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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亲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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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一阵轻风拂过也是痛彻心扉,更遑论被人放在手中,况且还是落在酆恩序的手里!钺立刻吓得五脏六腑皱缩一团,小小地压缩在腹腔中,逼得他喉口泛上酸水,紧张得牙齿磕动作响,哀哀地转头看上主人一眼,见他一根根收紧手指,不容置疑地圈在掌心,顿时俱丢了魂魄,身战气咽,伏在刑凳上,丝毫不敢动弹。
酆恩序压在他身上,下巴轻轻抵住钺的肩头,手自身后环绕,练剑而生的茧,惹得怀里的人一阵战栗。他低下头,在钺耳边低语,还带着几分隐秘的笑意,不过此时的钺,断然是听不出来了。
“不是张扬得很么?叫你回去休息,还敢跟来兰池。”
他手指轻弹,惹得钺喉中又滚出一连串的哀声,他听得上瘾,索性张开手掌,轻柔往下一捏,钺便露着眼白,崩溃捶打刑凳,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了。
“现在落到这个下场,是你咎由自取。”酆恩序鼻尖摩挲他的耳廓,精准找到上次银签穿刺后留下的点点疤痕,感受着怀中痉挛痛吟的身体,道,“如今这东西变成这样……我想你是断然不敢再生妄念。只是不知道吃了这样的苦头,今后你这东西,究竟还能不能人道了。”
钺一手撑着凳子,一手扶住他的小臂,是真的受不住这般的触碰,却又不敢推开,听了他的话,拼命摇头,作型道:我不能、不能了,主人、求主人饶了我……
钺的求饶,是顶尖的新奇事,酆恩序听在耳中,只觉得新鲜,他以为这个人早明白,无论是何种的惩戒、赏赐,从酆恩序指尖落下,降临到他身上,他皆没有拒绝的能耐,更没有求饶的资格。
“是么?”酆恩序对他的回答似有不满,手指猛地收紧,唤来他一声垂死的惨叫,整个人往前倒伏在凳上,涎水不住滑落。他继续欺身而上,压榨钺最后一点躲闪的余地,在钺连声的痛喊中,垂首在他耳边说:“可我不喜欢阉犬。”
钺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随着那只包裹着他的手传递而来,袭上小腹,窜入肺腑,直抵喉头。他的主人把他折磨成这样,而后又要他如同一般男子那样泄身吗?巨大的、仿佛将他天灵盖削脱的疼痛直钻而上,钺额头抵住凳沿,嘴里的惨叫根本止不住。
酆恩序垂眼,睫毛在钺脸侧扇动,轻声道:“不若你亲眼看看。”
钺便颤颤巍巍地低头望去。酆恩序的手莹白如玉,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钺心中生出极端的害怕,甚至来不及信任主人的那句“不喜欢阉犬”,他只知道自己因为这根东西受了刑,主人不喜欢他的这根东西。
但是眼前的一幕太过□□,而将他逼责到这个境地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主人啊!于是他在恐惧的酸水之中,涨得脑子被绞成一团糊糊,而他则成了块死肉,浑身上下只有那二两肉活着、痛着、受着虐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呃啊、啊……”钺仰起头,眼神已然失了焦,手攥着凳脚,几乎将沉甸甸的绿檀木攥住裂痕,但他放在酆恩序小臂上的手,仍然只是轻轻搭着,不敢用上半分的气力。
他身心已全然被击溃,再顾不上什么规矩体面,仰倒在酆恩序身上崩溃流泪。
酆恩序看看身前心魂俱碎的人,忽然低头,伸出舌头,舔去了他脸颊温热的眼泪。
钺立刻安静下来,屋内一时落针可闻。
像被猛兽咬住脖颈的兔或者羊一般不敢动弹,他放轻呼吸,眼睫扇动间,眼泪扑簌簌继续落下,而面上覆盖温热潮湿的气息,光滑柔韧的湿润舌面舔过脸颊的触感,教他愣了神。
他安静不过数息,碎心裂胆的恐惧紧随其后,将这份宁静击碎。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这样,他废掉的脑子已然无法理解眼下的状况。他的主人不是厌恶他、正在惩戒他吗?为什么会突然凑得这样近,连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浓密的睫羽之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仿若两枚晶亮名贵的墨玉珠子。
一直堵在肺脏的难以言喻的恐慌终于从喉道中爬出,酸水上涌,钺发现后,立刻将酆恩序推开,脑袋撇向一侧,不停干呕。
酆恩序缓缓站起身,沉沉望着反胃的钺,一脚踢上这人后腰,将人踹飞出去。钺便如同张破纸片一般,撞上房柱,又摔落在地,正待撑起上身,后脑头发又遭人攥住。
酆恩序将他的脑袋提起,咬上钺下唇忍痛时咬出的血痕,牙齿覆住他的牙印,几乎撕扯一般地研磨拉扯,直至尝到血腥,才从那痕迹上离开。
鲜血立刻从破口处涌出,沿着唇瓣流到下颌。钺瞪大了眼睛,脑子混沌一片。酆恩序垂眸看了他片刻,低头覆住他的嘴唇,给了他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直到一吻作罢,钺还神思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日头渐落,酆恩序遣走鸣竹院侍人,屋中未燃灯火,已然开始昏暗,他愣愣看着主人,一时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亲吻他呢?不该感到厌恶、不该为他不合时宜的举动而恼怒吗?为什么最后星星点点,汇聚到他身上,会变成一个吻呢?
纵然钺已与酆恩序有过两次肌肤之亲,他们却从来没有接吻过。钺明白自己的地位处境,区区一个私奴,自然不敢肖想同主人亲吻,可若说他不渴求,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从未想到,他认为眼下这般境况,主人不发怒便已是仁慈,亲吻?他甚至觉得主人是不是被气昏了头,才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可是他的疑虑很快被打消,盖因酆恩序离开他的嘴唇之后,这亲昵竟然并未结束,他的鼻尖摩挲着钺的皮肤,寻到心仪部位,就像找到了适合下口部位的豹子,竟然会张开嘴,细细密密地啃咬他,咬他的脸颊、他的颈侧、他的耳朵。钺只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从主人触碰部位蔓延开,一时连□□的疼痛都能忘记。酆恩序埋在他的脸、他的颈肩、他的耳鬓,肆意啃咬,留下一个个深刻齿痕,而钺放轻呼吸,犹豫半晌,悄悄抬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自己托起,以便主人更方便下口。
酆恩序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钺的心底,便倏地升起一股极热烈的战栗。
酆恩序感受着钺,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旺盛的施虐欲上煽风点火,他一时也有种无奈的疑惑,想为何这个人总是能精确无比地戳中他兴致的那一点?只恨不能真将他揉碎了、掰断了、生吞进肚里为好。
金乌西落,院中已全然陷入黑暗,酆恩序才放开钺。这人脸上已然被啃出许多斑驳牙印,睁着一双迷茫又爱恋的眼睛看他,恐怕早忘记,在他的设想中,应该钟情的另有其人。他想真该让钺看看自己此刻的神情,就他这出息,真以为将那份僭越的感情藏得很好,他若发现自己早露了个干净,不知将会作何解释。
他将手伸进钺的衣襟,钺一向非常驯服,眼下则几乎能称得上任人搓圆捏扁的乖顺,任由他在怀中摸索。酆恩序先触到了他予钺的面具取出。钺以为他要收走,眼睛紧紧锁在那张黑玉面具上,露出乞求神色。酆恩序面色不改,很快指尖寻到了一张柔软丝织物,在钺还沉浸在面具将要被夺走的念头中时,将保管得当的物件从钺怀中抽了出来。
钺在看见那张绢帕的瞬间陡然变色。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联系上今日发生的一切,从那口唤应灵的小厮开始,到酆恩序目的明确地从他怀里掏出这张绢帕,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所遭遇的这些,恐怕并不仅为着他对应灵的所谓“肖想之心”,更大的罪过,是他私藏了主人曾用过的东西。
他慌不择路,立刻要爬起来叩首请罪,动作间牵扯下身,痛得他一激灵,竟然没能顺利起身,酆恩序看他挣扎无果,索性踩住他肩头,将他制在原地。
“这手帕看上去,倒是有了些年岁。”酆恩序将绢帕搭在手心,轻柔攥住,在钺侥幸猜想他并没识出手帕来历时,低头看去。
“你若是倾心应灵,捡走我用过的绢帕,保管数年,是为什么?”
钺又咬住下唇,碰到酆恩序撕开的伤口。他的脸上密密麻麻一片酥痒,是主人咬出的,即便他不再碰了,这感觉也久久未散去,让他脸皮发麻。在一室黑暗之中,酆恩序的身影抽象为一道剪影,而钺嘴唇嗫嚅几下,刹那仿佛被一道灵光击中,一股念头劈入天灵,破开迷雾,明明白白地展露在他面前。
他想:主人早知道,我倾心的人,是他。
而随之而来的,是酆恩序对他的回应。是擅离职守闯下大祸后的赦免,是酆字烙印,是寒潭宝剑,是紧危急时刻交到他手中的墨玉令牌,是玉墟、嵰州城中的情事。
主人若要处理他,桩桩件件,够他死十次。
钺不敢奢想主人也会倾心于他,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原来主人,允许我心悦他。
就如同得了天下大赦的死刑犯,新生的喜悦将他包裹,先前那般的苦打重罚,都化作甘霖降临前的考验,他不怨恨自己蒙冤遭判下的死刑,只记得赦免的喜悦。
钺活这二十六七年,艰难险阻,总多过吉隆之喜,他这乏善可陈的一生之中,惟有几次诚心的欢喜,第一次是小粟村见到酆恩序,第二次是陈牙镇再见,第三次是出营那夜,酆恩序将代表甲影的黑布赐予他,第四次,是酆恩序说饶他一命,将他收做私奴。
从此以后的道路,荆棘满途,因着前路有酆恩序,他就咬牙走下去。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精神内敛的人,他的恨与爱,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这张皮上,写在他的每个眼神、每个举动里,只不过,能令他欢欣的事,着实太少,因此即便想要感情外露,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仗着黑夜之中无人能看见,他盯着属于主人的黑影,嘴角牵动,喜笑颜开。
酆恩序看着他的痴样,也是一阵从未有过的莫名悸动,他将帕子丢开,那张旧绢帕,就轻飘飘地落下,盖在钺的脸侧。
“幸而这次由应灵发现,他懂事不曾告诉别人,若是旁人看见,我还要费心为你遮掩。”酆恩序冷淡道,“穿好衣衫,叫人进来点灯。”
钺将失而复得的巾帕小心叠好收进衣襟内,仿若吃下一颗定心丸。听酆恩序如此说,已然明白自己是何处出了差错,他自然不可能怨恨应灵告状,非但不怨恨,反而十分感激,若非如此,他至今还不知道主人想法。
只是穿衣间□□的疼痛,警醒着他欺骗主人的下场,他脸突地一红,想他主人分明知晓答案,却还要一而再地逼问他,实在是……
酆恩序忽将人叫住,见他转头看来,将身侧的绿檀刑凳踢过去,说:“这东西,你自己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