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爱》besos

8、忙碌 初见

　　长假放完第一天一大早，1G就高高举起皮鞭对着骡马们一阵鞭打，张开大嘴咆哮，卷起漫天尘土将整个工厂吞噬！2G也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叫嚣，吃上满嘴的土，又喷到骡马们的脸上，企图愚钝他们的大脑，弄脏他们的心！它们是粗糙的碎石，是凝血刺骨的寒风，但最终是我们登高望远的垫脚，坚持吧朋友们，你们不被打倒，倒下的便是它们！
　　早会结束，负责光谱仪安装的Branko也如约而至，他长得高且胖，有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看到我时会立即浮现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总给我一种刚从信息里收到一个emoji的感觉，当然Branko是一位友善的人。光谱仪并不大，硬件也简单，一天的时间所有硬件安装完毕，第二天安装好软件，再有一个简单的培训，整个安装调试工作算是圆满结束。光谱仪的作用是测试铝液的金属成分，是一切的源头和第一道质量关卡，其紧迫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它安稳地摆放在工作台上，如同我胸膛里安稳的心。可还远未到松懈的时候，接下来同样紧要的是CT和X-ray两台检测产品内部质量指导压铸部门调整压铸机参数的设备。CT设备是德国的工厂生产发货，所以由当地的工程师安装，可负责巴尔干地区的工程师们的工作早已排满，欧洲人对时间又非常地执着敏感，想让他们更改工作行程几乎不可能。X-ray设备更麻烦一些，这台设备是国内制造发货，当时正是疫情期间，出入境管控非常严格，所以从国内派遣工程师的成本奇高，而且还有各种不可控的风险，以至于X-ray的供应商迟迟无法抉择相应的方案。两相比较，CT设备显得更重要紧急，一是它可以涵盖X-ray的所有功能，二是欧洲疫情管控已经放开，就算需要等待，但至少没有不可控的风险。可安装日期一日定不下来，1G、2G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疯狂地拉扯我。没有办法，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定自行开箱，先把设备放入检测房间，接通电源，至少能节约出几天的时间。最开始供应商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们认为风险太大。一周过后，他们还不能确定安装日期，似乎也着急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同意我们自行开箱入场。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说干就干，我找来杨兄弟开始一根一根的拆木箱上的封装木条。好不容易把整个木箱拆完，我们正准备用桁车把CT设备吊到叉车上时，1G、2G突然叫嚣着冲到面前，嘴里在嚷，手脚乱蹦，斥责我们胆子太大，担不起这个责任！又蹲在地上胡乱摆动着屁股期待找到损坏的蛛丝马迹好定我们的死罪！没有找到任何异常后，又噼里啪啦地嚷嚷，像除夕夜里炮仗炸得响乱！逼我做的是你们，不让我做的也是你们，况且和供应商讨论拆箱方案的时候2G自己还提了建议，问女何所思啊！两颗炮仗炸完以后，好像设备也没有任何的损坏，又悻悻地离开，默认我们继续工作。没有了外界的干扰，终于把设备放到既定位置上，杨兄弟又忙活一阵将电源接通，总算是大功告成，现在只等工程师上门直接安装就好。看着之前还空荡荡的房间现在被CT设备占满，期间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心里的确又更踏实了一些。等待工程师上门安装的日子里，之前采购的实验室办公家具也陆续到齐并安装到位，从而可以安装好所有的小型检测设备，实验室也一天一天地充实丰满起来。
　　周五这天，终于可以按时下班，同事们东一撮西一撮地站在工厂门口边聊天边等着回城的大巴车，我一个人站在一旁欣赏天空里的美景，渐渐地脑袋里的东西也随着云都飘走，变得空空的好舒服！突然一股淡淡的香味涌入我的鼻孔，低下头看到一位塞族女孩正从我面前擦身而过，红色的体桖衫和黑色的长裙，走路的时候，长裙随意地在空中摆动，舞起来的微风抚摸着我的脸，拨弄开我的心！我的眼睛去追她背影的时候，天空都暗了下来，眼神和所有的光都被她吸走又从她的身体轮廓上绽放开来，多美啊！我心里由衷地赞叹！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或者是今生的第一面，神奇而美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光我再没有在工厂里遇见那位女孩，忙碌的日子也渐渐模糊她的模样，如同清晨里淡淡的月影被慢慢地化开！
　　周一终于传来好消息，供应商已安排好CT设备的工程师这周上门安装，我心里的又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CT设备虽然很贵重而且高端精密，可所需安装的部件早就模块化，实际安装起来其实并不复杂，所以在CT设备三天的安装期间，我也能抽出时间完成CMM机和万能材料试验机的安装调试工作。所有的设备都已准备就绪，现在只剩下X-ray设备还等待着供应商的消息。一直等到六月中旬，供应商终于在土耳其找到一家愿意上门安装且有资质的第三方公司，近期就会派遣人员到塞国执行安装工作。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实验室如今终于要完全地建成，心情格外的舒畅，回到公寓，独自喝掉两瓶啤酒，头晕晕乎乎，心里那个模糊掉的身影又渐渐清晰起来，或许每当我快乐的时候就会想起她，又或许她才是我真的快乐！
　　周二早上，土耳其人给我发来信息，告诉我他们下午两点半到达贝尔格拉德机场。午休过后，找“人事”拿到公司的车，终于可以出去透一口气了！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只在工厂和公寓两个点上奔波，再也没有新的风景，清新的风和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快要腐烂掉！六、七月份的塞尔维亚，每天都是晴朗的天气，吃着充足的阳光整个世界被养得光彩四溢。跨过萨瓦河大桥往前驶出一小段，道路两旁的树木一定是深爱的情侣，经历了一个秋冬的离别，终于等来春夏时节，汲取着思念与期盼疯狂地生长，直到双手紧紧地拉住对方，用力地把彼此拽入自己的怀抱，形成一条密不透光的秘道，仿佛穿过它就能与生命里的烙印重合！虽然沿途都已熟悉，可每个季节又有自己的个性，现在的一切都是蓬勃向上的，仿佛把天空也顶高。几朵白云畅快地游来游去，我也加快了速度，想和它们游成一团。到达机场时，机场外围正在扩建新的停车场，原本繁忙的机场道路现在更是拥堵不堪，只好把车停在离机场出口稍远的地方，再拍一张从车尾一直连到对面的机场塔台的照片发给土耳其人，希望他们找到我不会太费劲！闲着无聊地靠在车身上看着近处来来去去的汽车，远处天空里起飞降落的飞机，还有消散又聚拢的云，再从蓝天里回到这个世界时，一老一小两个老外正拿着手机一一对照着车牌，：“土耳其人？沙巴克？X-ray设备？”我问完问题时，他们刚好也把车牌号码一一对应上，长松一口气后远远地伸出手来和我握在一起。大家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又帮他们把行李放好，才向沙巴克驶去。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叫Yusuf,不怎么说话，全程都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或者闭目养神。年轻的Mehmet个性完全相反，很活泼，也很健谈，一路上不停地和我聊天，而且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体总是来回地晃荡，像一根跳动的弹簧。谈到伊斯坦布尔时，他声音更高，把身体撑到最饱满的状态，仿佛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伊斯坦布尔，要展示出它最美丽的容颜！伊斯坦布尔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我在电视里，在广告里看到过，它很美，天空很蓝，有大片碧绿的海水，我甚至都常常幻想着走在它的怀抱里！它人口众多，多到没有一个欧洲城市，无论是伦敦、巴黎还是慕尼黑都无法比拟，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1600万，你敢想象吗？！Mehmet谈到伊斯坦布尔的人口时，嘴巴撑到了极限位置，我甚至都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的嘴巴撑破可又为了配合伊斯坦布尔的伟大而强忍着痛苦！这时我用眼睛仔细地看着他，是不敢想象，我连想象都不需要！突然感觉后背一热，来自家乡重庆3200万儿女们聚拢成一团，用力地顶着我的喉咙要让我大胆地发声！可当我再看到Mehmet那张被撑破的烂嘴和满脸地期待时，话到嘴边，我又给硬生生地咽回肚里。Mehmet 他们订的酒店和我的公寓在一条街上，相距不到1000米，和他们约好第二天一早接他们一同去工厂后，我继续回到工厂工作。X-ray设备的结构更简单，整个安装过程由Yusuf完成，慢慢悠悠地装了两天，我想要是换作一个熟练的中国工程师，半天就能把它装好。第三天上午简单的培训后，实验室所有的设备安装调试工作总算完成。离别时，Mehmet又热情地邀请我去他的城市，说到那时他愿意作为我的向导，领着我挤进伊斯坦布尔的街头，去看那潮起潮落，看亚洲和欧洲流入对方的生命里！送走两位土耳其朋友，我一个人回到实验室，看着眼前明亮的房间，崭新的设备，心里既宽慰又欣喜，两个多月的忙碌、焦虑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