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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离开 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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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连续下过几场雪,雪花落在屋顶上,挂在枝头,铺满街道,正式给沙巴克穿上白色的衣裳。天气虽然更寒冷一些,可总给人一种初遇的喜悦。Jelian这几天就是喜悦的,因为妈妈的手术顺利完成,而且康复得很理想,医生允许给她带些吃的东西去。医院在贝尔格莱德城边的一座小山顶上,汽车在转过一个360度的陡峭斜坡后来到山顶一个人工挖出的巨大平台上,平台面积很大,几栋庞大的医院建筑汇聚在平台中央。此时已经夜里八九点钟,路上行人很少,零星的灯光从医院的窗户掉落下来,变得稀薄微弱。妈妈出现在楼下大厅里时背挺得笔直,步伐缓慢但稳健,看到Jelian的瞬间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伸出有力的双臂把Jelian紧紧抱进怀里。为妈妈的康复着想,每次探访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和妈妈依依不舍地道别后,坐进车里,Jelian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仿佛把这大半个月里挤压在心里的情绪统统吐光。:“妈妈会康复的是不是?”她看着我的眼睛恳求地问道,柔弱的眼神里跳动着希望的光芒,:“我觉得会,你看妈妈的精神有多好!”我抚摸着她的头轻声的说,:“对呢!那是一定的!”Jelian 抬头望向远处贝城璀璨的灯火,眼里燃起火光!
随着妈妈身体的好转,快到月底的时候,外公来塞尔维亚把妈妈先接回家。马上是元旦节和东正教的圣诞节,Jelian也准备这两天就回波黑,还有外婆和小姨一家,Toni和嫂子也从奥地利回来,看着妈妈的精神越来越好,想象着到时一大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温馨和欢乐,Jelian脸上就会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安稳的幸福,这幸福是那么的纯真热烈,让我的心也随之满足,可一连又得分开十天,让我的内心又苦涩烦闷。:“笑一笑,不要把脸掉到地上去!”Jelian捏着我的脸,想把它搓圆乎一点,:“你当然是开心的!那能怎么办呢?反正我孤单惯了!”我微微张动着嘴巴,无精打采地看着她,:“这可不行!”Jelian不满意地嘟起嘴,伸出双手捏住我的脸往两边拉开,翘起嘴唇堵在我的嘴巴上不停地吹气,直到我的整张脸又圆又鼓,:“这样才乖!”她总算满意,微笑着看着我,手指在我圆滚滚地脸上滑动,突然用力地捏住我的嘴巴说道:“我不在家你打算去哪里玩?不会是酒吧那种地方吧?”Jelian突然正经地说道,说到酒吧甚至有些生气,两只燃火的眼睛在我身上探射,仿佛能看清楚我未来几天的一言一行。:“怎么可能!”我有些被误解的委屈,:“就算是要喝酒也是因为想你而独自借酒浇愁!”我装得更可怜地说道,:“是吗!会那么乖?”Jelian还不放心地,眼睛的光亮调节到最大把我钉在墙上检查,:“冤枉啊!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我哭天抢地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活下去!我这漂泊无依的灵魂!你干脆把我装进漂流瓶扔进大海里,塞上只有你能打开的木塞子!我爱你亲爱的!怎么会骗你呢?如果有,你就用雷电劈死我好了!”说完,委屈涌上心头,抱着Jelian发出断断续续低沉的哽咽声。Jelian终于满足,被我浓密的爱意融化成又软又糯的棉花糖,一口一口地喂进我的嘴巴。这时镜子里的我脸涨得通红,神情鄙夷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要脸!装得太过!我真替你害臊!”说完还伸出手扇我两个耳光,:“你管我!”我不服气地反驳他,脸上火辣辣的,痛得泪水溢满眼眶。:“我真舍不得你亲爱的!”我趁机抬起头,让Jelian看到我通红的脸和满是泪水的眼睛,:“哦!哦!哦!真乖!我知道亲爱的!让我抱抱!”看着我满眼的泪水,每一颗里都只装满她,Jelian终于被我的深情打动,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我笑眯眯挑衅地看着镜子里的我,他变得更加的狂躁,恨不得立刻从镜子里跳出来狠狠地揍我一顿可又怕惊动怀里的Jelian。进退两难时,越想越气,满脸涨得通红,突然一团红雾从他头顶喷涌而出,溢出镜子,飘散进四周的空气里。
元旦节前一天,Jelian也终于回波黑去。平日里热闹的房间又安静下来,不断散发出热量的暖气片似乎也给不了往日的温暖,窗外倒是还有些月光,可我几个月来对它的冷落,它再也不愿意让我碰它,只是洒在床前,用苍白的思念折磨我。好在我还有Jelian穿过的衣裳,紧紧抱着它就能闻到Jelian的味道,即使夜再深,我总算能够睡着。
第二天是元旦节,Jelian不在身边,一切又回到塞国最初的时光。平息许久的同事们又躁动起来,“去酒吧买醉!”,“去贝城吃中餐!”:“出去自驾游!”,这些一个比一个诱惑的饵挂在我嘴上,勾得我心痒难耐。:“你可是答应过Jelian要听话!”镜子里的那个人又开始多嘴,:“这么长的时间,出去玩玩,也不算破坏诺言吧!”我耐着性子跟他谈判,:“那你试试看!”他呲牙咧嘴地看着我,一副审判一切的趾高气扬,:“试试就试试!”我被他逼急,一口咬下最小的诱饵,他随之“砰”地一声消失,头顶的空气在无声地涌动,隐隐约约发出红色的光。
晚上在厕所里梳妆打扮,脑后一撮头发总是翘得老高,像一根插在头上的羽毛,用梳子梳上好几回,没有一点作用,用力摁下,放开又弹回来,放开又弹回来,取一捧水浇在上面,顺势按住,再放开时,不仅又弹回来,比之前更加油光水亮地显眼。气得我正想破口大骂时,手机铃声响起来,还在响,一直响,焦急又顽固!:“一定是操全!”我烦躁地拿起手机,却是1G的名字在屏幕里跳动,像脱衣舞娘,狂浪又邪恶!“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呢?”,:“喂1G总有什么事吗?”我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以保持声音的平静,:“你节日有没有安排?”1G问道,声音像雪地里的石头一样坚硬,:“这些天没有,后面有安排!”我如实地回答道,:“那你明天去洛兹特拉工厂帮帮忙,塞国人都放假了,他们人手不够!”1G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急风吹劲草,劲草还被吹得到处躲避呢!何况是我,只能想着根还在而自我宽慰!我刚才还蠢蠢欲动的心再尝不到半点滋味,香浓的烈酒,舞动的身体,热烈的欢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把我推到月球的背影里。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派车来接我,简单地吃了早餐,又把胡须收拾干净,万一他们对外貌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呢?一切准备好,把手机放在身边,盘腿坐在床沿上,闭目扣手,等待电话或是得到顿悟。十点钟,或许还早呢!十一点,可能要到了吧!十二点钟,我无力地靠在床边吃掉几根香蕉。下午三点,我怀疑自己悟性太差,不仅得不到顿悟,连一通电话都得不到!实在忍不住,问接头人到底什么情况?交易还要不要继续?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没有打算来接你,你自己想办法!”我TM气一下子全泄掉,只剩一张真皮整洁地铺在床上,算得上是最精美的床上用品。:“你坐出租车过来吧!我们给你报账!”他还是个贴心的人儿!“你从狗洞里爬出来吧!我们敲你的骨头!我耳朵传来远处熟悉的声音。这哪是叫我去帮忙,这是在塑造我奴隶般的高雅气质!可我很快就爬出洞来,毕竟狗是需要骨头的,不管是给我的还是自己的骨头。坐上出租车,也不知道司机听懂目的地没有,也不知道他走的方向对不对,就这样随风飘荡,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走下出租车,面前站着联络人,“干事的”,“人事”三位黑衣人一次排开对峙着我,也许他们从面相上觉得我缺乏锻炼,为让我足以承担接下来的工作,提前为我培训一堂踢皮球的课。在我被他们踢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人事”还不觉得过瘾,继续用住宿的问题教导我:“正值元旦假期,我们的宿舍紧张!你能不能自己在工厂附近搭一座简单的工棚!”:“不行!工棚没有,种猪我想方设法给你弄一条!”我有些失去耐心,说了不体面的心里话,她听出我语气中的决绝和我为什么小时候没有学习建筑专业的懊恼,讪笑道:“祝贺你通过考验!我专门给你留着一个双人间,还有一张空床,你去吧!”她好急躁,不耐烦地在地上打滾,:“可不可以?”我想问问她去宿舍的路,:“不可以!我不想见到你,我很忙!我没有时间!我是“人事”,地球上和人有关的事情都需要我!”她压抑不住,她愤怒难当,发疯般地吼叫起来,像春天里站在树巅诱偶的母猴。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和讲道理的人也会有讲不通的时候,面对这样的人,又何苦为难别人又折磨自己。“干事的”给我讲解具体的工作时,一脸严肃,像二十四小时后从冷冻室里取出来的西瓜,他有他的苦吧,毕竟节假日里工作,谁也不会有好心情。好在工作并不难,强度也不大,勉强应付得过来。
晚上十点忙完,走出工厂时四周已经是一片寂静,只剩周围零星踩在雪地里“沙沙”的声响。夜里更冷一些,我尽力把衣领拉高以挡住夜风,跟着“沙沙”的脚步向前走,坐上一辆回宿舍的大巴车。不久引擎发出低吼的声音,速度越快,愈加地低沉撕裂,像是被勒住脖子的野兽,拼命地想逃出这牢笼。十几分钟后来到宿舍,这里看起来像一个老旅馆,门口一栋房屋用来接待和娱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左边种上几十颗大树,树林旁边是一个带喷泉的小水池,喷泉早已喷不出水来,反倒张着干瘪的嘴巴,祈求老天爷雨雪天的时候能给点吃的,水池里的水也早就干枯,里面满是杂草和落叶,像一个无人打理的巨大盆栽。庭院的另一侧是一个十来级的巨大环型石阶,走到台阶最顶端,可以看到眼前满是杂草的足球场,起风时,杂草随风舞动,满场的热闹喧嚣,再远一些的地方是居民低矮的的房屋,一点、两点、三点渐渐地延长汇聚到几栋最高建筑处,形成城市的中心。:“最里面两栋大一些的房屋是住宿区,你在左边那栋201房间!”一个昏昏沉沉的年轻人随手指了指墙外说道。走出接待中心,月光白白,如玉如冰,夜风叫得厉害,它不喜欢我这种夜归的人挑战它的威严。
“砰砰砰!”“砰砰砰!”连敲几下里面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人在。打开房门,黑漆漆一片,摸索着打开门口的灯,一双笨头笨脑经典的工厂用劳保鞋正腼腆地呆站在厕所门口,两个黑洞洞的大嘴巴过瘾地大口吐出混浊的烟雾,烟雾扭捏地从厕所里转悠一圈后坦然占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关上门,这才看见门后的一张办公桌,再往里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床与床之间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如果非要两个人同时路过,不是很尴尬就会很热烈。床的一边靠墙,床的另一头是海……海一样的天空,辽阔得时时刻刻都引诱着我从窗户飞跃而去。床头间有一张公用小柜子,一个保温杯站在上面,孤孤单单地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和摇曳的树影。室友不在,或许是在上夜班,给我留下时间设计和他初次见面该有的话语和姿态,显得我从容又不失礼貌数。话语想好又变,云朵飘来又离开,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睁开眼看着天边的云,还是没有固定的模样,总是随风变换,千变万化地活,风吹得急时干脆没了踪影。
吃过午饭,去工厂替换“干事的”,工厂里并没有几个工人上班,工作也不多,时不时的送来几个产品,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工作直到晚上八点。回城的时候直接在市中心下车,去超市购买些日用品和干粮,再回宿舍时只能步行。这时的市中心还算热闹,灯火通明,慢慢往外沿走灯光变得微弱,走出市中心的边界后,周围的灯光一下暗淡下来,和被遮住大半张脸的月亮混在一起,吐出凄凉的薄雾。再往前走进一条更小的巷道,一条光都找不到的路,背后的黑幕像重厚重的门,紧紧关闭,透不出一丝光来。周围的居民房里没有一点声音,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已经早早入睡。只能摸索着在黑夜里缓慢前行,突然“咔嚓”一声,一条掉落在地上的枯枝被我踩断,引起院墙内一声警觉的狗叫,狗叫声落在地上时溅落到四周的房子里,又是一阵七零八落的叫声响起,溅到更远的地方燃起远处野地里的一串残炮,残炮一个顶着一个蹦到天上去,点燃天边的一朵烟火,烟火快速绽放,瞬间从一个花蕾长大成充满能量的巨大花朵,映红整个夜空。“哦!是过年呢?”闻着烟花的火药味,才记起现在是元旦节,借着烟花快要熄灭的火光去寻找记忆里那模模糊糊的热闹画面。喏!多热闹啊!在月亮的那头,你看不清却能听到声音。唉!真冷清啊!夜风吹着燃尽的烟火四下飘零,又吹响别人家的风铃,“叮叮咚咚”。我也被这夜风卷起,像一颗冷掉的烟火在夜空里飘荡。这时两束耀眼的车灯射透我的身体,让我无处躲藏,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看那孤单的影子。掉入大地,泥土不融我,落入池塘里,波浪推开我。“呜呜!”巨大的火车轰鸣而来,带着一整车对家的思念穿破我的身体而去。
回到宿舍,室友正躺在床上舒服地玩着手机,我们四目相对,都知道没有退路地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这就睡觉呢?”我礼貌性地随口问道,室友先是一愣,眼神彷徨,很快又装回冷静的模样正色地说:“并没有!”同时用手悄悄地把原本只搭着半截身体的被子盖住全身,再想把整颗头也装进去时,在我异样的眼光下不甘地卡在脖子处。:“天更冷了,是不是?”他故作淡定地问,:“是啊!如果没有暖气的话!”我故意把他身后的散热片拍得“哐哐”作响,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色红润转黑又发紫。:“抽根烟,压压惊!”我识趣地递给他一根烟,生怕他回不了头。烟雾在房间里散开时,他终于放下对我的戒备,笑容也在他的脸上散开来。这是一个言语极少的室友,逼得我这个言语不多的人翻箱倒柜地找着话题避免尴尬。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毛线”!是一个害羞呆板的室友,看不出是真情,还是掩饰。晚一些的时候,他穿上工作服,套上一顶厚重的帽子,伫立在门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后,摔门而去,绝绝地冲进冰冷的黑夜,不久,窗外传来他肌肤被刺骨的寒风灼伤的惨叫声。
过节的日子,Jelian忙着陪家人,我们并没有多少机会或者说是情绪聊太多,毕竟这是她们最重要的节日,我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把她占为己有。第二天一大早,“干事的”告诉我今天不用上班。正好可以回沙巴克把车开过来,解决上下班的交通问题,同时也方便过几天从这里过境接Jelian回来,“完美!”我搓出一个响指甩到空中,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从沙巴克把车开到洛兹特拉时,天色还早,室友又不在,估计今天休息也回了沙巴克,一个人待着无聊,干脆去市中心逛逛。走出旅馆大门,左手边是旧街区,但路途熟悉,右手边是一大片空地,远处有几栋新建好的房屋,新的却是陌生的地方。“这可怎么办!”我有些为难,心被撕裂着分成两半,左手一半,右手一半,拉扯着我的身体像陀螺一样在原地旋转。左边有铁轨,你可以跟着它走向远方,小火车路过时,还会为你唱歌。右边说不定有飞机,带着你采摘天边的云朵。它们吵闹得厉害!左边有小池塘,你可以看鱼儿在水里游泳。右边的池塘说不定更大,你能像鱼儿一样游。它们谁也不服气谁!左边是老朋友,右边会有新朋友,它们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想向天空祈求一个答案。“叮铃铃”几声清脆的铃响,右边几个骑着单车的少年从我面前经过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一簇追逐太阳的花。那就这样吧,老朋友在心里,新朋友在路上,我右转出去,走进那片新的广阔的天地。
右边哪来的飞机,飞鸟倒是有几只,它们也唱着悦耳的歌。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土小道,畏畏缩缩地从公路边一直通进旅店的屁股,是一条捷径,原本没有路,中国人来了,也就成了路。这边的确有更大的池塘,我没看到它,但就是有,我站在公路边上一张崭新的展示牌前时这样想。展示牌最上面用巨大的字体写着“洛兹特拉新体育中心”,下面画着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形大鱼在几条波浪线上挥舞双鳍的画面,如果能亲眼看到“它”在水里游,那的确要比左边的池塘有趣得多。继续往前走,是一段短而急促的陡坡,时而有小汽车来到这里上上下下,上坡的会大喊大叫,用尽全力缓慢地爬上去,下坡则夹杂着几分危险的轻松,稍不注意就会腾空而起,里面的人会大喊大叫,直到落回地面,他们的叫声像弹簧一样从大颤动到没有声息。我用尽力气地走在这段坡路上,终于登上坡顶的时候,正前方一辆汽车快速地驶来,热烈地拥吻我,我腾空而起,像小鸟一样飞过枝头,飞过云彩,在天际划出一道苍劲明亮的光。:“去TMD!”我狠狠甩两个耳光在呆呆伫立在展示牌前的自己,把这些胡思乱想一同拍进天空。
左手边是一个崭新的街区,整个街区依山而建,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上。中央的公路把街区分成两边,左边陪着右边,让它们不会孤单。一楼统统是临街商铺,仅有几家花店、理发店,大部分还没来得及开放。山腰处的街区相对平坦,这里建起一座新的教堂,一群人正站在教堂门口,男士庄重,女士华美,围着一对新人献上鲜花和拥吻。几声清脆的钟声敲响,沿着教堂高耸的塔尖响彻云霄,向上帝报告这份喜讯。刚落脚到此的几只鸽子,快速的吃掉两口新人的喜饼,卖力地飞到天空里飘荡游弋,散播这新长出来的幸福,它们可不想丢掉这好差事。
走出新街区,来到山顶出入城区的主干道,正是下班高峰期,小汽车堵在公路上缓慢前行,像刚开始融化的河水。我向右转进入城的方向,慢慢走向城区时不小心碰上一辆小汽车司机向外无聊张望的眼神,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也微笑着表示理解后离开。走出大概一百米的样子,突然感觉左边一道熟悉的光照过来,我抬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位司机先生,我们对视的时候,他尴尬地耸耸肩。又走出一百米的路程,那道同样的光又再次回来,与我四目相接时,双方心里都咒骂出“怎么老是你”的绝望,司机先生再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前方堵得长长的车流眼里冒出火来,双手用力地拍打在喇叭上发出刺耳的催促声,催出声向前蔓延,像炸响一串直通市中心的鞭炮。这时他因为巨大的弹力,双臂弹开,拉起他整个身体腾到空中,落回来又重新腾到空中,像一条骑着骏马奔驰的汉子。:“你可不能糊涂啊!我的司机大哥哥!”我意识到他把我当作上帝对他的嘲讽时,快速地逃走。
来到市中心,沿着穿过步行街的小溪水慢悠悠地散步,有时能看到建筑外墙上巨大的涂鸦,也能看到年轻的姑娘在露台上收取晾干的衣裳。这时头顶传来一片“咕咕“的叫声,抬头望去,一片鸽云自在地飘来荡去,累了又散开落在屋顶上,草地上,步行街里和人们一同闲逛聊天。“咕咕”声又响起来,我疑惑地看着四散的鸽子,四散的鸽子纷纷看着我的肚子,我尴尬地对它们一笑表示感谢。是该吃点什么东西堵住它的嘴,一只鸽子也好啊!免得它被其他鸽子勾引了去,自由自在地飞进蓝天。步行街上的餐厅各具特色,有用小盆花朵装满的小庭院,有用透明简约的巨大玻璃切割而成的明亮空间,空间的一楼是咖啡厅,人们煮着咖啡,阳光煮起他们的笑脸。地下一楼是餐厅,巨大且昏暗的餐厅,幽深又暧昧,昏暗有昏暗的好处,有种让人无法窥探生出的安全感。吃好饭,沿着熟悉的路走回宿舍,又回到今天纠结的地方,原来又是一个圆圈,我就这样活在这大大小小、别人和自己的圆圈里。走到庭院里大台阶的顶端,点燃一根香烟,朦胧的月色下,依稀能看清眼前的足球场,空旷的、寂静的,混进夜色里变得无边无际。渐渐地起了风,吹得杂草胡乱摆动摩擦发出混合着低吼和嘶鸣的怪声,风发怒地吹,杂草拼命地摆动,恨不得把自己连根拔起。草丛晃动得厉害,像海啸的波涛向我涌来,快到跟前时,一个比黑夜更黑的影子飞出草丛,撞击在我的身体上,钻入我的灵魂,打破禁锢,展开我的翅膀,随风飘起飞进那浩渺的夜空。
连着几天再没听到鞭炮的吵闹声,它们都被风带走,越来越远,等风再来的时候,带回来Jelian的消息,告诉我是时候把她接回家了,就在今天下午,就现在,我已经等候在过境的队伍里。节日里的过境车辆并不多,边检官看到我护照上的工作签证,顿感无趣,利落地盖好章,挥舞着手,像赶走苍蝇一样把我赶走。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过,只有妈妈和Jelian在家里,桌上喝完咖啡还来不及收走的杯子还围坐在一起维持着节日的余温。妈妈似乎更精神一些,走路生风,动作有力,新买的帽子刚好遮住手术留下的疤痕。趁她转过身收拾东西时,我一把抓住Jelian的腰肢拽进我怀里疯狂地亲吻吮吸她的嘴巴和舌头,像一头快饿死的野兽捕获它救命的猎物。妈妈再转回身时,猎物已经被我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个乖巧的小学生。
:“有没有想我!”汽车转进看不到妈妈的地方后,Jelian迫不及待地问道,顺势把手架在我脖子上,做出进可恨也可爱的姿势。:“当然想着你!再不看你的眼睛,吃你的味道,听你的心跳我就要死掉了亲爱的!”我大声地抗争道,毫不退缩地接受Jelian审视的目光,:“这还差不多!”Jelian在我顺利通过安检的同时大大地舒了口气,立刻“乖”的一声含住我的嘴巴尽情地舔舐吮吸起来,猛烈得要吸走我的五脏六腑,吸干我的身体才肯罢休。眼睛里渐渐有溪水流转,水面泛起炽热的火光,烧烫满眶的爱意涓涓流入我的眼睛,又重新把我填满。:“假期怎么过的?有没有出去玩?”吃饱喝足,Jelian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问道,:“算也不算!”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什么意思?”Jelian刚放松的心又被捏紧,:“就是出去了,没怎么玩,就陪人睡过几觉!”我轻描淡写地说,:“什么!”Jelian大叫道,瞪大双眼,棕色眼仁越来越小,小成一个黑点,像被拉满的弓弩,随时准备射穿我的心,:“也没有,大家萍水相逢,也没什么感情!”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Jelian被我这种无耻又无所谓的言语和语气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如血,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万斤干柴添进她滚滚燃烧的怒火里,:“她是谁!”一声惊雷炸开,两道闪电夹杂着烈火朝我的脑袋袭来,在火焰快要灼烧到我的皮肤时,我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地向Jelian坦白一切,:“他叫小呆,男性,芳龄34、5岁,说话费劲,模样俊俏,俊是严峻的峻,俏是地壳的壳,我们同室可分开睡两张床。我承认我不小心多看了他几眼,但绝对没有摸过他的手……是有好几次摸到过,可那都是在点烟的情况下,我们之间就是比酒肉朋友还不如的烟火朋友!我一直都为你保留着我清白的身子啊!我的珍珍又贵贵的亲爱的!”我睁大无辜又多情的小眼睛看着她。Jelian刚刚还是雷阵雨的脸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两个小酒窝挂起彩虹,温热的爱火融入柔情满溢双眼,让我为之陶醉迷离。这时正好停在一个红绿灯前等候,Jelian的脸蛋突然以小鼻子为中心挤成一团,呲牙咧嘴地捏住我的脸甩来甩去,:“叫你调皮!你还敢和男人睡!你真是个变态!”这时我看到旁边车里的大哥对我露出“懂你”的笑容,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悠哉地享受着旁观情侣打闹的乐趣。Jelian却不管,越骂越起劲,竟然开始用塞语骂起来,或许只有用母语才能让她发泄的淋漓尽致吧。我再看向刚才那位大哥时,他早没了刚才的轻松,看过我眼睛的双眼满是惊慌,又像吃到脏东西似的全身哆嗦,手忙脚乱地快速关上车窗,在完全关闭的一刹那,吐出一摊口水来,以同我做个彻底的了断。在还没有完全变成绿灯前,一脚油门抢出去,屁股左右抖动,冒出一股浓密的黑烟。我幽怨地看了一眼Jelian,彻底认输地垂下脑袋,Jelian终于赚回便宜地大笑,一路唱着动听的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