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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搬回公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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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打扰的时候,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大声地唱喜欢的歌,对着镜子重新地了解自己!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气温虽然只有几度,但满天的阳光洒在身体上暖洋洋的,看着辽阔的天空,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上午和建筑商的弱电工程师开会,讨论实验室用电布局和相关的型号。较强的专业性加上语言障碍折磨了我们一个多小时,忙完正事,看到他意犹未尽还渴望继续交流的眼神,我实在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地和他闲聊起来。他是塞国人,骄傲地告诉我他姓弗拉基米尔,与俄罗斯总统同姓,听到这里我难免紧张起来,看着我疑惑又添着几分崇拜的眼神他把脊梁挺得更硬,眼睛突然放射出金光,本就肥大的身体急速膨胀,圆而有肉的肥脸变得巨大狰狞,一颗颗斗大的油珠从他的头上滚落下来,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回到俄罗斯帝国登基。整个上午都在自责中度过,我也没有想到就做个弱电的事情会惹到这么大的人物,早知道他和总统有这层关系,别说弱电,高压电我也得自己去搭啊!忐忑地回到集装箱,胖哥已经稳稳地坐在2G旁边,两人正热烈地聊天,从他们灿烂的笑脸和夸张的肢体动作来看,两人都为此刻的重逢而由衷的喜悦。胖哥就是2G提到会住进他公寓的那个供应商,我们并不很熟,但他的到来又的确把我从疲于应付一个不感兴趣、自私自利、耍小聪明绝谈不上智慧的人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以至于我心里对他多少有些感激,忍不住吹捧他道:“胖总什么时候到的,一路辛苦!你的到来又为公司注入了强大的能量,必定能帮助项目更快更好地推进!”胖总笑得很开心,脸上两坨耷拉下来的黑肉在努力地抖动。今天的午饭又是当地的一种传统食物,一张大饼,中间掏空,再放入几根短香肠和酱。最开始大家吃不习惯还常常在群里抱怨,后来换了夹生饭,又换了其它的,最后发现还不如这个。味道虽然谈不上好,可是份量是出奇的大,大多数人都会剩下一些扔掉,久而久之被附近的流浪狗发现,这里倒成了它们的食堂,每到饭点,几条狗就会分散地蹲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守着这顿饱饭。
下午“人事”办完事从外面回来,开车带我去2G的公寓拿上行李,又送我到自己的公寓。公寓就在“your more”华人超市对面一栋四层私人住宅的顶楼,一间小阁楼,十来个平方大小,进门正对着厕所和淋浴间,右手边是厨房,连接着卧室,卧室里有张沙发床,衣柜等家具,墙壁上挂着好几幅画,让乏味的空间一下生动起来。我站在中央深深地吸一口气,房间虽小,可是能闻到自由的味道。简单地放好行李,锁上门,回工厂继续上班。下午其实也无事可做,资料翻来覆去看过多遍,也看不出新的花样来,久了反而让人厌烦。今天天气很好,索性走到工厂后部晒晒太阳。栅栏外的土地里还未种上庄稼,再远一点长满杂草,接着是一片小树林,树林背后稀疏地坐落着几栋房屋,阳光洒下来铺在上面,温暖且宁静!如果我此刻手里有笔,会把它们全部装进画纸,随意地给它们涂上妆,轻柔的微风吹拂起那片片树叶,卷起整幅画,在明媚的阳光里舞动,越飞越远,落进小村庄上的炊烟里一同消散,如同寄出的信件,等待着未来的我收取。这时舟君、操全、烙金说笑着走过来,他们负责不同部门的现场工作,设备没到前,大家都比较清闲,没事就爱来这里抽烟聊天。:“想到去什么地方玩没有?”等他们靠近我问道。:“我们几个商量过了,想去波黑的海边!”烙金抢着说道,接着详细地介绍起他们的计划:先到萨拉热窝看看这个点燃一战导火索的城市,然后一路往南,直到海滨小城内乌姆看大海。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吸引力的计划,既可以到另一个国家感受风土人情,又能去看大海。萨拉热窝也很特别,是小时候历史书上的城市,后来再大一些,常常听到父亲口里的“□□”,这些都诱惑着我想去这个城市亲身体会它的味道。:“这个计划完美,既能出国,又可以去看海!”我对着他们翘起大拇指,大家更有劲地围绕这个话题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兴奋又期待,好像明天就要出发。
坐大巴回到城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下车点离公寓很近,几分钟就能走回去。路上遇到一家快餐店,卖的全是当地食物,公寓里没有吃的,只好在这里买了一个鸡肉卷打包带走,走出店门转头看到一轮圆月挂在夜空里,离它不远处有一颗星,在无尽的黑夜里相互陪伴,不远处到底是哪里?要不要耗尽一生去抵达?回到公寓,先整理行李,放衣服的时候看见衣柜里有现成的床上用品,省得再去超市买,算是小惊喜。随手铺好床,多放上几个枕头,显得热闹一点,躺上去试试,床稍微有点软,但睡着很温暖,正对面放着一台电视,顺手打开它,电视里传来吵闹的声音,虽然听不明白,可有了些声响,屋里显得不那么冷清。看看周围的桌椅,墙上的画,顶上的天花板,就呆呆地看着它们,算是在和新认识的朋友相互熟悉。无论是它们,还有那门那窗,终会成为我的朋友,陪我度过人生一段难忘的时光,有它们的围绕、照顾、陪伴,心里总感到温暖!躺着躺着肚子闹起来,起床吃掉刚刚买的鸡肉卷,味道一般,老板给的酱我也没敢用,加上说不定会好一些,谁知道呢?以后还有千千万万的鸡肉卷,我劝慰自己!可是同样的一个再也没有了,永远也不会再有!抓不住,要不回,捏得我的心好紧!群里的消息不安分地吵闹着,有人去了市中心的小酒馆喝醉酒,有人去了赌场输个精光。电视一直打开着,我不懂它,可它也不嫌弃我。窗外也逐渐从吵吵闹闹变得安静,对面两个超市的灯都已熄灭,偶尔有一辆车或者几个路人经过,走近窗前依稀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和电视里传来的声音混在一起,让我分辨不出到底谁更真实。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没有厌烦的打扰,没有违心的应付,有小而安静的房间,陌生但温暖的被窝,我可以安安稳稳地抱着我的月光睡觉!
第二天为赶上大巴起来得早一些,而且随着工厂建设日益完善,有些区域已经具备设备进场的条件,各个供应商的安装人员也陆续到位,每天的早会也随之启动。7:50早会开始,1G背着手站在一旁,2G看了看他,1G不耐烦地摆摆手,2G赶紧转过头来,咽下一大口口水,清清嗓子开始他的高谈阔论。先谈了安全问题,然后根据工厂现在的外部物流及内部协调卸货的工作,把人员分配到不同的区域。我和零伍负责污水处理系统的卸货任务,整个污水处理系统构建在三个配套建筑物中最靠后的一个,之前我在厂区里逛的时候多次来到这个地方,这时门、窗都还只是几个大窟窿,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沙土,上面散落着垃圾和杂物,十几米高的顶上只有一盏临时用的吊灯,显得空空荡荡。负责物流的Ranko告诉我送货的卡车要下午1-2点才到,我和零伍傻站在屋里等,冷风从四面的窟窿里灌进来,用力地打在我们身上,一拳紧挨着一拳,非要把我们打倒才甘心。我实在忍受不住,叫上零伍先回集装箱,那里风吹不进来,还有一台没什么效果的空调,可也温暖得多。零伍把衣领拉得老高,把头埋进双手,自在地打起了盹。他是河南人,很健谈,特别是喝醉酒后,以至于大家熟悉后,每次喝酒前都会嘲弄他:“喝酒前他是沙巴克的,喝酒后整个沙巴克都是他的!”当然他也不会在意别人的嘲讽,这个时候你会看到他红通通的脸上咧开嘴机械地对你笑,开始给人一种呆感,可持续下去,久了会让人有一种瘆人的感觉而主动避开他的眼睛。他是一个狡猾的人,满脑子的邪门歪理。好在我们工作上交集不多,没有利益冲突,相处得还算和谐。
上午十点左右,2G告诉我建造污水处理系统的供应商已经到厂区门口,叫我带他们到现场看看。走到大门口,十几个中国人聚在一起,或站着或蹲着,也有不讲究的直接坐在地上废弃的建筑材料上。领头的三十来岁模样,看到我走过来主动伸出手:“你好刘经理,我姓戚,2G总告诉我你会带我们看现场,麻烦你了!”礼貌总是会让人放松戒备,拉近彼此距离,:“应该的戚总,这边请!”我指向污水处理系统的房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聊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其它好几个国家做过污水处理系统,并且洛城工厂的系统也是他们去年刚建造完成的,算是很成熟的供应商。看好现场,他留下四个人处理下午即将送到的第一批货物,带上剩下的人去市中心找酒店住下。午饭后照例打个盹,一点左右我们来到污水处理房间,一辆巨大的吊车已经靠墙停好,旁边站着三个塞国人正在聊天,看到我们进来,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过来问卡车什么时候到,我告诉他两点前一定到,他摊开手,耸耸肩膀,有些无奈又好像对我说:“那就不能怪我啰!”随后表情放松地向他的同伴们挥挥手:“Coffee time!”说完,几个人笑着离开。我们几个中国人仍然呆呆地待在原地傻等,任寒风锥肉刺骨。好在送货的卡车半个小时后到达,人忙碌起来好像寒风也没有那么的冷了。卡车司机打开集装箱门,供应商的人进入查看具体货物,确定卸货位置,便于后期取用。我把卸货位置告诉吊车司机,他很有经验,指挥卡车司机把车停到合理的地方,自己又开着吊车在卡车周围反复地尝试,以确定最可靠最便捷同时又能将货物放到指定位置。在大家的紧密配合下,工作完成得顺利且快速,不到三个小时,卸完所有货物。供应商们纷纷对吊车司机竖起大拇指,他也微笑点头表示感谢。闲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看到他们如今在我的帮助下顺利完成工作,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时间不早,他们陆陆续续离开,剩下我和零伍在屋外的空地上抽烟。:“这鬼天气真TM冷!”零伍被冻得火冒三丈,口里骂道。:“冷你还在这里抽烟!”说完,我猛吸几口,把只吸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力地跺上两脚,怒火再大也抵御不了这寒冷!我扶着零伍的肩膀:“走了!下班!”
回到公寓,洗干净手,换好衣服,躺上床正愁着晚上吃什么,这时门铃响起来,打开门,看见“人事”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躺着一团看不出来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她笑咪咪地递到我手上:“尝尝我的手艺,刚做好的黑暗料理!”我看着那一坨:“什么玩意黑暗料理,你是嫌我在黑暗里熏陶得还不够,要让我里里外外都黑成一片才甘心吧!”肚子这时又不争气地叫唤两声,管它那么多,有人送吃的我还是笑纳了!又立刻想起曾经在摩洛哥的日子,同事们个个抱怨饭菜不可口的时候我为自己定下的规矩:只要吃了不会死或者不让我吃屎!看看手上这一坨,应该够不上上面两条禁忌,放心大胆地吃个干净,感觉肚子饱了一半,想着再弄点什么来吃,门铃又响起来,:“莫非黑暗又“料理”了一下!”打开门,结果是杨兄弟的老婆雨露,微笑着递给我一盘烤鸡翅:“和顺哥,我们烤了好多鸡翅,你尝尝!”鸡翅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就如同清澈通透的微笑一样,做菜如人,“哈哈哈!傻!”吃掉这盘鸡翅刚好够个全饱,人生其实对你很好,它只是静悄悄!是静悄悄的,一点也不热闹,冷冷清清,我打开电视,里面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他们没有和我说话,我只默默地参加,就像柴火没有和温暖说话,它只是默默地添加。没有说话,最好不要说话,不要吵着我的月光回家!
早上搭“人事”的车去上班,自从上次和她一起去贝城后,我对搭她的车已经有心理阴影,可为了早上多睡半个小时,又不得不妥协,我是一个懦弱的人,贪图享乐而不能恨得身死爱得心碎!开完早会,Ranko告诉我今天没有新的货物,那真是谢天谢地,不用待在四面透风的房间里受冻。上午九点,工厂有一个体检,是塞国政府针对外籍员工的一项健康制度,所有中方人员必须参加。2G把名单交给我清点人数,在群里让各个供应商负责人检查自己的人有没有到场,最后查到三个年轻人缺席。这三个人也早已名声在外,一个嗜赌,长期泡在赌场里,另外两个是供应商老板的孩子,没事就爱开车到处玩,酒吧里认识女孩。没办法,哪都有几个刺头,挨个打电话把他们叫到厂里来。忙完这些,坐在集装箱外用废木材搭建的长椅上等待,边和同事们闲聊。没过多久,一辆救护车开进厂区停在集装箱附近,车里下来三名医生和几名护士,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体检设备,钻进事先准备好的两个集装箱里开始安装设备、布置现场。集装箱不大,一次能容纳五个人同时体检,好在体检项目不多,几分钟能全部完成。抽血的护士穿着一身火红的制服,身材高挑,面容娇美,雪白的肌肤上种着一颗殷红的唇,吸出我血液的瞬间,她死死地盯着血瓶,满足地咬紧双唇来回的搓动,搓得我心慌,口干舌燥,身体崩得僵硬,似乎全身的血液要随着心脏被吸进血瓶,胀碎玻璃,喷溅在护士的整张脸上。我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地从集装箱里逃出来,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这时看见采购部的拆光正两眼放光地对着我勾勾小指头:“和顺,这边还要填一个问卷。”这小浪货还挺热情,我跟着他走进旁边的集装箱,他又亲热地抱住我的肩膀:“顺便帮忙翻译一下,我搞了一个小时,烟瘾憋得急!”我早知道这小子刚刚那热烈的眼神不对劲:“诶!亲兄弟明算账,我也才抽完血,身体虚弱得很!况且……”话还没说完,坐在桌子内侧的美女医生咳嗽两声,眉头紧锁,示意我们小声一些。:“况且什么,和顺哥?”拆光捏着喉咙轻声问道。看着美女医生旁边临时翻译的座位,我头晕得更厉害起来,才记起我唯一的希望不过是找一张座椅休息,我太虚弱了,蹒跚地走到座椅旁慢慢坐下,对拆光缓缓地摆摆手,示意叫他快退下,别再打扰我休息!那天的问卷内容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只知道我和美女医生谈过家庭,谈过工作,她还当过英文老师,教会我一句短语:“Show up!”你一定要出现呀!在我的世界里!”
体检持续到下午一点左右结束,我这才有机会吃午饭,其它同事早就吃完,回到各自的安乐窝里休息去了。我匆匆的吃好,走到工厂后部透透气,远远地看到杨兄弟、烙金、操全站成一团抽烟,舟君和零伍坐在旁边的木板上聊天。:“聊什么开心的事,笑得那么大声!”我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和顺,你看看这美女怎么样?”烙金把他的手机举到我面前晃个不停。烙金比我年长一些,也是设备部的员工,技术很扎实,性格也不错,唯一缺点是有些高傲,最近特别痴迷于学习英文。屏幕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美军制服的外国美女。:“漂亮吧,这几天我和这位联合国维和女兵打得火热!”等不及我回答,他继续炫耀道。:“漂亮!太美了!烙金哥确实有能力,短短几天就能和外国美女打得热火朝天!”我极力地夸赞他,露出羡慕的表情。烙金笑得更肆无忌惮起来,双臂朝天一展,就要化成一对翅膀飞到他美国女兵的怀抱里。笑声越来越癫狂凄厉,一声声地刺破我为忘却而编织的笼,一条赤裸的野兽破笼而出,踩在我的心上肆意地羞辱我。让我记起刚到塞国不久的一天夜里,收到一条“加好友”的消息,我点开消息,里面的美女和烙金手机里的很有几分相似,多么诱惑呀,金发碧眼,身材火辣,身份神秘,而且也能教我学习英文。最开始几天还算正常,只是随意聊聊天,说说家常,偶尔她还会发坦克或战舰的图片刺激我。过几天等她大概掌握我的情况后,口味变得玄妙起来,有点黑暗料理的味道。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即将得到一笔300万美元的资产。多么幸运的人呀,我真嫉妒,甚至意淫过好几次那个即将得到遗产的人是我。可我沉浸在她吃高兴的肉,我啃她高兴的骨头的时候,她却忧虑起来,语气低沉可怜,感觉双眼噙满泪水地请求我:“可我首先要凑足5000美金的手续费,Oh!我的老天爷呀!别看我有坦克战舰,可兜里没几个钱!你多么的善良啊!你一定愿意帮助我是不是!”听完这些,我TM立刻就有原地投胎的冲动。我倒是想帮助你,我还想帮助世间千千万万受苦的生灵,可我TM但凡有那些钱,我得第一时间去整容医院把我的智商先整明白,好让我在和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把你的真心看穿!我心里气呀,可不能这样受你欺负,壮着胆子说道:“既然你真心对我,那我也实不相瞒了,其实我是某“宏伟事业”的接班人,如果我能凑够500块路费去接班,那别说300万美金,我事业的一半都可以给你!”她沉默了,能听得懂我的话的人怎么样也是内部培养了二十年以上的人,她又暴露了自己。我气,她在另一头更气,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上线。又过了几天,她仿佛头脑风暴后想通了似的,再次给我发来消息:“你好!我这几天凑到2500美元,你只需要帮忙给2500我们就发财了!”我心想,你们这行也算与时俱进,揣摩客户心理打起折扣来,我也懒得再管她。又过了两天,“他”终于不装了,哭丧着乞求我:“哥!你可怜可怜我吧,帮我冲冲业绩,好歹我也陪你练了几天英文,给个几十块意思一下也好!”当然我再也没有理会他,这种被骗又没有被骗彻底的感觉真让我欲拒还迎,想要忘记却记得更清晰。看到大家都羡慕、嫉妒、沉迷于他的丰功伟绩,烙金越发的亢奋,高高举起他的美国女兵大吼到:“冲啊兄弟们!随我去占领美国!”其它人也被他的情绪点燃,吼叫着冲入战场。看着他亢奋到扭曲的脸,我暗暗为他担忧:“他不但占领不到他的美国,他大概率会失去他的“人民”!”不忍扫他们的兴致,我什么也没说,悄悄地退回集装箱。
随着工厂的建设,生产计划逐渐确定下来,这时实验室的建设也感受到压力,当工厂配置出第一桶铝合金液时,我的实验室必须具备测试这桶铝合金液是否合格的能力,为整个工厂产品质量的第一道关卡保驾护航。又是和国内的供应商通电话,反复地催设备发货,催安装人员上门等相关事宜。巨大的焦虑和压力常常让我和供应商因为无法达成一致而闹得不愉快,让我身心疲惫。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公寓,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才想起这几天都在外面吃饭,公寓里早就没有食物。 Lidl 超市的灯光此刻从窗外射进来,像一双深情的眼睛在说话:“亲爱的!你饿了吗?我做了你爱吃的饭等你!”Lidl 是一家德国的连锁超市,超市面朝街道的一面是整片玻璃幕墙,上面贴上巨大的Logo,夜里亮灯的时候,显得灯火通明。超市右侧是停车场,里面的小棚子里放着购物车,看见好几个当地人在那里取用购物车,我去拖车的时候却怎么样也拖不出来,一用力,几十辆购物车组成的小火车整体往后移动了一丁点,这才看到每辆车之间用铁链连在一起。无奈只好走进超市找工作人员帮忙,刚进门,一个身高近两米铁塔般的保安大哥正屹立在门前,满脸严肃地扫描着整个空间。我加大声音呼唤他,感觉他在山的另一边,终于引起他的注意后,我赶紧指了指别的顾客手里的购物车,保安大哥立刻心领神会,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塑料材质形状像硬币的东西递给我。我又回到小棚子,这时正巧有人在取车,看到他把一枚硬币插入位于车横把左侧的圆槽里,两车间连接的链条立刻脱离开,他推着车潇洒地离开。这是我第一次去Lidl 超市购物,后来才知道,用塞国5元面值的硬币或者保安大哥给我的塑料□□都可以取用和退还购物车,取的时候插入硬币,链条脱开,还的时候,插入链条,硬币弹出来,虽然设计巧妙,可在中国的许多超市压根就没有这个步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便于管理的原因。超市里明亮整洁,商品种类齐全,几乎能买到做饭用到的所有食材。第一次去的时候,全场只有我一个中国人,感觉周围人都在看我,心里很不自在,不过以后我又去过多次,这种感觉很快消失,变得从容自然而然起来。我对做饭毫无兴趣,大部分是买的可以直接煮或者烤就可以食用的食物。看到羊腿时我犹豫了,这可不好对付,可多年前在摩洛哥的时候,如果我们去卡萨布兰卡或者丹吉尔,都会去吃的香气浓郁、软糯嫩滑的羊肉又让我忍不住咽口水,最后没忍住还是买了一大盒羊腿。回到公寓,把羊腿分成两部分,带骨头的不好处理,先放到冷冻室里,另一部分清洗干净,抹上油、盐和辣椒,最后整个用锡箔纸包起来放进烤箱,关上箱门的时候拍拍烤箱的脑袋乞求到:“这下看你的表现啰!”嘱咐完,悠闲地躺上床想象起等下美味的羊肉来。忍了半个小时后,着急地把烤箱打开,羊腿外面一层倒是烤得金黄,可用刀割开一些,里面就露出生肉和血水,还是我太心急,关上烤箱继续烤。又是半个小时后,心想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打开烤箱检查,发现外面的肉都已经烤成深色,刚刚割开的地方也已经烤熟,再深切一些,又露出生肉和血水来,我再也耐不住性子,大力地关上门,把温度调到最高,我就不信今天烤不熟你!今天烤你一整晚!躺在床上正在郁闷,突然听到烤箱发出剧烈“嗤嗤”的声音,我赶紧打开烤箱,一股黑烟“砰”地一声从里面喷出来,狠狠地灌进我的口鼻里,烟雾散尽,才看清楚羊肉表面都已经烤焦发黑,可里面仍然有许多生肉,一大滩血水垫在整个羊腿下面,原本满怀期待软糯可口的羊肉,现在变成一坨废肉,食欲和厨艺的拉扯煎熬着我,烦躁、不甘、沮丧掐住我的喉咙,气愤不停地把身体吹大吹胀,直到爆炸!都是自己的错,徒有贪婪和欲望,却没有满足贪婪和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教训,只幻想美好的结果,而不竭尽全力地付出争取,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这次的失败彻底地摧毁了我烤羊腿的信心,以至于另外一部分羊腿待在黑暗冰冷的冷冻室最底层好几个月,我再也不敢看它一眼。唉!吃不到羊腿,幸好还有鸡腿陪着我,鸡腿简单得多,烤出来也挺香。这样搞来搞去,等我吃好饭已经夜里十点,躺上床休息时,群里又闹腾起来,打开消息,有人说外面正在下雪,赶紧打开窗帘,果然漫天的雪花在风里打着转,疯狂地、急切地,蔑视死亡地你追我赶!就算被阻挡,被融化,被遗忘,也要在这黑夜里堆积出绚烂的白光!我突然感到心里一暖,温热的泪在眼睛里激荡!睡了吧,明天我也会是这雪花里的一朵,在狂风里追逐飘荡!
早上醒来,窗外一片美丽灿烂的白色,雪花趁大家睡着的时候,悄悄给房屋戴上了帽子,给小汽车穿上了衣裳,在路上铺上了地毯,在树枝上开满了鲜花。它那么美丽,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我的心!这段时间我被反复的催促、争吵、失败、挽救推搡着毫不停歇地往前走,没有力气,无法选择地走向一个个别人设定的目标,像一把锤子,或是一条狗,荒地里乞求一顿温饱的狗!吃过午饭,同事们早就散进工厂的各个角落,四周冷冷清清的,我也懒得动,疲惫的身体躺在木椅上,憔悴的心躲在天空里飘荡的云朵里。偶尔有两声狗叫,又飞来一只鸟停在集装箱顶,歪起脑袋看着一动不动的我,在察觉到我身体上没有它想要的东西后张开双翅飞走了。又传来人咳嗽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坐在不远的角落里,身体紧靠着集装箱,神情局促,像一个第一天上幼儿园可没有妈妈送的孩子。之所以叫他“□□”是因为他的头像是“□□”的图片,他是生产部门的塞国同事,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和谁都不熟悉,显得形单影只。没想到在他的故土上,他居然有着和我一样的孤独,这种共情让我突然有了想了解他的兴致。慢慢聊天中了解到他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学习过太极拳,还是社区小朋友们的太极拳教练。也读中国的书,最喜欢读“易经”,听到这里时,我有一种我这辈子读的书加起来也达不到他的高度的感慨。他曾经还因为工作的原因到过一次中国,现在又来到中国的公司工作,算是与中国有很深的缘分。以后的日子,我们还常常一起喝咖啡,他说了更多关于他家的事情,他家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一儿一女温馨的四口之家,兄弟姐妹也住在附近,萨瓦河从他家门口流过,闲的时候,他会在河边钓鱼,夏天的时候,一家人会跳进萨瓦河里游泳,凉爽惬意!记忆中,他邀请我去他家不下三次,可那时由于工作的压力,我没有一点游玩的心思。一年后,他辞职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又受到来至“Changing book”的指引。时至今日,我偶尔想起塞国的旧时光,想到“□□”时,脑海里总会浮现一个长满高高的水草,微风吹起水草摇晃着脑袋,阳光洒在河面上随着河水静悄悄地溜走的地方。
下午两点钟,人事部的Shana邀请我参加实验室人员的面试,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面试,记得最开始的几场,我还期望能招到有相关经验的人员,几场之后,我总结出来想在塞尔维亚这个工业不发达的国家招到有相关经验的人员几乎不可能,后来只好把条件放宽:有一定的基础知识,较强的学习能力,适应中国公司的工作节奏。面试完不久开始每周的周会,这是最难熬的时光,每次开会都心怀忐忑,不知道1G会在哪里捅你一刀,2G接着舔干上面的血,再捅你一刀。起初1G的情绪还没有到位,设备部和采购部都过得相对轻松,到“人事”汇报时,不知哪句话触动了1G的神经,他突然激动起来,劈头盖脸地对着“人事”一顿骂。即便“人事”能与神产生共鸣,绝非凡人,仍被骂得垂头丧气,满眼泪水,终于忍受不住大叫着甩门逃走。1G先是愣在原地,整个脑袋被卡住动弹不得,过了几秒,等他CPU重启起完成,变得更加暴躁,嘴巴不停的扇动,口水满天地喷溅出来,(我还抽空看到一旁的2G吞了一口满脸的陶醉幸福!)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咬你一口!我汇报完时,他骂得还不解气,又对我抱怨到:“为什么别人说英文我都能听懂,就你的英文我听不懂?!”听他到这句话,我TM心底一股怒火喷涌而出,烧得全身发烫:“你人话都可能听不懂!”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这种踩压别人抬高自己的伎俩能打击到我吗?你还不够资格!我们重庆人其它没有,唯有一个画面刻在我们心中,那就是残垣断壁上刻下的四个字“愈炸愈强”。唯有一种精神流淌在我们血液里,就是“打不倒老子永远不死!”这些打击挫折不能摧毁我,它们只能化为我愈来愈强的养分!现在的你总会感谢曾经的自己,那时的愚昧藏着你现在的智慧,曾经的抵抗才有你今天的坚强,从前的弱小滋养出你现在的万丈光芒!坚持吧,为了自己,永不放弃!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虽然心里不舒服,我还是尽快地平静下来,毕竟垃圾的影响是微弱无力的,是放大还是扼杀只在你一念之间!
周会结束,收拾好背包回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两天。回到公寓吃好饭,又把存了几天的脏衣服泡进水,这时操全打来电话:“和顺哥,今晚想不想去河滨酒吧喝酒?”:“好是好,就我俩去吗?”我边把洗衣液倒进水里边问道,:“还有王维,以前写过诗,现在改行修模具了!”屏幕里响起操全压抑不住的笑声。王维我还算熟悉,河南人,年龄比我稍长,模具维修专家,倒是擅长于在模具上涂涂画画,身材消瘦,留着很长的刘海,盖住他整个额头,寡言少语,别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总是点一根烟呆在若即若离的距离上吞云吐雾,像是错入了这凡尘一样。之前就听人说过酒吧里晚一点才热闹,和他们约了8点钟出发。趁着还有时间,把衣服洗干净,顺便打扫了房间,再慢慢悠悠地出门。周末总是比平时热闹些,街上人来人往,酒吧、咖啡厅里都坐满了客人。每次路过小画廊,都忍不住往窗里瞧瞧,盼望着老板不要卖掉其中的任何一幅画。走到快餐店的门口,迎头碰上1G、2G在散步,我赶紧闪出道来,心中默念:“臣下惶恐!”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肩并着肩地走在一起,路边的灯火把他们的身影拖得越来越长,越来越近,最后依偎在一起。到小广场时,操全他们还在路上,找个长椅坐下来等。周末的广场上全是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影子,路灯下停放着一辆小巴士糖果车,平日里无所事事、懒懒洋洋坐着看书的小姐姐,今天被孩子们围了好几层,无数伸出的小手把她捧成了花儿,手忙脚乱得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糖盒子都洒向天空,免得她麻烦,又能让每个小朋友都有糖果吃。鸽子照样慢慢悠悠地在广场上踱步,寻找着食物或是爱情。见到操全和王维时就知道今天他们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因为操全的皮鞋和王维的刘海都黑得发亮。我们从小面包店门口走进环岛,正好路过那座雕塑,雕塑下面的双语介绍他是一位塞尔维亚知名的教育家,因为出生在沙巴克,所以当地政府为纪念他的贡献而在此处立像。从环岛出来沿着最窄的一条支路往河边走,渐渐远离市中心,灯光变得昏暗,四周也安静下来。路上会碰到一群一群当地的年轻人,也趁着周末去酒吧放松。穿过那条绕城而过坑洼不平的道路,来到河畔的小公园,公园里有一些简单的景观和健身器材。那条斑驳的铁路也穿过小公园,我们走近时,正好有火车来,两边的栏杆放下挡住人们的路,路旁的信号灯也变成红色,“叮咚叮咚”的铃声不停地响,提醒路人注意安全。过了好一阵,一辆火车缓缓地从远处驶来,又轰隆隆地叫喊着和我擦肩而过,走进了黑洞洞的远方。塞尔维亚的河滨酒吧有一种习性,冬天因为寒冷的原因,会暂时关闭,转移到市内,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时,这些河滨酒吧又像睡了一个冬天的植物慢慢苏醒过来。这段河畔附近只有两家酒吧,我们到的时候,酒吧还没有营业,门口挤满了等着买醉的人。和一大群外国年轻人挤在一起总觉得不自在,索性沿着河滨步道走走,吹吹河风。沿岸可以看到河边停着几艘小船,春夏季节,当地居民会开着小船徜徉在美丽的萨瓦河上,享受阳光、微风和美食。也有大一些的船,主要是餐厅或者酒吧。我还在当地的节目中看到有人住在河边的船里,空间不大,但是整洁精致,晚上睡觉的时候,夜风泛起波浪,波浪轻轻揺荡起小船,像小时候妈妈手里的摇篮。河畔上还有一座废弃的要塞,时间久远以至于现在只剩下一大半的围墙,墙体破败不堪,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心里突然起了一丝靠近它的冲动,可看着它那摇摇晃晃的躯体,我又害怕抚摸它时,它会把我变成它历史的一部分。就远远地听刮过它头顶的风吧,述说着它的故事。可还等不及它苍老的声音掉进我的耳朵,就被酒吧里震天动地的音乐淹没得无声无息。回到酒吧门口,人群已经如潮水一样涌进酒吧,几乎把酒吧灌满。门口还有很多人想挤进去,几名彪形壮汉艰难地维持着秩序。我们跟着人群挤进酒吧,里面的人太多,向前走的时候不得不把两边的人挤开,我们三人就这样跌跌撞撞一路挤到吧台附近才找到几个落脚的地方。这时回过头来,才看清酒吧的格局,整个酒吧大概200平,半封闭木结构,大门正对着一块巨大的屏幕,播放时下流行的劲爆音乐,屏幕下方有两个DJ,正抡圆了膀子打出激烈的节奏,DJ附近有几张带座位的桌子,再往外围发散只剩下站位,中央有一个大吧台,我们落脚的小吧台在酒吧最左手靠墙的地方。当地人喜欢边唱边跳,特别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会跟着音乐大声地唱,随着节奏疯狂地摆动身体。我们听不懂人家的音乐,更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翩翩起舞,像三只木鸡似的呆站在一群打了鸡血的兴奋人群中,唯一的乐趣只剩盯着塞国美女娇美的脸庞和娥罗的身姿频繁地把酒灌进干涩的喉咙。喝着喝着,酒精在身体里慢慢地发酵,周身发热变烫,仿佛在某一刻觉得屏幕里的音乐慢慢变得好听,身体也不自觉地随着人群小幅度地摆动起来。操全是最兴奋的一个,整张脸喝得通红,水肿得向外面长出几分肉,绷得脸皮又亮又油,举着手机和两位来自克罗地亚的美女打得火热。王维还是呆呆地站在一旁,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眼睛,躲起来羡慕地偷看和操全聊天的美女,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个遍,这时候你才能看到他呆滞干涩的眼睛迸发出灼热的精光!又快速地随着他狠狠吐出的一团浓密烟雾给遮挡起来。我摇摇头,淡淡一笑,“看来还得哥给你露一手!”举起手里的啤酒对准旁边女孩的杯子潇洒地碰上去,同时面露迷人的微笑,用低沉性感的声音叫道:“Cheers!”原本兴奋的女孩的脸像被霜打过一样僵掉,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出于礼貌地跟我喝下这一口酒。:“我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见女孩没有拒绝,我继续大胆地要求。:“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女孩语气坚定又带着一丝不耐烦地说道。:“那可以一起合影吗?”我不甘心地继续追问,:“No!Leave me alone!”女孩终于忍受不了,生气地离开。我没趣地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操全,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些,靠着两个女孩子太近,仿佛还带着些擦伤。见操全没注意我,又看向王维,仍然呆呆地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痴笑躲在那团烟雾里,烟雾变得更大些,我想再藏进一个人去也不是不行。:“来,干杯!”我避免尴尬地举起酒杯,操全头也没抬,王维举起酒杯狠狠地撞上来,笑呵呵地一饮而尽,又潇洒地拨开他额头上的头发,露出两个冰冷的黑洞洞的摄像头。等克罗地亚女孩喝尽兴离开后,操全也失去继续喝酒的兴趣,从酒吧出来已经夜里一点过,回公寓的路上操全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今天的艳遇,他笑得开心的时候,我和王维呆愣地看着他不敢说话。他还留了女孩的联系方式,以后随时可以邀请她们一起喝酒,说到酒,王维赶紧转移话题地抱怨今天的酒有股苦味,操全立刻反驳到一点也不苦,还有一丝丝的回甜,两人谁也不服气地争吵起来,我长叹一口气,捏住两人的肩膀:“你俩都没有错!”从小广场处分开,接下来一路独行,街道里空无一人,大部分的商铺都已打烊,除了赌场里那些亢奋疯狂的赌徒还在腐坏自己的□□,那是另一个嗜血的战场,与外面四下安静的夜无关。路过小画廊时,它终于闭上了眼睛,睡进香甜的梦。前方道路两旁高大的树密不透光,我享受独自走在这深夜的漆黑和寂静里,没有陌生的打扰,我们能更亲近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昨晚睡得特别香,醒来已近中午。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紧紧地抱住桌椅、水杯、窗户们,热得它们脱掉白净的衣裳,露出红彤彤的小脸蛋。我慢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干净,吃了早餐,选几首轻柔的歌循环播放,躺上床闭上眼睛,任由音符像溪水般流过我的身体!迷迷糊糊间,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我探出头张望,杨兄弟正微笑着朝我招手,昨天小两口邀请我今天一起去贝城吃中餐解解馋,顺便采购一些食材晚上到他们家吃火锅。:“从“人事”手里拿车不容易吧!”我关上车门的时候随口问到,现在来塞的中国员工越来越多,大家都想趁周末出去办自己的事情,公司车少,现在越来越难要到使用权了。:“就是啊!忍不住还和她吵了几句!”雨露气鼓鼓地坐在副驾驶上,还没有从刚刚的争吵中彻底解脱出来。汽车一路驶出沙巴克,跨过萨瓦河,穿过两边的田野,穿过小村庄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当地居民的小院门口停放着一辆小拖车或是临时搭建的木棚子,果蔬丰收的季节里面摆满新鲜的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便于路人购买,也是一道漂亮的风景。远远地看到一栋高楼顶端幕墙上“华为”Logo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进入贝城,汽车在城里穿梭,不久驶入一个小院里。院门的墙壁上写着“北京花园”几个红色大字,整个小院坐落在一个大缓坡上,中间被人为挖平,建起一个餐厅,还有一小块平整的院坝,供客人散步或者透气。院坝一侧种有几棵大树,树周围长满植物,没人打理,枯萎的、新生的混杂在一起,腐坏的味道里藏着一丝新鲜的香气。“北京花园”算是贝城比较大的中餐厅,有好几个大包间,大厅里有七、八张餐桌,常常能遇到国内旅游团或者在塞中国公司员工在此用餐。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在这家餐厅工作的四川籍小伙,有一段时间每次去吃饭,几乎都是他接待,他总是呆呆地守在你旁边,等待你点餐的时候,嘴巴一动一动的给人一种想说话又害羞的感觉,就算说话也语速缓慢,动作僵硬,思维和身体总不在一个节奏上,我没有半点贬低的意思,反而因为我们口音相近,觉得更加地亲切。吃完午饭,我们又驱车来到贝城另一端郊区的“麦德龙”超市,算是我在塞国见过最大的超市,四五层高的货架一直从地板顶到天花板上,几十个同样大小的货架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边。杨兄弟小两口忙着采购煮火锅的食材,我独自漫无目地在超市里闲逛。巧克力和酒的种类最多,居然还有伏特加,小时候常常听人说是世界上最烈的酒,我以为起码得80、90度那么烈,可酒瓶上明明标识只有40多度,看来传说也不过如此,大部分都徒有虚名。回沙巴克的途中,居然接到好久没有联系过摩洛哥当地同事的电话,记得我离开摩洛哥的时候,他的妻子刚刚怀孕,现在女儿已经快满两岁,为了更好的生活,他换了新工作,也搬到更大的城市丹吉尔。看着窗外雾气蒙蒙,纤细的阳光和厚重的阴影分割开整片天空,不由地感叹光阴匆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回到摩洛哥,故人重逢,对酒当歌,也是一种幸福。
回到公寓,等不及休息,小两口开始忙碌起来,急促切刀的声音,自来水冲击的声音,让我有种坐在针刺上的感觉,不好意地想去帮忙,又心有不甘地拉住身体,就这么尴尴尬尬地待在原地纠结,付出焦虑的代价换来暂时的心安理得。雨露把火锅底料放入翻滚的汤里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溢开来,趁没人注意时,我猛地吸上几口,咽下一大口带着火锅香味的口水。杨兄弟好喝酒,酒量又好,每当我想大快朵颐的时候,他又举起酒杯催促我大口喝。这兄弟那那都好,就是喝酒太霸道,我跟不上节奏,很快就喝得晕晕乎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和他吐露彼此深藏心底的那些酸甜苦辣。每当这种时刻,平日的我慢慢向后退去,脱离开我的身体,另一个不甘的我接管了我的一切。他们没有交集,从不见面,总是在不甘里失去意识,在平凡里渐渐清醒。让我想起“人事”是不是也在喝醉酒的时候才能与神产生共鸣,立刻又斩断这个念头,总是在稍微有些欢乐的时候偏要想念一些污秽的东西恶心自己,总喜欢自虐到心千疮百孔,再挣扎痛苦地一一修复,最后从欣赏自己一手制造的艺术品中获得卑贱的快感。我早就没有知觉,我还在享受这个世界,至少爱惜这具躯壳,把他带回家,安稳地放在床上,静静地等待交接的时刻。
熟睡的时候安安静静,醒过来才发觉全身无力,头痛欲裂。人还是不能太清醒,越清醒越痛苦!勉强起身喝掉一大杯水,倒头继续睡,一时又睡不着,迷迷糊糊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慢慢走进一团厚厚的雾气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浓雾还在不停地聚集凝结,变得密实厚重,紧紧地捏住我的咽喉,挤压我的胸膛,把我整个身体拖入巨海最深处,远处的光越来越微弱,像被扔进深海里一根燃烧的火柴,坠入安祥的死寂,坠入纯洁的黑,燃烧完全部,为这个世界又添上一点死寂和黑色的光亮!咽下最后一口水,在窒息里惊醒过来,我躺在汗水里大口大口地吞着空气,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绝望地看着刚才的似梦似真,一时分不清自己还活在黑暗的海底还是已经死在这个世界。慢慢恢复平静后,才感觉饿得胃疼,打开手机,已经下午五点多钟。同事们在群里发了好多信息,晒美食的,晒风景的,还有人在赌场赢了大奖也发照片出来炫耀一番。舟君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见我没接又留下信息:“和顺哥,晚上我炒几个菜,过来一起喝一杯,顺便聊聊出去旅游的事情。”肚子这时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去86号公寓的道路与步行街平行,相聚五十米左右,一条在教堂的左边,一条在教堂的右边,以居民楼为主,显得不那么热闹。走到与教堂正门的道路相交的十字路口,旁边有一所学校,工作日里常常能看到几个学生围在门口吃东西,偶尔也有调皮的孩子靠在门口的墙上抽烟。过了街左转,前面有一家在当地相当知名的烙饼店,徬晚总能看到店铺门口挤满为美食而来的人。86号公寓进门处是两扇黑漆铁栅门,整条街仅此一处,很容易找到。进门后是一个小庭院,栽着几丛花和一棵小树,右手边是一栋四层小楼房,我们公司员工租住了一部分,旁边还有当地人开的一间按摩房。走到门口就闻到炒菜的香气,上到二楼,舟君和烙金两人在忙着炒菜,客厅的长桌上也已经摆上了一大桌。零伍在厅里瞎转悠,东摸摸,西瞧瞧,看到哪里需要帮忙,就提前躲开。王维还是酷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抽烟,见我进屋,头抬起一下,拔开长刘海又露出两个黑洞洞的摄像头,礼貌性地扫视我一眼,又快速地放下幕帘,重新躲进他的烟雾里,我甚至觉得自己对他回应的眼神还没有送到,就被他的刘海切断,落到地上摔个粉碎。吃饭的时候,零伍不停地引诱我喝酒,我对他说:“本人才从西方极乐世界回来,碰不得这些污秽的东西!”坚决地推辞掉,他有些不痛快,一口气喝掉整杯红酒,红酒像颜料似的染红了他整张脸。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去波黑游玩的计划:租车、出发时间、游玩哪些城市等等。租车的问题舟君他们的房东答应帮忙解决。四月底五月初有一个持续一周的长假,到时候基建差不多完成,设备又没有开始安装,是出游最佳的时间。至于停留的城市确定去萨拉热窝和内乌姆,其他的作为机动临时安排。计划确定下来,大家情绪更高涨,畅想着出游的乐趣,快乐仿佛提前来到,加上酒精的作用,大家脸蛋通红,映着空气热烈又欢乐。这时望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笑咪咪地坐到烙金身旁,拍着烙金的肩膀说到:“你们胆子很大嘛!还想自己开车去波黑,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看着他的笑脸,大家都友好地劝他同行,他又笑咪咪地摆摆手:“不去不去!我还是待在赌场里安全!”说完转身离开。吃好饭,时间还早,国外不像国内娱乐活动丰富,大家坐久了实在无聊,舟君和零伍也准备去赌场玩玩。整天听着他们说赌场里的输赢,倒是逗起我的好奇来,索性和他们一起去赌场看个究竟。塞国的赌场像国内的彩票店一样多,一条街上总能找到几家,我们就近在公寓隔一条街的小赌场玩。赌场里的格局和国内的游戏厅差不多,赌博机也和街机相似,大一些的赌场会有一两台俄罗斯大转盘。刚一进门就听到望冰和陈雨刺耳的叫喊声和拳头乱砸按钮的声音,像是要和赌博机拼个你死我活。零伍赌瘾也大,进门立刻坐到一台机器面前,静悄悄地享受起来。舟君是他们中赌瘾最小也最克制的,不非要自己赌,看看他们玩也能过瘾。机器左手边一个小小的狭窄的口子,可以吞掉你的2000第纳尔,5000第纳尔,你的时间和生活,甚至某些人的命!在里面待不久,感觉闷得透不过气,屏幕上红色的金钱慢慢变大弥漫到整个屏幕,又像血一样从赌博机器里溢出来,渐渐地和其他机器里的血雾融合成一大片,笼罩着整个赌场,这时再也看不到望冰和陈雨的脸,只剩两具不停掉落碎渣的白骨还在猛烈地敲打机器,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有一种往你喉咙里灌血的滋味,碎肉和骨渣漂浮在空气中,一股剧烈的腐臭味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刺进鼻息和耳朵,我拼命地冲破赌场的门,冲入人群,逃进教堂,跪拜在神像面前,期望他们还来得及洗干净我满身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