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二）》絮凡

10、20

　　20
　　缠绕在胸口的是安朵的话，憋了许久。
　　当做自己没有听到的结果是，一日日开始胡思乱想。
　　想多了，人就跟缺少了阳光照耀的树木清草，染上苍绿色的滋味，人成了云，大概就可以不用去想更多，心在变，但那个时候并不知道。
　　每天围绕着书房，望月台，马场，校场。一天天的懒下，心懒了，身体更懒，又在辰光下趴在书房外的栏杆上。
　　想着，一月快到，他安朵何时才告诉我，离开的话。
　　“安朵，易容术到底难不难？”
　　“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问你嘛！我觉得会很好玩。”
　　“现在你还小，等在大点我教你。”
　　“安朵你在撒谎，你总是要离开的，带着那小丫头离开的。”一阵东西扫落的声音，那孩子别扭的嚷着。“你们都会离开的，不要骗我了，你当我是白痴吗？”
　　“……”
　　“为什么不说话，你当我孩子看？你只当我个孩子看吗？”
　　“你确实是个小孩子，小月息不要吵了，我们来看这个，这个国家是洛水……”
　　“……”房间里的声音静下，然后是月息轻柔的嗓音。“恩，然后哪？”
　　“洛水新任的皇帝是唯一个无才而得天下的，也不是嫡长子，听说老皇帝是因为他的容貌可以镇天下而给了皇位……”
　　“哈，他们的百姓可真可怜，那这个呢？”
　　“这个是郁陵……自古郁陵的经济就在五国最上，听说他们的悠闲山庄富可敌国，五国商胄无不敬让三分……”
　　那房间里传出的是一个孩子被一个强大的人吸引的声音，磁石一点点的矫正他的南北方向，小石子慢慢的靠近，我则抬眼在若隐若现的声音中，在夏日的荷塘边睡去多少时光，睡来多少心殇。
　　一个小侍女走来，我听到她小小声的对屋里的人说。
　　“莫姬公主请两位过去……”
　　里面的人有片刻的沉默，但最后还是‘恩’了声，推开门出来，我闭眼睡着。
　　衣角摩挲的声响，停顿半晌后，继续是玉配震动，他们走了，并没叫醒我。
　　张开眼睛看着池塘另处，淡淡而笑，坐正身体想，接下去该做什么。
　　迟迟想不出的是接下的彷徨，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坐这里吹着还在热头上的夏风，粘腻的很。
　　头发沾着脸，叫在栏旁晃动，日子的无聊无趣，拖动脚儿立起，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慢无目的地走，慢无目的的离开这里。
　　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在蔓延，穿过假山，穿过矮树，穿过走廊，一大片空地上一个影子在飞纵跳跃，一记记圈在身前穿越，打破了空气虎虎生威的力道，我靠近了，看到打拳的人没有穿上衣，孩子的身体却有了成人的力度。
　　在走进，我的心莫明的蓬勃，在他跳上跳下，一步一跨中，我喊出他的名字来。
　　“夜晟……”居然又见他。
　　影子马上停下，他转过头，看我，不置信的眨眼。“哥哥……”
　　我身体一抖，多少日子没有听到的声音，我几乎忘了我还是个男人，有个眼前一样的身体，一样的……不一样了，他强壮的美丽，而我瘦小的可悲。
　　“你好吗？”我颤抖声音说出的话居然让我想给自己一巴掌。
　　“啪……”我打了自己一巴掌，抬头对他笑着，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我奴动嘴问。“你还好吗？……”说不出话来了。
　　他笑了，走上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手摸得我脸痛，但是一句痛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很好，你也很好吧。”自己给自己巴掌的地方隐隐痛着，痛到了心口，但是我的手再伸不出去，我永远不能做彷徨的孩子，被人保护不可能是永远的……
　　“我会带你回去的。”我很坚定的说。“安朵来了，所以我会带你走的，一同离开，回流觞，到夕琉，到洛水，到郁陵，我们都要离开这里。”我当时很幼稚地说着，也如此想。
　　他嘴角笑着，摸着我的脸，放开，转过身，去拿他的衣服，我站在他身后一句不说的看着他，看他把衫子穿上，然后抬头看天，再看我。
　　我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把我拉走。
　　“这里太阳太大，我们找个地方说。”接着就被拉到树阴下，我靠着树，他帮我挡去照来的阳光。
　　“你认为安朵会带我们走吗？”
　　我不解，蹙眉头，反问。“他不会带我们走吗？”
　　“不会吗？我看他是很好的人，对我们很好，你没看上次莫姬被气出来的面孔，想到我就开心，原来她也会有难看的脸色……”
　　“安朵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我抓住他的手，蹙眉蹙地更紧。“难道你真的认为他不会带我们走吗？夜晟？”
　　“他或许会让我们走，但是，哥哥你愿意走吗？你愿意吗？”他，一双如夜的眼珠看着我，黑色的，晶亮的，镶在有夜晟独特味道的脸上，那味道在以后变成了邪魅，纯男性的美丽。他以后将可以用薄唇刚毅来形容，正微微开启，继续问我。“与那王子在一起，我看到了你真正的笑容，十几年你都压抑住你身体里的那份血液，面对我你都只是个姓帝的玩偶，你身体里的激情只为他存在……”
　　“夜晟，你在说什么？”我瞪大眼睛对着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真实，虚幻的如梦里的仙子，美丽的是娘娘们桌上的花瓶，你告诉我们的是你碰不得，你这么碎掉，你根本承受不了伤害……但是，为什么在他的面前，你扬着脖子吵闹，斜着眼睛讥讽，竖起头发生气，那样真的你……看了，我只想大叫我好嫉妒，我好嫉妒……”
　　“呵呵，夜晟，你看错了啦，我这么讨厌他……我哪可能……”吞口水。“我哪可能有你说的那样嘛。”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
　　他抓了我的肩膀压在树上，他对我吼着，吼地好响声。“我是你弟弟哎，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为什么上次你是在他怀里哭泣，为什么要给他看你的脆弱，为什么啊？”
　　我我我……我哪知道啊！你不知道吗？我……我只是因为不希望你看到了伤心，不想他们抓了你考问，但是我还是想哭啊，好可怕，差点就死掉了……差点就看不到你了，差点……就……看不到他了……
　　天那……我怎么了？
　　“你看你，你的眼睛在撒谎，你总是撒谎，明明不难过，还是会装出伤心的模样，明明不想哭，但是还是会变成软弱的样子……你现在想他，因为你说你没有。”
　　“我没有……”停顿，与他的那句‘没有’重复。我撇过头，看着一旁，不想在说话了。
　　“不看我，当我没说过……”他虚虚地笑，虚弱地垮了肩膀。“以后不要让我看到，我不想看到你那样的表情，离开……应该可以离开的。”
　　后来，我落荒而逃，夹着我的尾巴逃出他的逼问，他那双黯淡去的尾巴，我跟自己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本来我可以以为我还有个地方去哭泣的，本来我以为……谁知……
　　倏然，身体往前冲，脚没停下。
　　手臂被人抓住，阻止了我跑步的动作。我抬头，狠狠地丢过去。“做什么？”
　　那人讪讪地笑着，调戏我。“小公主，在生气吗？一张脸好红。”是千秋。
　　“不要你管。”我想耍开他的手，但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继续瞪他。
　　他笑容依然。“生气对美人的皮肤不好。”
　　“那当我丑人好了。”依然气愤。
　　“远处那个人仿佛比你更沮丧气愤那。”他到没看我，朝另外处的一个人频频地摇头。“啊！！踢树了，可怜的，那可是公主小时候命人种的……啊……摔刀了，虽然不是宝刀，但是砸了自己的腿可不好……哎呀！！这次……”
　　“够了，你到底来做什么？”
　　“呵呵，紧张了吧。”他回头看我，我不服气地看他，但是眼角却瞥向夜晟方向，他正在校场上狂奔……
　　“嘿嘿在偷看。”
　　“我没有。”
　　“刚刚那声‘我没有’好响呢？”他刮刮耳朵，我继续盯着，他终于笑了。“跟你说生气很难看的，月息见到一定又叫你丑八怪了。”
　　“你来做什么？”
　　“你来又做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走来了。”
　　“哦……那你知道吗？你莫名其妙的走来，一群人莫名其妙地着急，宫里有了只苍蝇，没头的到处乱转……这里也有只苍蝇，有头的到处乱撞……”
　　“……”
　　继续瞪他，这只狗嘴里什么都吐不出来的东西。欠揍。
　　“呵呵，不跟你说假了，王子找你。”他的脸终于正经下来，我‘哦’了声，转过身，往回走。
　　“喂喂！！你去哪里啊？”
　　“散步。”
　　“那王子呢？”他追到我旁边，问着。
　　我看着前面，没对看他，但是却微微一笑。“让他去找他的头吧。”
　　边上的人停下，我继续走着，然后身后传来——“哈哈哈……”他的狂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