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爱》besos

7、刷签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折腾了些时日，本打算在家好好休整，可是因为我们还没拿到工作签证，塞尔维亚又对中国人仅免签一个月，所以每次要到一月的期限时，我们都必须出境到波黑，再重新入境以获得新的一个月的时间，俗称“刷签”。第一次刷签就是我和舟君、零伍一起，以后几个月我们就组成了固定的“刷签”队伍，今天一大早“人事”打来电话通知“刷签”，今天不仅要带上舟君、零伍，还得带上另外两位供应商朋友。下午一点钟,先驱车到86号接上舟君两人，再转去市中心的酒店，接两位供应商。他们主要负责压铸机的管网系统，除了必要的专业技能，还需要出众的体力，两人都长得壮实，年轻一些的更胖，我称呼他们壮哥、胖弟。到达酒店楼下，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刚从酒店跑出来，坐上车的那刻，明显感觉汽车下沉了一大截，以前还大大咧咧横躺在后座上的零伍，早就乖乖地缩起身体躲到座位的最左侧以最大限度地避免与两位产生身体摩擦并保留一定的活动空间。
　　”出入境的边检站就在洛城工厂附近，路途早就熟悉，唯一期望的是过边检站时一切顺利!因为前几天2G带队“刷签”就被边检官拦下来，无论怎么解释就是不放行，直到两个小时后被带到当地警察局缴纳罚款才让他们出境。或许他给边检官讲了两个小时的斯洛克课程吧，谁知道呢？管它前路是什么，闯进去再说，正能量的人运气不会差，想到这些心里的担忧才缓解了几分。来到边检站时，正值假期，排队过境的车辆并不多，不是个好兆头，水不混鱼也难摸！跟着车队慢慢向前移动，快到窗口时，我把所有人的护照收集起来拿在手上，前车刚一开走，我一脚油门来到窗前停下，窗里是一张严肃的满是皱纹的男性面孔，“想从这张沟壑交错的面皮里开出去该多难啊！”我的心突突突地跳，一旁的年轻女边检官和他交流完从站亭里出来走向我右手边一辆被拦停的小汽车，从我车头经过时，露出她腰间冰凉的配枪，我感到一颗颗的细汗慢慢地从我的皮肤里爬出来！“没都没得！全部都有！”：“全部都有吗？”，我心里正在和老天爷划拳，盘算着这次怎么赢它的时候，老边检不耐烦地拿着护照问我，：“全部在这里！”我大声回答的同时也长长自己的气势，老边检眯起昏花老眼仔细地在护照上扒拉，眼神的深度让我一度怀疑他是在检查护照的纸张质量，又有那么一刹那让我开始想念王维那双迷离的眼睛！：“过去做什么？”老边检抬起一只眼睛盯着我，：“什么？”我一时想不到理由装做没听懂地反问道，“过去干什么！”这时老边检把另一只眼睛从护照上拔出来，狠狠地插在我的眼睛里，：“去！嗯！过去……！吃饭，吃美食！”我们本来就要过去吃午饭，我还抽空把之前就在手机存好的波黑餐厅图片递到他眼前，以挡住他刺人的目光。他看完图片，眼睛又回到护照上，翻来翻去，翻去翻来，最终找到空白的一页，盖上出镜章。护照还到我手里时，我如同从被审判的漩涡地爬出来，又挣断捆满我全身的绳索，弹进自由、宽阔的前方。塞尔维亚与波黑的边境由一座小桥连接，汽车停在桥面上等待入境的时候，能听到桥下河水流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微风俏皮地打你的脸逗着你的眼睛去追它，追到远处时能看到阳光照射在河水上波光粼粼，从这里一下又跳到那里，跳来跳去像眨着眼睛的星星！波黑入境时的边检官很年轻，面皮白净光滑，干净利落，如同他给我们盖上入境章的动作一样。
　　进入波黑，心情彻底放松下，平常我们会左转直接到常去的小镇上吃饭，今天时间尚早，激起大家探索的欲望，于是右转进入一条未知的道路。波黑边境的地形以丘陵为主，道路上上下下，弯弯曲曲，路两边大多是田野，也种有庄稼，一边朝着河岸而去，另一边一直延伸到山顶，当地人的房屋大多建在缓坡的山腰上，稀稀落落的，一路上并未遇到几户人家。几分钟后路过一家餐厅，大家迟疑到底要不要停下来用餐时，又都觉得路途到此并不深入，够不上探索的初衷，又继续向前行驶十来分钟，果然来到另一个小镇上，小镇不大，路上行人也少，把车停在一户人家阳台下的空地上时，正在阳台上看风景的几个人的眼神一下从天空中摔碎到地上，惊开巨大无声的嘴巴！小镇虽小，却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河，像小镇睁开的眼睛！小河两岸是一排居民小院，一半还有人居住，另一半却已经破败，垮塌的院墙，腐朽的铁栏杆，破碎的玻璃窗，可墙角处一棵巨大的核桃树却在十几米处的高空中张开巨大的怀抱，把整个小院护进怀里！离开河岸进入街道，迎面一位少年骑着自行车来到我们跟前，我立刻伸手招呼他并询问附近的餐厅，少年很热心，给我们详细地指路过后还觉得不放心，干脆直接把我们带到餐厅才离开，感谢这位被风送来带着春风般笑容和心的少年！向老板索要菜单的时候，我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多问了一句：“老板，收第纳尔吗？”心想这个小镇离边境不远，既然常去的那家小镇的餐厅都收第纳尔，照理说这里应该也没有问题，可事实上老板并不收取第纳尔，只收波黑马克或者欧元，我们身上哪有这些钱币，多亏我问一句，不然拂了少年的美意，更怕坏了中国人的名声。既然这样，大家也只能悻悻然离开，探索的欲望也被耗尽，只好调转车头，原路返回，乖乖地去我们熟悉的那家餐厅用餐。
　　又从边检站旁路过，不久就会看到路旁竖立的提示牌，牌子上画着一只跳跃的小野鹿，提醒大家接下来进入森林路段，减速慢行，防止与野生动物发生碰撞。这时正值春夏交替，道路两旁的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从山顶一直铺开到河畔上，像是画家老人打倒的绿色颜料，倾泄而下，洒得满地都是，树下开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热闹且美丽。道路时而穿梭在森林当中，非常的静谧，像在蓄集着能量，等待着，等待着，突然天空里一声鸟鸣，是冲锋的号角，土壤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整座山林的生命都喷涌出来，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抢着要来充满这段时光！时而又游走在河畔上，河水从天际倾泄而下，又奔腾着流入另一个天际，每一滴水都在咕咚地轻声吟唱，十滴，百滴，千千万滴汇集在一起，终于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山呼唤着水，水呼应着山，它们在这里醒来，重逢，镶嵌进对方的身体，收留彼此的灵魂！当汽车再次驶入森林时，我看到右手山坡上一只小野鹿正从草丛里探出头看着我，我和它目光交接的瞬间，它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嗖嗖嗖！”地蹦跳着逃得没了影踪，仅仅短短的一秒钟，可它就像从天而降的灵泉水注入我的心田，让我的心里充盈起温热和喜悦！
　　穿出森林后，道路紧紧地贴着河水行走，周围的地势相对平缓一些，房屋也渐渐多起来。我在河畔上的一大块空地上停下车，让大家下车伸展伸展麻木的四肢，想抽烟的也能够过过烟瘾。我舒展着手脚走到河畔边上，近处是碧绿的河水，朵朵浪花嬉戏追逐着流向远方。河对岸是塞尔维亚，群山环抱之间，有几户人家，房屋掩映在绿树当中，像娇羞的女孩不让你轻易地窥见她的容颜。对岸的人也会时而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岸的房屋和人把他们看作风景吧！又想象着风景里的生活，炊烟里是不是有不一样的味道！河水和风很快带走全身的疲倦，驱车继续前行十来分钟后来到小镇上。小镇同样依山而建，从半山腰一直修建到河水边上。餐厅离河水一街之隔，室内有五、六张餐桌，我们通常坐在外面的露台上，空气更清新，也能看到对岸的风景。也许是人共同的执念，看得越远，胃口越大，风景越美，吃得越多！餐厅主要供应各种烤肉、鱼鲜还有牛排。巨大的烤肉是由一柄缩小版的欧洲中世纪时的骑士剑串在一起，每当服务员把这一大串烤肉摆在我面前时，我总有一种冲动把剑拿起来，砍杀敌人，砍着砍着，敌人被我的肉香吸引，扔掉手里的剑，取下肉块忘情地享用起来，我本可以趁这时机杀掉他，可转念一想，他有肉吃，我也有肉吃，不如席地而坐，一起吃着肉，聊着思念的家乡和爱的人。我们不是敌人，战争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战争没有了，肉也吃个精光，有人提议去小镇上转转，顺便消消食。沿着人行步道没走多远，一座连接两岸的巨型铁架桥出现在眼前，两岸的居民关系紧密，来往频繁，桥两端虽然也设有边检站，可桥上仅供行人通行，鲜有外来人员来到此地过境，边检也显得宽松得多。经过铁路桥，来到一片商业街，在这里再找到一家华人经营的服装店时，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惊奇，只会不停叠加华人在我心中的适应力和盎然生机！再前面有一座大教堂，教堂顶部竖立着巨大的星月，很明显这是一座清真寺，从而说明该小镇属于□□区。沿着街道走完，刚好回到我们停车的地方，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跟小镇说一声再见吧！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回去的路上很顺利地通过边检站，这时车上的其他人都已经睡着，这样更好，我爱安安静静地独自走在路上！回到公寓闲下来，才感觉到有些疲惫，简单地吃了几口干粮便躺上床休息。悠闲的假期已过，接下来将是忙碌的日子：繁忙，焦虑，但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