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爱》besos

33、北京 等待

　　1月21日是今年的春节，同事们都想赶着春节的时候回家，好和久违的家人热闹热闹。陆陆续续已有好几名同事提交假期申请，扬兄弟和雨露甚至已经回国，烙金的机票也已经订下来，过几天就走。我也耐不住性子向公司提交回国申请，给2G说的时候，他总是断断续续、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担心他便秘得厉害有海水倒灌的风险，拿出一瓶开塞露递给他，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种状态口服效果更佳！”他们是不想我们回国的，最好一个也别回去，哪怕一辈子呢！他们也愿意。可他又实在没有理由再拖延我回国的时间，毕竟和我一起到塞国的同事基本都已经回国，或者准备回国，连2G自己也才回去享受完一个月的假期，最终无奈地在我的申请表上签上字。
　　这段时间正是雪大的时候，每个清晨上班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去挡风玻璃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还记得最初下雪的日子，还会好奇地收集几片雪花放在手心，看着它们慢慢融化。现在却着急一铲一铲狠心地把它们统统铲除，就像铲除这一天又一天难熬的时光。：“你的申请表我已提交，总部还在审核，你耐心一些！”当我询问“人事”回国的日期时，她不耐烦地要求我耐心一些。我又连着铲了几天的雪，从开始的笨手笨脚慢慢熟练起来，如果铲雪是门生意的话，我没准能赚一笔过年的钱。：“最近申请回国的人很多，大家都在排队，你不要破坏秩序！”“人事”委屈地推高她那厚重的眼镜，怪我是个破坏她秩序的人。雪越来越小，清晨时分，除了才掉落的小雪花，主要是凝结的一层薄冰，也不再需要用雪铲，打开热风吹几分钟就会融化成一小摊水流回大地。：“大年都过完了，雪也停了，你的秩序恢复没有！”自从上次得知“人事”被我破坏以后，我就一直关注着她，希望她有能康复的一天。雪早就停了，化成水，流入土壤，钻入植物的根茎，等着长出五颜六色的花。也没有薄冰，连雾都没有，我习惯性地用抹布去擦时才发现，这时手机响起，“人事”不停地叩着我的门，：“你的机票下来了！”她颓废的声音和不甘的心被风吹散，太阳照得玻璃发亮，前路宽敞又平坦。
　　：“我25号的飞机回国亲爱的！”回到公寓，我急切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Jelian,：“是吗？那很好，你等了那么久呢！”Jelian微微一笑，很快闭上嘴巴。我摸摸她的脸，捧到我脸庞上：“怎么呢？感觉不开心呢？”Jelian用力挣脱我的手，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抹布反复地擦拭桌面：“没有啊！我真替你开心！”嘴硬地说，：“都没有笑容！开心在哪里？”我不相信她的话，重新捧起她的脸，仔细寻找她嘴里的开心。她神情恍惚，眼神躲来躲去，突然眼睛睁大变圆，两根手指支起两个嘴角画出一个大大的弧线：“这下开心了吧！”她还在强撑，情绪拉扯着舌头发出水里搅拌出气泡的声音，：“骗我！也在骗你自己！像只气鼓鼓的小猪！”我用手轻轻顶住她的鼻子，把两个鼻孔翻出来，像要翻开她的心事似的。：“哎！烦人！”Jelian心烦意乱，被我逗得更急，推开我的手，慢慢红起眼睛：“我就是心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回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Jelian自言自语地低声嚷嚷，强撑的心瞬间破碎，身体突然失去所有支撑垮进我的怀里，伏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地抽泣。她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水不停地灌进她的口鼻，让她听不见，看不着，更无力逃脱。我温柔地包裹住她，亲亲她的头发，亲亲她的耳朵和脸：“乖乖的！我们一起回重庆好不好？我请你吃最正宗的火锅好不好？”我怜惜地安抚着Jelian,她流出的泪水滴进我的心里结成了冰。：“可是我不放心妈妈！”Jelian眨着几颗眼泪看着我，：“妈妈最近恢复得很好不是吗？”我继续安抚着她，顺便舔去她睫毛上的那几滴泪花。Jelian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我，脸柔软起来，眼睛变得清澈，一颗满载愿望的星星划过那片天空。：“妈妈一定会好起来！”我更用力地把她搂进怀里，默默的，悄悄的，享受这美好愿望带来的幸福。：“你可以趁着开车把东西送回波黑的机会，跟妈妈聊聊回中国的事！”我拨弄着她的头发，卷成一朵朵小花，Jelian终于微笑起来，笑成最大最美的那朵。
　　25日天刚蒙蒙亮，我就清醒过来，身旁的Jelian均匀轻柔地呼吸，还睡得香。我轻轻地坐到床沿上，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箱静静地守在门口，房间还是我来时的那个房间，好像又多了些什么出来，再见吧老朋友们！我摸摸小圆桌的头，捏捏冰箱的胖腰，搂着衣柜的肩膀，默默地看着它的眼睛，慢慢地，悄悄地，一束光照进来，那是一年前的光，它不停的生长，长出我们的相遇，无数日夜里的陪伴，又从眼眼里走掉，照回到现在的时光里，说一声珍重。：“怎么醒得那么早！”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们吵醒，Jelian眯着朦胧的眼睛看着我。：“就是睡不着亲爱的！”我趴回到Jelian身旁，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不要你离开我！”Jelian动情地抱住我的身体，在我的脸上种起满天的小星星。：“怎么会！一辈子都不会！我珍贵的唯一的永恒的爱！”我深吸着她的味道，想要把别离的日子所需要的统统存进身体里。：“乖了！我先到北京等你，28号就去机场接你！我们北京见乖乖！”我捧起她柔嫩的小脸蛋，把脸贴在上面尽情地揉搓抚摸。
　　上午十点，Vok把车开到your more 超市等我，操全已经坐在后座上，今天我们一同回国。：“爱你！”我和Jelian紧紧相拥，在她身上猛吸几口，又狠狠地咬几口肉，拖上行李，匆匆上车离开。小汽车出城的时候，我用眼睛摘下好多沙巴克五彩斑斓的花，跨越大桥时，用耳朵再掬一捧萨瓦河的水声。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顺利到达机场，Vok陪着我们换好登机牌，托运完行李才放心离开。时间尚早，也已到午饭时间，索性在机场里吃顿午餐。：“时间真快！转眼就是一年！”我感慨地说，：“是呀！还记得去年我们刚到塞尔维亚时，就是坐这部电梯上来的。”操全指着楼下的电梯说道，：“你的印度尼西亚呢？怎么样了？”就是Yami,那个我们在贝城偶遇的姑娘。：“别提了！自从上次我们一起去酒吧玩过后，没多久她就回了国，现在也没有再联系！”操全摇晃着脑袋，似乎想把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从脑袋里甩出来。飞机终于缓缓驶入跑道站好，像参加百米决赛，静静地站在大地上望着远处辽阔的天空，舒缓气息，安稳心神，下定决心后，启动引擎，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推着飞机向前方奔跑而去，飞机越跑越快，浮力越来越大，终于一声咆哮，飞机如主宰天空的猛禽，腾空而起，飞入那无尽的长空。起初还能看清地上的道路房屋，接着变成河流山川，最后都化成一个小点像一颗钉子钉在心头。：“这是哪里？”操全睡来醒去好几次后，伸直双手在空中挥舞，呆滞的双眼看着窗外的一团漆黑问道，：“还早呢！继续睡吧！穿过这片黑夜就到！”我翻身到另一边以放松早已麻木的身体。
　　飞机稳稳地停放在停机坪上时，已经是十个小时之后，“你已到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耳畔传来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又是迷迷糊糊的一个小时的出关、拿行李，兴奋的灵魂终于拖着我疲惫的身体和行李走出机场大门。北京二月的清晨，阳光已经开始慢慢地塞满城市的角落，可气温依然不高，冷风吹进骨头刺得生疼。我和操全躲进一个角落里哆哆嗦嗦地点燃香烟，“嘶”我猛吸一口，“噗”又重重吐出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紧盯着操全的眼睛问道，操全不慌不忙地偏过头，吐出一口烟丝，用手掐了掐烟头才回头说道：“等下自然有人来接我去高铁站！到地方再进一批货，这次无论如何得搞个大的！”说完把整根烟抽到底，整张脸像火炉一样烧得通红，又冒出厚重的黑气。：“你呢？”又一团烟从他嘴里冒出来，贴着他脸的轮廓飘进他的头发里，：“我……我…我怕！”看着他滚圆红亮的脑袋，升腾出厚重的烟雾，像一颗“哧哧”冒着火焰随时都会爆炸的土地雷。：“什么！”操全看我一脸慌张，词不达意地胡说，凑到我面前一脸严肃地要讨一个说法，：“我暂时没有计划，得先在北京潜伏两天！”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只好沉下声，凑近他的耳朵随意地敷衍他。操全听完我的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紧紧捏住我的肩膀一用力：“好兄弟！保持联络！”说完潇洒地一个转身，黑色风衣随风飞扬，奔腾出千军万马，其中一个衣角还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可几十年的日晒雨淋造就的厚脸皮快速为我稳住阵脚。杀气满天沸腾，由近及远地惊起屋顶上一群野鸽，树下卖早餐的大姐贪婪地吮吸着这厚重浓密的男人味，吸大肚子后随风飘上天空。“吱”此时一个巨大的刹车声响起，一辆网约车稳稳停在操全身边，操全一个龙回头看着我，双手一前一后伸进空中，做出一个持枪射击的手势后，转身钻进车厢时，“砰”一声响，脑门硬生生地把车门撞出一个凹坑来，一摊红色的液体从脑袋里洒出来，让原本黑紫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他也不管这些，鲁莽地把自己硬塞进车厢时，衣服被车门撕碎，露出石碑般宽厚坚硬的后背，最顶端用刀雕刻出“进一批货”四个血红大字，下面是飘逸的狂草，看不怎么仔细，隐约能看到“红枣、扒鸡”等字样，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英雄气！这时手指传来香烟灼烧的疼痛，这才清醒过来，用力甩掉烟头，狠狠跺上几脚“别怪我不联系你！我怕联系不上你，还有可能失去你！”又一阵冷风吹来，我顺从地打几个寒颤：“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考虑到28号又要回到这里接Jelian，就在机场附近找个旅馆住下，开好房间，关好门，拉上窗帘，倒上床，闭上眼睛，感觉一朵朵云飘进我的脑袋里，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头越来越重，倒进云朵里慢慢失去知觉。轻轻勾勾手指，咂巴几下嘴，知觉再把我叫醒时已经夜里八点过，枕巾上流下一大摊刚才的美梦。拉开窗帘，眼前一幅月明星稀，窗下的公路偶尔有车经过，旁边的餐馆热闹一些，更热闹的是大楼里进进出出的外卖员，他们像扛着食物的小蚂蚁，络绎不绝地穿梭在一个个蚁穴之间。发现我在观察他们，他们还好心地抬起我的一只手放在我干瘪的肚子上，抓起另一只手拨通他们的电话，友善地提醒我养成健康饮食的习惯。吃好晚饭，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风抚摸着树的头发，月光躺进夜的胸膛，星星也眯起眼睛羡慕地看着它，蠢动又安稳的爱在夜里发芽。就这样吧，多安静，多舒服啊！呆坐在窗前，享受旁观幸福开放的模样。累了再躺上床，打开电视翻过几个来回也没有好看的节目，关上电视，房间漆黑寂静下来，我呆呆地躺在床上，耐心地等着自己睡着。
　　时差把我的作息规律完全打乱，第二天醒来已临近中午，经过两天的休整，精神完全恢复过来，在封闭的房间待久了，让人莫名的烦躁，出去吃午饭再吹吹风也好。阳光依旧明媚，可混着风洒在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沿着旅馆前的街道走向最近的地铁站也要十分钟，沿途没什么行人，这里算是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走出地铁站远远看到中央电视台那几栋标志性大楼，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两旁是密集的高楼，一派现代繁华的景象。沿着道路向大楼走去的途中，路过一道斑驳古朴的大门，往里看院里有一面青砖墙，墙下种着几株花草，颇有些趣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的小区，看着不少人往里走，我也混进这股人流里。往里多走几步，才看出来这是一个花园，里面栽满各色花草树木，中央还有一个人工湖，二月的北京温度还低，湖面上冻起一层冰，好几条鱼儿从冰层下钻进冰和湖岸间狭小的融化带里伸出嘴巴饥渴地吞咽着空气。人们爱沿着湖岸散步，有走累的人坐在湖岸边上的长椅上休息。长长的柳条垂落下来，差点掉进湖水里，走近细看，上面已经长出一颗颗嫩芽。几座古朴的亭阁散落在湖水两畔，由几座石砌小桥相连。继续往前走，遇见一排游船肩并肩静静地停靠在湖畔的一侧，等待着复苏的季节。
　　从公园另一端的门出来时，又回到刚才那条大道上，十几分钟后总算走到电视台大楼附近，旁边还有几栋更高的大楼，这里像是群山从四周挤压聚拢再没有空间后只好奔向空中一路长到天上去，全部都长出满身晶莹的鳞片来，每块鳞片都拉住一束光，又把光交织进另外的鳞片里，编织起巨大的光网，巨大的力量让太阳站立不稳，从空中跳下来，摔进其中一块鳞片里，碎成千千万颗太阳。正是午餐时间，无数身穿鳞片的黑色小鱼从大楼里喷涌而出，游进附近的水草里觅食。酒足饭饱后，两条小鱼翻出白色的肚皮晒太阳。起初它俩聊得亲热，可当左边得意地吐出一个泡泡后事情发生变化，右边不服气吐出一个更大的泡泡追上左边的一口把它吞进自己的肚子让泡泡变得更大，右边得意地大笑起来，左边被激怒，“噗噗噗”不停地吐出泡泡重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身上，右边见自己再次落入下风，恼羞成怒，张开嘴巴咬住左边的嘴，左边也不示弱，更疯狂里啃咬着右边的嘴巴，还不忘记继续吐出泡泡获得最终的胜利，两张嘴就这样紧紧地粘连在一起，激烈地吞吐吸放，直到两条鱼被自己吐出的气泡拉扯着离开水面，飞向天空，飞到最高点时，气泡破灭，两条鱼瞬间失去依靠向下掉落的时被一个鱼篼接住，：“先生这两条鱼怎么样！”服务生客气地问道，我看着鱼兜里活蹦乱跳的两条鱼，：“就它们吧！倒是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