我们那儿的传统就是加强体质！只要练好了身体，啥病自己就好了！”
话音刚落，那边岌岌可危的小山轰然倒塌，原来是那个大沙袋没放稳，倒在小山上，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山崩事件。
“我靠！c，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压到我的燕窝了！！”a心疼地把那包扁掉的燕窝抱在怀里，好像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被压成了片片。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我铁定跟你没完！”a怒气冲天，转头向徐朗道：“徐朗，你可都看见了，是c那个蠢人干的事，我送给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你可千万别嫌弃哦！”
徐朗一个头两个大，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众人同情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b鼓励般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等你回来。”“b说的没错，我们等你回来！”c和a同样一脸沉重。
徐朗越听越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一种下一话就有生死离别的日漫场景？还有这奇怪的flag是谁在乱立啊！！
“我没生病，你们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
“什么！你没生病？”
“不对呀，你不是都病得要休学了吗？”
“a！你又乱传消息！！”
徐朗扶额，他的这群室友啊，怎么又好心又好笑的？！
b啪的一下拍在a后脑勺上，“a，你以后别听风就是雨好吗？谣言就是从你这样的人嘴里传出来的！”
“死b，你——”a瞪眼，接着又是一道清脆的拍西瓜声，“叫你乱传消息！”c打在a脑瓜子上，a的头被打得嗡嗡的。c看着徐朗问：
“所以你是因为什么休学呢？”
“因为……”
徐朗只得把之前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再讲一遍，当然他省略了中间冯老师的事情。
“酷！太酷了，酷毙了！”a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兴奋，“我也想参加！”“你真的喜欢这个吗？如果是因为一时冲动，你以后会后悔的。”
b拉开死拽着徐朗的a，一脸无语：“你没事跟着凑什么热闹呀，就你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能顺利把毕业证混到手就算好的了，你跟着去，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说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就很牛逼吗？我看你就是情商低，连开玩笑的话都听不懂。”a脸撇到一边，顺带还向b翻了个白眼。
“那你什么时候走？今天不走吧？”站在他旁边的c问道。
“估计还要四五天吧，怎么了？”
“当然是去唱卡拉ok啦！”
一听到唱卡拉ok，a很高兴，他最喜欢的就是一展他浑厚的男高音。在他看来就属他唱得最好，这是他能找回面子的专场。
走在外面的梧桐大道上，a熟稔地和他勾肩搭背，“以后记得常联系，就算你真的去了纽约，我们也是好兄弟。”
“我都还没赢呢，你就这么相信我？”
“那可不，你可是我钦点的冠军！”
看着如此坚信自己的a，徐朗发自内心地对他一笑，a看着，颇为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然后突然跳到徐朗前面，嚯嚯哈嘿地拳打脚踢，“到时候你就像这样，把他们通通打得落花流水。”
徐朗哑然失笑，还没等他开口，b率先出声：“就你那三脚毛功夫，我一脚就能给你撂倒咯！”
“接招！”a道。
几人你来我往，出了校门。
……
万里无云，天空是水洗的牛仔蓝。
他已经10年没再打过拳了，可能又怎样呢？至少这次他不会连门都没进去就输掉比赛。
卡拉ok的音响响了一夜，等次日。徐朗去交材料的时候，冯兆华难得的询问其他的身体状况：“昨天晚上唱歌去了？嗓子这么哑？”
“等会儿你去把打印机里的那个知情同意书拿上，让你父母签字，明天12点之前交过来。”
徐朗有一瞬间的僵硬，是啊，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需要父母的签字同意呢？所以兜兜转转结果还是一样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摸出手机，不停在走廊外徘徊。手机页面一直停留在拨号状态。
“呼——”
他深呼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嘟——嘟——嘟——”
他按着胸口，那里咚咚地跳个不停。
“喂……？我刚说给你打电话呢，你就先给我打过来了……正好今天周末，你赶紧坐地铁回家，我做了你喜欢的红烧肉……”
徐朗挂断电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妈说这件事，说不定这个世界的母亲很开明呢？
他苦中作乐地想，把一团浆糊的烦心事甩到脑后，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先回去再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