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颗星星》双下巴睫毛怪小k

10、第 9 章

　　第九章慢慢走，沿着脚印

　　于是，汤青菀一行五人便一起出发吃饭去了。他们选定了公园附近的一家面馆。

　　阿慈打开手机导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稍后面的是书礼，李衿言落后书礼半米，汤青菀还是习惯性地与李衿言维持一小段距离，和林绾绾两人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嘎吱，嘎吱”一路上只有五人深深浅浅踩在皑皑白雪上的脚步声，跟所有刚认识、不熟悉的朋友一样，五人在路上都没有过多的交谈，都只是很认真专注地走路。

　　汤青菀望着李衿言的背影，就如同她过去五年里无数次望向的那样。李衿言走路时习惯先迈右脚，然后再是左脚。但今天再细细观察，汤青菀又有了关于李衿言的新发现：他的左脚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比较浅，右脚的会比较深，或许跟他左脚的脚伤有关——

　　高三那年，李衿言在一场比赛中，一次跳杀后，突然的一个扭转动作，落地不稳，导致了半月板撕裂。

　　他本来还想坚持将眼前的比赛打完，但他身体愈发难以控制的颤抖，紧皱的眉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以及恨不得把指甲掐进肉里的拳头，无一不宣告着他的勉强。

　　所幸，他的教练没有给他胡来逞强的机会，他叫停了那场比赛，尽管那场比赛的输赢可能决定了李衿言未来职业道路起点的高低，他也不敢叫李衿言拿命去拼。

　　而遥坐在观众席的汤青菀并未在第一时间体察到李衿言身体上的不适，只是觉得他可能累了，在赛场上的脚步和身法都变得沉重缓慢。然后又瞧见他的教练快步走向裁判席，一脸严肃地向裁判说着什么，手上还比划着暂停的手势。

　　“哔——”一声悠长哨响在场馆内回荡。裁判叫停了比赛，而后几个医护人员担着担架一拥而上，朝着李衿言的位置。

　　在裁判叫停的一瞬间，“嘭——”李衿言跟一直紧握着的球拍同时泄力地倒在球场上。

　　另一边，汤青菀条件反射地在观众席上“嗖——”地应声站起，探头望向李衿言。

　　这时，她才发现李衿言的脸一片灰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和鼻尖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认命似地躺在球场上一动不动，等待着医护人员将他从赛场上带离。

　　汤青菀从自己的座位起来，不断地拨开人群，不管不顾地朝观众席的最前排走去，身边的喧嚣一概不闻，只能听到李衿言粗粝的喘气声此起彼伏，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耳膜，连同那颗被紧紧攥着的心脏。

　　当汤青菀走到观众席最前排时，李矜言正好被医务人员抬到担架上，准备送往医院。李衿言躺在担架上，在汤青菀的眼中擦身而过。

　　汤青菀看见李衿言一双灰暗且空洞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球场上的大灯，那一排排亮如白昼的灯，此刻却怎样都无法照亮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更像一个无底深渊，吸收了所有光亮，连同汤青菀身边的所有光亮，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李衿言被架着逐渐远离赛场，不甘、懊悔掺杂着痛苦的泪水这才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那样脆弱、失意、受伤的李衿言，对汤青菀而言很是陌生。她印象中的他总是所向披靡的，意气风发地闪耀着整个球场。她以为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破碎狼狈的李衿言感到失望，就像粉丝对于偶像的那种失望。但她没有，她只有对他的满腔心疼。

　　那场比赛过后，李衿言在医院里修养了一个星期便回到学校上课了。在那短短的一周时间里，汤青菀在脑海中想了无数个借口去关心李衿言的状态，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不知道自己看了那场比赛，她也怕这场比赛于他而言是个不可被谈及的禁忌，她更怕这样冒然的关心会再勾起他伤痛的回忆。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对他的关心，藏在望向他的隐秘的视线里。

　　他的状态好像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那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好像这次伤病对他而言再普通不过。

　　只是左边膝盖上多了个护具，走路时小心翼翼了些，不再在走廊和操场上跑跑跳跳了；只是上体育课时，他偶尔会坐在一旁望着羽毛球场的方向发呆；只是在被队里告知，这次羽毛球赛的出赛人员没有他时，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怅然若失，望了望自己不争气的膝盖，也只是叹了口气后，静静地离开人群。

　　伤痛是一个运动员无法避免的课题。日复一日的康复训练最能磨砺一个运动员的意志和信念。稍有不慎便是把运动员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有的运动员受不了艰苦且没有盼头的康复训练，有的运动员无法克服自己受伤时遗留下的心理障碍，便会选择放弃，让其永远止步于赛场前。

　　汤青菀只能等着李衿言自己走出来，她也相信他一定能走出来。李衿言不是一个会向命运轻易低头的人。他成功地跨越了这一道坎，经过了近一年的康复训练，他回到了万众瞩目的赛场上。这过程中的辛酸苦辣，汤青菀不得而知，也不敢去细想会是多么艰苦。

　　汤青菀远远地看着再度站上羽毛球赛场的李衿言很高兴，很为他感到自豪。虽然那场复出赛，他没能夺冠，但在汤青菀心里，他早就胜过了场上的所有选手。

　　李衿言在羽毛球场上就像一只迅猛的猎豹，奔跑、上网、跳跃、挥拍，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敏捷，又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全然不见他一年前受伤痛影响的模样。

　　直到今天，汤青菀才窥见原来他不是真的完全没关系了，他走路时还会格外注意和小心那受过伤的左脚。那次的伤痛还是烙在了他的心里。

　　汤青菀轻轻地将自己的左脚踩在李衿言留下的脚印上，既心疼李衿言经历过的痛苦，也更加佩服历经千帆后仍能举重若轻的李衿言。

　　本来走在前面的李衿言，余光中瞥见了汤青菀低垂着头，一双棕色雪地靴轻轻地踩在自己的脚印上，一左一右，一步跟着一步，踩得小心翼翼且??珍重？

　　有点像一只小橘猫，在玩逗猫棒。

　　也许她只是害怕在雪地上滑倒，所以才一路沿着自己的脚印走吧！毕竟她一直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就连走路都认真得可爱。

　　想到这的李衿言，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眼底对这个寒冷的冬天多了一丝温柔。他放缓了步伐，悄悄地缩短了两脚迈步的间距；双脚悄悄用力，将脚底下的雪踩得更夯实一些。

　　这样她就能顺着自己的脚印，走得更稳一些。

　　细心的汤青菀自然没有错过李衿言这一小小的变化。她初时以为李衿言的脚步放缓，步距变短是因为冬日寒风下膝盖的疼痛加剧，她还很担心，几次想追上前询问李衿言的状态。

　　可是，当她抬头瞧见，李衿言那张侧头向后望向她的脸上带着的笑意，她对他的担忧瞬间被打消。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起浅浅的梨涡，让汤青菀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的笑容是带有温度的，是如此贴近冬日的暖阳。

　　接着她又敏锐地察觉到，李衿言的步伐似是与自己的越来越接近。两步之间的距离，走路的速度渐渐与自己同频。

　　他是在迁就自己吗？

　　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在踩着他的脚印走吗？

　　这一发现让汤青菀有些窃喜之余，还有些惊慌。一时慌乱，脚步也跟着错乱，竟左脚绊了右脚。

　　这下还惊动了一直跟在她旁边走的林绾绾。林绾绾想伸手扶住汤青菀，都还没来得及，就被走在前面的李衿言捷足先登，先她一步，双手扶住了快倒地的汤青菀。

　　林绾绾心里还纳闷：那人是背后长眼睛了吗？反应怎么这么快？这难道就是运动员的职业素养吗？接住汤青菀就跟接个球一样轻松。

　　“谢谢，谢谢！我刚刚没看路，不小心滑倒了。”汤青菀有些羞愧难当地向李衿言解释道。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很蠢，第一次闭着眼睛就撞他怀里，第二次睁着眼睛走路都快摔倒。

　　就在汤青菀还深陷于今天世界末日就将降临的，快要完蛋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头顶上传来了李衿言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你慢慢走，沿着我的脚印。”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汤青菀有些不可置信，那句话轻飘飘的，像是汤青菀的幻觉，但从她胸腔内传来的喧阗的心跳声做不了假。

　　汤青菀快把脸埋进自己的外套领子里。李衿言低头只见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顶，和那顶白色毛绒耳包，一起向他郑重地点了两下。

　　李衿言松开了扶她的双手，继续走在她前面。只是这次，他拉远了与书礼的距离，有意地缩短了与汤青菀的半米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