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爱》besos

41、是回来还是离开

　　日子慢慢悠悠地长出嫩芽，又开了花，树荫掉进溪水里，溜出去，再也找不回来。五六月份的波黑渐渐热起来，明晃晃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热烈，耀得心、眼发慌，眼睛可以闭上，可心不能停下来。
　　：“你有什么打算吗？亲爱的！”每次Jelian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时，都搅得我心乱如麻。我没有打算，能有什么打算呢？又回去啃狗骨头？不！我不能一辈子啃施舍的骨头！：“你能做什么呢？”是啊！我能做什么呢？有什么可做啊！你不聪明，很普通，说笨也不过分！想破脑袋，摔碎了心，我也想不出一个打算来！：“我想不到！我只能逃！避开这世道，逃得远远的！”树影在墙角里摇来晃去，怎么也不能从树身上逃走。：“你为什么要逃得远远的？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我要的也不多，只是普通安稳的生活！你是不是早就想逃走？！”Jelian低声地哭泣像长出刺冒着火焰的鞭子抽打在我心上，刺破它，燃烧它。：“我从没有想过从你身边逃走！除非是你心里这样想！我想要给你好的生活，让你不害怕，不渺小，自由自在地活！”可现在的我做不到！我干脆在心里也长出像你一样的鞭子，你每次抽打，它都长长一分撕扯我心上的肉。可我又舍不得听你哭，看你流泪，把相爱逼成伤害。
　　周末小姨约我们去她家里喝咖啡，大家聚在一起也有助于减轻失去亲人的痛苦。闲聊的时候，小姨父提到他公司新来了一位法国的小伙子，年纪跟Jelian相仿，人好心善，同样也会说好几门种语言。“法国人多好啊！国家发达富裕，人浪漫，也有才华，关键和Jelian差不多大呢！”不知道我有没有悟透小姨父的意思。七月八月份，是欧洲度假的时间，Toni给Jelian买了机票，约好一起去西班牙的海边散心。七月底，Jelian和Toni一同回了家。这天吃过晚饭，大家像平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聊天，我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电视里看不懂的剧情。：“和顺！”Toni突然对我喊道，：“怎么了Toni?”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这样很奇怪！你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房间里！”他语气强硬，心有不满地说。我的确不怎么和他们聊天，因为我英文不够好，况且的确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你在中国有房子吗？”他继续逼问道，：“没有！”：“有车吗？”：“没有？”：“你到底有什么？”他似乎很失望地摇着头，：“没有！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我也摇摆着脑袋，比Toni更失望。：“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签证已过期。你不能找工作，也不能挣钱。最可怕的是，如果附近的居民去警察局举报我的房子里收留了一个非法居留的中国人，对我来说很麻烦！你懂吗？！”懂啊！怎么不懂呢？不是什么签证的问题，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但终究是别人的房子，看着Jelian眼里不舍夹杂着犹豫的眼神，是时候回家了！可哪里是家？曾经以为有Jelian的地方就是家，现在才知道明明是Toni的家，也是Jelian的家，是他们天生的不可分割的家，却唯独不是我的家。没有家！回不到哪里去那就走吧，去漂泊也好，我可不想守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我心里还那么爱Jelian，舍不得！心痛呢！撕成两半来，留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带着我流浪。
　　8月1号，新的一个月开始，一个新的开始。Jelian开车送我到尼古拉?特斯拉机场，有一年多没有来，机场外的新停车场已经建好，扩建的航站楼也显得现代大气。把我送到进候机厅的安检门口时，Jelian再也不能陪着我走，她抱住我，轻轻地吻我的嘴巴，我们都不敢太用力，好像不确定是不是亲吻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保重吧！相爱的人能重逢！Jelian离开得很匆匆，她还有紧急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急着过海关，把护照递给海关小姐姐看后，她不开心起来，摇着头自言自语，又站起身像审问犯人似地说道：“你这样不对，你不能待那么久！你的签证呢？”：“我什么签证！中塞不是互相勉签一个月吗？”我心里急，怕耽误航班。海关小姐不想轻易放过我，嘴里不依不饶地喊着要签证。：“我就在塞尔维亚待一天我要什么签证？我不过是借道坐直航回中国！要签证也是波黑要求我，你有什么权利要签证！”我心里又急又气，喷出带火的舌头。我也懒得管你要把我怎么样，大不了给我一个家！海关小姐不知道是被我唬住了，还是突然长出智慧想通其中的道理，乖乖地坐回座位，盖好章，把护照还给我时眼神变得特别的温柔。进到候机大厅里，心情平静下来，找一个长椅坐下吃早饭，喝两口水，休息一阵后离登机时间还早，无聊地在大厅里闲逛。逛着逛着来到一块巨大的玻璃跟前，玻璃里有一只孤鹰站在一截枯木桩上，睁着一双黑宝石般凶悍的眼睛，眼睛像一个黑色的宇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吸引，让我不自觉地靠近，靠近，再靠近，直到鹰眼里出现我的眼睛，眼睛里又有一只鹰，鹰眼里又有我的眼睛，眼睛里又是那只鹰，我们不停地用眼睛捕捉对方，千千万万次，不断地把彼此拉入对方的身体，眼睛交叉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拉入透明玻璃，千万只孤鹰和千万个我不停地吸附碰撞，肉身破碎，血液融合，直到我们的眼睛完全重合在一起。等我再睁开眼睛时，瞳孔里闪耀着两颗光亮的黑宝石，眼前已不再是机场，也没有了阻挡，只看到远处的高山大海，伸手就能触碰那遥远的星辰。我再也受不了这玻璃带来的窒息和禁锢，张开翅膀，利爪用力一蹬，震碎整块玻璃，冲破航站楼的屋顶，冲破厚厚的云层，冲破蔚蓝的天空，展翅翱翔在纯净无边的虚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