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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诺维萨德和洛兹特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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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开完早会,我直接去了污水处理间,污水处理系统已经进入正式施工阶段,供应商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我帮忙协调。果然,刚一走进污水间,戚总就急着叫我帮忙协调临时用电,另外他们还有两大箱工具卸货在主厂房,重量太大,人工搬不动,得协调一台叉车帮忙转运过来,没有这两样东西,他们做不了任何工作,白白浪费时间。公司前段时间招聘了当地一位叫Stafan的小伙子作叉车司机,给他打电话正好有空,叫戚总派两个人过去帮Stafan找工具箱。临时用电麻烦一些,好在建筑商也需要用电,在整个厂区布置了好几个临时用电箱,污水间外墙旁边正好有一个,建筑商怕有人乱接电,给电箱上了锁。叫设备部的同事协调,很快建筑商的人过来打开电箱,用电的问题顺利解决。这才注意到早该运过来的工具箱还没有影,过去看看什么状况,刚出污水间,就看到Stafan的叉车叉着两个大木箱子陷入了沙土里,他正焦急的围着叉车打电话求助。厂区的道路虽然都平整好,普通车辆或者大卡车都勉强可以通行,恰恰是这种叉车,自身就笨重,再叉上重物,很容易陷进去。几分钟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台巨大的带着几个橡胶轮的叉车开了过来,轻轻松松地把Stafan的叉车从沙土里拉出来。大家再不敢掉以轻心,沿路铺上厚木板,这才把工具箱顺利地运进污水间。忙完这些,我坐在靠墙的木箱上休息,这时候看到戚总领着七、八个兄弟站在面前,肩膀上都拉着宽大的尼龙带,带子两端各拴着一个粗重的铁钳,紧紧地钳在一块近千斤的钢板上。随着戚总一声呐喊,九个人像利箭一般射出去,速度越来越快,钢板与钢板之间摩擦出巨大的声响,杨起大片的灰尘。即使沉重,一路烟尘,扛着爱和信仰,他们来不及畏惧,也不能够停歇,拖着自己的伤和苦,赢得家人的微笑和幸福!污水处理池全是由几十块这样的钢板焊接而成,他们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从清晨拖入黄昏。忙完,他们聚在一起休息,吸一口烟,开个玩笑,笑容重新在他们布满尘土的脸庞上绽放。抽完烟,他们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回酒店。刚刚还嘈杂喧嚣偌大的污水间,现在又变得空空荡荡,悄无声息,只剩我一人站立在房屋中央,踩在冰冷生硬的钢板上,阳光正好照射到上面,显现出厚厚的尘土和杂乱的痕迹。阳光在这尘土之上铺设出一条光路,一直延伸到巨大的门框处,整个门变得金白灿烂,透射出无数道七彩光芒,魅惑着我踏出这条冰冷、污秽、死寂的路,穿过光的门,融化进这万丈热烈、浩瀚生机当中。愿你们孤苦无依的灵魂总能遇到只属于你自己的光!这时零伍突然从门外溜了进来,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说:“有!回家早点上床睡觉,多休息,少呼吸!”我愿称他为“光之死者”!
下班回到公寓,简单弄了点吃的,早早地躺上床。公司中国籍员工越来越多,“人事”最近又租下好几套房间,其中有几套是刚建好装修出来的房间,以“人事”的气质,这种好东西一定是自己先享受,已经搬过去好几天。住进又新又宽敞的新房,自然心情不错,这几天偶然碰到她,她居然不吝啬她的笑脸。当然她开心,我更开心,不然她时不时给我搞点黑暗料理,时间长了我怕会吃黑自己的良心。杨兄弟和雨露也一同搬了过去,对于小两口来说之前一个单间的确小了一些,搬到更大的地方也理所应当。四楼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住,也好,乐得清静,逍遥快活。慢慢入了夜,我又恨起自己来,明明厌烦人的声音,明明厌烦热闹,现在真的四下安静时,孤独又爬满心头。我随手打开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也不想看它,只要它发出的声音静静地陪着我!半睡半醒之间,电话响起来,摸索着把手机拿到眼前,“人事”的名字像苍蝇一样在屏幕上飞舞:“和顺,有几个加班的同事现在要回城,你能不能帮忙去接他们?”电话那头传来“人事”有气无力又不容拒绝的声音,:“没问题,车在谁手上?”我虽然烦,但是接同事回家也算是做好事。:“就在我楼下,你过来我把钥匙给你。”她声音微微有点颤抖地说道,:“在你手里,你自己不去接?”我真是气得无言,:“唉!你知道我,我不方便嘛!”我脸都憋得红肿起来,努力克制地问:“你哪里不方便了?”:“我…我!我过不了自己情感的坎!”她实在没有理由,耍泼似的嚷嚷道。你跟一个低智的人讲她不适合从事脑力劳动,她会明白你的苦心吗?她只会咬你!来到她公寓楼下,又等了五分钟,她才慢慢悠悠的下来,戴着她标志性又黑又大的眼镜,穿着袍子似的黑大衣,把钥匙递给我时,喉咙里咕咕地响,像是吞了一只乌鸦。在沙巴克待了一个多月,常常走的几条路已刻进我的大脑,接完同事,在your more 把车停好,也不过20分钟。回到房间,一路想着苍蝇的恶心,一股气郁结在胸口难以下咽,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原本想趁着酒精的麻醉入睡,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看窗外天已经漆黑,没有月亮,有厚厚的云在飘,干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开车出去散散心。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熟悉的路感觉有温度,热得心里烦躁,专门走没有走过的路,开起来感觉周围冷冰冰的,反倒让人清醒。就这样一直开到沙巴克城区的边界,前面是一座小山,房屋错落有致地依山而建,山脚密集一些,越往山上走,渐渐稀疏起来。要到山顶时路上的车辆更少,我索性把车停到路边,抬头远望,能把整个沙巴克尽收眼底。夜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在整座城市里,不那么明亮,反而给人柔软温暖的感觉,抚慰那久已疲倦的心。继续往山顶开,路过一大片墓地后,前面再没有人家,四周升起薄雾,越往里走雾气越重,厚重的雾气把车灯稀释得暗淡微弱最后消失在黑夜里,再也看不清前路,只好调转车头,沿原路返回。回到市区,意犹未尽地往河边开去,想象着停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听河水流过的声音。想得正美,刚转入河畔公园旁的道路就看到前面不远处几个交警正在拦车检查,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我刚喝了一罐啤酒!”紧张地四下张望,唯一的岔路就是我刚刚转过来那条,再也无路可逃。再看那几个交警时感觉比刚才的墓地还恐怖,真是应了那句:地狱无门你偏撞进来!想着想着,汽车来到交警跟前,心脏急得从胸膛跳出来,卡在嗓子眼里,不停的默念:“佛主啊!上帝呀!释迦牟尼基督耶稣真主阿拉!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车头快要滑过交警时,用余光看到他缓缓地抬起手,:“完了!完了!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怎么办?跑不跑?”此刻我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大脑悬浮在空白的天空中,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一瞬间到底要怎么做,这时突然看到另一辆车从右后方超过我,乖乖地停在了交警旁边,趁这个机会,我猛踩下油门,汽车咆哮着冲出去,几秒钟的时间逃出了交警的视野。这时我的心才回到胸膛里,刚刚被堵死的气管涌入大量的氧气,渐渐地让我放松下来。不管刚才开车的是谁,他都是这一刻我的救世主!再也没有心情兜风,在your more 停好车,回到公寓里,想着刚才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又把剩下的一罐啤酒一口喝光,躺上床,刚才发生的事情射着耀眼的远光一帧一帧地在脑海是闪过,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地闪过。
近段时间都待在污水间里,供应商有需要就帮忙协调,但大部分时间无事可做,就和零伍闲聊。三月中旬,塞尔维亚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每天都是蓝天白云,晴朗的天空。:“走零伍!去外面晒晒太阳!”我推着零伍的肩膀往外走。污水间空间大,风一个劲地往里吹,太阳这个点也照不进来,在里面待久了反而觉得阴冷。污水间的侧面正对着小村庄,是一大片开阔地,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照在脸上,有一种小火苗在燃烧的温热。老烟民零伍已经点燃一根香烟,悠哉地抽起来。:“和顺哥,下午陪我走一趟呗!我和采购部的Bert约好去贝城买配件!”等他抽完两口,缓过劲来,对我说道。:“既然你们约好了就自己去吧,我去也帮不上忙!”看着他那张油腻腻,懒洋洋的脸,我实在提不起陪他走一趟的兴趣。零伍用力地把香烟的最后一段一次性吸进嘴里,从嘴和鼻孔里冒出大团烟雾的时候,把烟屁股狠狠地弹出十几米远,腾出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巨大油腻的脸凑到我的面前,那一刻他挡住了整个太阳,又裂开嘴在笑,露出一排坑坑洼洼黑呼呼的牙齿,撒娇地说道:“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我和Bert又不熟,觉得尴尬!你有什么条件你提呀!”说完脸凑得更近,一股从他发尖飘来的酸腐气味刺得我鼻孔生疼。:“帮帮帮!必须要帮!无条件地帮!”害怕他有进一步亲密的举动,我急忙答应下来。他这才满意,堆起满脸的笑,总算把我放开。午餐还没吃完,Bert的车就开到我面前停下,零伍坐在后排座椅上招手示意我上车,舟君坐在他旁边,他也需要购买配件。坐上副驾驶,Bert 启动汽车出发。我和Bert不算熟悉,好在他是一个健谈的人,主动跟我们聊了许多塞尔维亚的风土人情。汽车跨过萨瓦河大桥不久,向左转进另一条从未走过的路,Bert 告诉我这条路通向诺维萨德,塞国第二大城市,他得先去那里取一个公司的包裹,再转道去贝城采购配件。起初沿途风景与去贝城的路上大同小异,半个小时过后,远远地能看到一座大山,诺城就在山的另一面。一路开到山脚下,道路变得陡峭起来,两边是高大的树林,山路一次又一次地藏进树林中,好似煽动着重逢的情绪。车到半山腰时,与一座小镇相遇,小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同样倾斜的山路,甚至树叶间斑驳的阳光,树下的落叶堆,混杂在一起让我恍然觉得这里就是那里,我正躺在那个万里之外无比思念家乡的怀抱,窗外清风如温柔的手,抚慰着我这颗无依漂泊的心。可旁边Bert偶尔说话的声音,又让我陷入享受这短暂的满足消逝后与更大的悲凉无尽的纠缠之中。当路不再藏进树林里时,我的心也无处可藏,看得越清楚,反而更容易释怀。全世界古老的人类文明都是依水而生,跨过宽阔的多瑙河,我们终于进入诺城的怀抱,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我还会来很多次,即使今天我依然想再回到那里,追忆那些曾经留下又被风吹散的美好时光!车缓缓地停在一栋居民房旁边,Bert 独自进屋去取包裹,我们三人也趁机下车走动走动,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零伍下了车照旧先点一根烟过瘾,我和舟君在一旁闲聊,零伍吞过两口烟,嘴里又开始咕哝起来,怪Bert没有先送他去贝城,耽搁他的时间。这家伙和“人事”有同样的病,只是位置不一样,危害程度不同罢了。我摇摇头,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转头看到一条小狗从巷口跑来,时而停下来东嗅嗅西闻闻,看样子是肚子饿了在找食物吃,跑到汽车旁边时再也不走一步,傻傻地蹲在一旁看着我们,我心里想这小狗呆呆的,又看到它的鼻子努力地想从车厢里吸出来一点什么,这才猛然想起车里还有我午餐没吃完的半个肉饼,平时早便宜厂区的流浪狗了,没想到今天冥冥之中是为了留给你这个小东西。我拿出肉饼递到它面前,它开始还很警惕,不敢靠近,可鼻子不停的嗅着肉香味,诱惑不断的积累,最终抵抗不住从我手里把肉饼夺走,跑到一边大口的享受起来,吃得香了还回头看着我摇摇它的尾巴。我拍拍零伍的肩膀指着小狗:“学到没有小伍?!”零伍轻蔑的撇撇嘴,抬起手用力地将还冒着火星的烟头弹出去,不偏不倚地打在小狗的屁股上,惊得小狗“嗷”叫几声,叼起肉饼逃得没了踪影。逗得零伍哈哈大笑起来,这时Bert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出来,我们帮他把包裹放进后备箱,再次上车,向着贝城出发。
从诺城到贝城开了一个小时左右,汽车并没有进市区,而是停在郊区一排稀疏民房中的一栋两层楼房的院子里,院里放着几台加工配件的机器,一些原材料散放在一旁,两层楼房是办公会客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栋小平房作为仓库。老板听到汽车的声响,从楼上下来把大家迎上二楼的办公室,落座后,Bert 拿出一大摞带图的配件清单跟老板一一确认,有疑惑的地方我会帮忙在他和零伍、舟君之间沟通。因为中国与欧洲的标准不同,想要找到对应的型号颇费了一番功夫,又是近一个小时的折腾,找到了大部分的配件,最后几种实在无法找到匹配的型号,零伍又开始抱怨起来,骂骂咧咧地怪我没有翻译准确。我真后悔答应过来帮他,更后悔没有在小狗的口里留下半个肉饼,现在正好用来堵上他恶毒的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老板只好带着我们到仓库里自己挑。零伍毕竟在现场待的时间长,看图纸参数一会就让他头昏脑胀不耐烦,但是在库房看到实物又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舟君的配件也全部找齐,Bert 和老板谈好交货时间,道别后,已经下午三点半,Bert 下午四点下班,回公司还得一个小时,大家匆匆上车往沙巴克赶。买到了所有的配件,零伍也轻松下来,刚才还乌黑的脸现在红得发亮,他又咧开嘴放肆地笑,像一朵滴血的玫瑰,我又想起一种变脸的戏法,还有一种叫变色龙的家伙,可几者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零伍比他们高明太多。大家心情轻松,Bert的车又开得飞快,一路说说笑笑间回到了沙巴克。
周五早上一上班,我约了好久做实验室地漆的供应商终于来到工厂,带着他们看了现场,简单查看一圈后,告诉我三天可以铺完漆,漆做好十天后才可以使用。这个供应商之前就为洛城基地做过地漆,经验丰富,半个月的时间我的设备都还没有到厂,所以也不会耽搁实验室的建设进度。落实好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我的心情轻松安稳下来,果然在下午周会上也难得地没有受虐,其他人还在汇报时,我已经心不在焉地开始享受周末的欢乐时光。可这个世界好像见不得我欢乐,我还没有真正地享受周末,甚至都还没有从意淫的欢乐里清醒过来,会开完的时候,1G难得地笑着扫视着大家,慢条斯理地说道,明天周六,我要去洛兹特拉帮友厂工作,有没有人自愿和我一起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结成冰,秒针咚咚咚一下一下敲在大家的心房上,每敲一下,1G的笑容便消失一分,大家的心房也裂开一条缝,在1G的脸完全僵硬前,终于有人的心里防线被提前敲碎,高喊一声:“我愿意!”,这一句话比秒针更重地砸在其他人的心上,一声一声的“我愿意”在空气里此起彼伏,像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恨不得自己的声音高过一切且唯一被1G听见。这时的1G又露出了笑容,第一个笑是技术性的笑,这一个是权利带来的满足,像是虚假的鱼饵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鱼。
回到公寓,心情难免有些低落,还说什么干大事,恨自己连小事都被人左右。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总是不安,索性出了门去街上吹吹风。沿着小画廊那条路一直走到市中心,今天是周末,晚上的步行街上格外热闹,有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人,也有人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还有几个闺蜜喝着咖啡又挤到一团讲着心里的小秘密。原本还抑郁的心情一下被这热闹轻松的氛围打开,我也随意地坐在一家小酒吧放在大街中央的酒桌上,享受着四周里的嘈杂和欢笑。酒吧小哥很快注意到我,把酒单递过来热情地问我需要些什么,看不懂酒单上的东西,也懒得费神,买了两瓶小哥推荐的啤酒,啤酒很快端上来,我举起玻璃杯喝上一大口,先是一点点苦味,慢慢苦味分散进味蕾里,酒精快速地融入血液,渐渐地升起一股麻醉的舒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这热闹围困着我的孤独,我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在麻醉和迷香里将这孤独燃成灰烬!大口多喝几杯吧!醉得深了,心里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模样!夜风吹醒我时已经夜里十二点过,拖着倦了的脚步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寂静漆黑的街道,一只夜莺站在树顶,偶尔啼叫一声,天边还有一弯月牙照着我长长的背影。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开车到86号接同事去洛兹特拉。车到门口,大家刚好陆陆续续走出大门,舟君他们几个坐上我开的车,其他人则站在路边等着1G、2G。几分钟后,1G开着车来到86号,2G把一个装有牛奶面包的袋子从副驾驶的窗口递出来,嘴里说着给大家当早餐,全体坐上车后,我开车跟在1G后面向洛城出发。才开出去几分钟,路过一个小杂货铺时,零伍叫我停车,他得去买包烟,这孩子一贯如此任性。等他买好烟再出发时,1G他们已经开走不见了踪影,跟着导航一路前行,出城后又是熟悉的风景,平坦的田野,一座座独立的居民小院,院里种上几棵果树,色彩斑斓的花,在阳光好的日子能闻到一路的灿烂芬芳。路上又碰到一块写着“hunt lodge”的牌子,之前就听当地的同事说过在塞尔维亚可以合法打猎,每年只需要缴纳几千人民币的费用办理打猎的许可证,想来这附近就有可以打猎的地方。汽车开上一座跨越铁路的公路桥顶点时,看出窗外,可以望到很远的村庄与河流。再多开十分钟,左手边出现好多新厂房,类似国内的工业园区,其中最集中的、规模最大的一部分是我们集团公司在塞国建立的第一个生产基地。停好车走进厂门口,1G他们正等着我们,汇合后一起来到工厂大厅里等待。陆陆续续地进来人,大厅很快被挤满,几个手里拿着名单的人站到人群正前方开始点起人名来,被点的几人一组被另一个人带去车间的生产线,在等待点名的时候,有一种奴隶在等待着被贩卖的忐忑不安。我被分配到钝化线上,工作并不难,负责把零件放上或者取下钝化架就行。一切都很好,只是2G也跟我分配在一起,我又开始担忧今天自己的良心会痛时。可今天他却出奇的乖,话很少,脸很呆,神情落寞,那也难怪,同样都是“G”,却各有各的命,1G现在舒舒服服地待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聊着天,他凭什么只能和我们一样待在生产线上流血流汗?2G心里苦啊!我甚至都开始同情起他来!工作并不饱满,总是做做停停,感觉都没做多少活就有人叫着可以去吃午饭了。洛城工厂建有自己的食堂,里面供应中国炒菜和面食,算是来这边出差的一种福利。下午干完活已经五点钟,1G带着几个人开车先出发回沙巴克。零伍老习惯,车前车后一根烟,我们几个闲聊着等他。烙金性格刚烈,不停抱怨1G乱指挥,为了自己攀关系,牺牲大家休息的时间,舟君和王维也在一旁附和。我虽然赞同他们的说法,可这些软弱苍白的抱怨听多了让人更心烦,干脆走到一边去安静一些。这时一只飞鸟正张开双翅努力地飞向远处的高山,几十座院落错落有致依山而建,一条道路盘旋着一直延伸到山顶,落日的余晖温柔的铺在院落上,像给它们盖上一层柔软的被子,让人感到温暖、宁静。那应该是仙人住的地方,今天故意让我窥见,鼓励我即使身处阴暗的角落,也要永远抱有期待,总有一条路会带你奔赴心之暖处!回去的路上一切又变回了稀松平常,没有了对未知的憧憬,也没有了慌张。回家的路总是比来时路快,不知觉间已回到沙巴克,把零伍他们几个送回86号,再把车停到your more 超市。进了公寓,走在楼道里,周围静悄悄的一片,能听到自己脚步发出的回声。塞国人喜欢周末出去喝酒或者咖啡,现在整栋楼里估计只有我一个人,回到房间躺上床,拿出手机刷着视频。今天干了不少活,又开了100多公里的车,总还是觉得疲惫,刷着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夜被肚子叫醒时,手机还拿在手里,挣扎着起来吃了一个面包和苹果,想再入睡时却不容易,这时的房间一半漆黑,一半月光,就这样轻轻地和夜聊聊天!
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洒满阳光,探出窗户,满眼的蔚蓝,多美的世界呀!深深吸一口这香气,身体到灵魂都肆意妄为起来。好天气是不该被辜负的,匆匆洗漱完,心急地出门而去。没有目标地在街道上漫游,阳光用它温暖的手抚摸街边的树、田野里的花草、缓缓流动的小溪、老人的白发和小宝宝的脸,唤醒着沙巴克的每一个角落,渐渐地都热闹起来。路过一个社区公园时,里面正好有一对小情侣在卿卿我我,爱情也开始疯狂地生长,多美呀!我不愿多待一会,怕惊扰到他们的甜蜜!可又扪心自问,或许是更怕别人的甜蜜刺痛自己孤单的苦涩,才仓惶逃走的吧!尝尝嘴里的苦笑,这种苦连阳光也无法治愈!继续往前走是一个小学校园,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在球场里踢球,或者说抢更确切,球滾向何方,他们就一拥而上地冲过去,几双腿像捣蒜一样不停地在球上乱踹,看谁先把它据为己有,当然都是徒劳,球又会从另一个方向滾出去,孩子们又重复地一次次地追抢。“白费力气,真是些傻孩子!”我怜悯地看着这群小傻瓜,这时他们也许累了,都停了下来,拿起各自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起来,阳光照得他们的脸红彤彤的,这么多又红又圆的苹果难道不是最好的收获吗?原来傻的又是自己!走累了坐在路边长椅上歇一歇,吮吸着阳光和花香。周围又慢慢安静下来,这时可能画家老人觉得空空的少了些生气,在树上画上了芽,几笔又画上几个行人说话,又觉得太普通,画上几只洁白的鸽子遥望着远处,仿佛在等那个和它们分享面包的故人,最后又觉着吵闹,擦个干净,现在的空空思念着曾经的空空。它又注意到懒洋洋坐在长椅上的我,心有不平,擦干净画上走路的我,还不满意,再画上奔跑的我,后面再加上一只大狗追咬,我比刚才那几个孩子跑得还用劲,才挣脱恶狗的追赶,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几朵白云挤在一起堆出一张笑脸,:“真调皮!”我指着它笑骂道,边无奈地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沿着路一直走到尽头,又回到熟悉的街区,才知道自己长久以来就在这一个小区域里兜兜转转,如同我几十年的人生,忙忙碌碌,反反复复,可永远也走不出去!
时间尚早,去步行街里喝杯酒吧,免得辜负了这阳光、温暖、热热闹闹!还是同样的酒吧,这个时间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点了和上次同样啤酒,原本就口感不错,况且我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害怕辜负别人,哪怕是一杯啤酒我也不忍辜负!当我独自享受着阳光和啤酒正忘乎所以的时候,操全和舟君突然跳进我的视野,两人边走边聊,走到身旁时,我叫住了他们:“要去哪里寻欢作乐呀两位?”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呀!和顺哥怎么一个人在喝酒?”舟君先恢复平静,笑着问道。:“天气好,房间里待久了也闷,本来出来转转,结果走着走着到了这里。过来一起喝一杯!”我边回答舟君,边邀请他们坐下来。原来这俩人刚刚从赌场出来,在里面待了一上午,身上的钱已输个精光,只好出来透透气,顺便再取些钱,企图杀回赌场翻身。我是很少劝人的,可在酒精的作用下,而且我和他们相处得不错,我又忍不住多了嘴,告诉他们背井离乡地出来赚钱,结果自己没有享受一分,却养富了赌场老板,何苦要这样呀!他们听了连连点头,好像在这一刻一下看穿赌博的恶毒似的,可当他们喝完酒离开,再次路过赌场门口时,却连挣扎的念头都不会有地推门而入,自甘堕入深渊,用自己的血肉、骨头供养虚望和贪婪!
喝完酒,沿着步行街往公寓走,路过一个理发店时才想起自己很久没有理发,用手摸摸头,:“太长了!”转身正好看到自己在玻璃上的模样,:“又长又乱!”推开理发店门,空间很小,只有两个理发位,一个肥胖的女人在我推开门的同时从其中一张座椅上站起来,座椅也跟着站起来一些。她笑得很灿烂,像一大把阳光,眼睛像定位器一样跟着我移动,说着我听不懂的塞语。看着她圆润的体态,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位合格的发型师,但如果你们现在劝我转身离开,我至少不敢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只好硬着头皮坐到椅子上,任她宰割!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理完,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理得中规中矩。正以为接下来她会给我洗头时,她却拿出计算器告诉我费用700第纳尔,看着她那纯真的笑脸和两倍于我的体型,我觉得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而我更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既然这样,那我就慢慢地站起来吧,故意靠近镜子薅了薅头发,一幅欣赏的模样再送她一个大拇指。付完钱赶紧离开,出门的时候,她还热情地对我挥手,门关上的瞬间,我仿佛又听到那张椅子哀叹的声音。寒冷渐渐消失,天气慢慢暖和起来,路上长出更多的嫩芽和鲜花,!我的人生啊会不会像这天气一样,也渐渐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