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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辛晴 ...

  •   我懒得搭理这个爱恶作剧的女人,应该说是女孩,于是就假装没听见。
      又是两声甜腻的呼唤,我依然没有应声。
      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
      “司远!”
      隔着卫生间的玻璃门,我的耳膜依然被刺的生疼,于是赶紧按亮手机屏幕,屏幕时间显示是21:40。
      这已是秋天的夜晚,早睡的邻居应该已经休息了。
      我非常厌恶她的不懂事,于是气呼呼地走到卫生间门前吼道:
      “操,你特么有病是么,不知道几点了么?”
      “谁让你装死不应声,还想……我,来啊,流氓!”
      我胸口有点闷,攥了攥拳头,轻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些,才沉声问道:
      “你要干嘛,赶紧说。”
      此时的我不禁想到,曾经那个极端自私,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我,是不是也如此令人如此讨厌。
      “司远,我有点害怕~”
      她的声音再次传来,隔着磨砂玻璃门,我似乎已经看到她那假装可怜楚楚的样子。
      虽然知道是假装的,可还是消了点气,笑着应付道:
      “不是卸妆了么,你怕啥?”
      这次缓了一两秒才有一个愤怒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
      “司远你个混蛋,你卸了妆才跟鬼似的,老娘我天生……”
      “打住~,你叫我到底要干啥?赶紧说,不说我回屋睡觉了。”
      “我忘记拿辫子套了,头发洗了需要先扎一下。”
      “那东西放在哪?”
      卫生间里忽然安静了,过了四五秒才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
      “在~,在你屋子,要不你在床上找找?”
      我刚压下去的心中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冲着玻璃门重重地锤了一拳,怒吼道:
      “你特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过几次了,不要进我房间,不要进我房间。”
      “你吼什么吼,我人都被你给睡了,进你房间躺着充会电怎么了?”
      “你不要用“睡”这个字好不好,我们只是并肩躺了一会儿,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拉了拉手,懂么?”
      我气得有点胸口疼。
      有一次我们一起从酒吧回来,都喝多了,迷糊着进了屋就躺一块儿睡着了,啥也没干。
      “我不管,反正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被你给糟蹋了。”
      “你不要啥话都乱说好么,另外你能不能尊重一点儿我的隐私,行么,行么?”
      沉默,卫生间安静了有十来秒,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
      “司远,我错了。”
      听着这个声音,我有些无力地放下了还在握着拳的手。
      心想我是不是有些过激了,我只是想保留一些她曾经的味道。可她走了已经一年了,还有意义么?
      我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查找,把被子抖了一遍,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
      一个深紫色带折花边儿的辫子套。
      我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门。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修长的手指和半截白嫩的小臂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抓到我递过去的辫子套,又迅速地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卫生间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按照以往的性格,她这个时候一定会敲一敲玻璃门,假模假样地说:
      “大色狼,别偷看哦~”
      今天却没有。
      她就是我的室友?房客?朋友?算是个小妹吧!
      她名字叫辛晴。
      我们的相识缘于一次排队购火车票。
      那年恰逢十一,火车票特别难买。虽然网上也能订票,难耐抢票的人实在太多,新车次刚刷出来几秒就售罄了。而铁路系统并不会将所有的车票全部挂到网上,会留下一部分在车站售票窗口进行售卖,以方便那些不会网购的人。
      我们就是那群网上没有买到票的倒霉蛋,来售票窗口排队抢剩下的车票。
      购票大厅外人群排起的长队如一条九曲蜿蜒的涓流,缓缓移动,河水中的鱼儿们有的心事忡忡,有的满怀期待。
      十一是下半年唯一的长假期,又与传统节日中秋节重合。不管是在外上学的学生还是打工人,都想回家陪亲人过个中秋,所以车票特别难买。
      就在排队无聊等待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我本身就是个好热闹不安分的人,于是告诉身边跟我一起来排队买票的同学帮忙占位。自己便脱离队伍向前走去,想看个究竟。
      一边向前走着便听到一个脆生生带着些气愤的女孩正在说话。
      “嘿,前面那个人,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公共秩序?讲不讲道德啊?”
      “叫什么叫,我有急事儿。”
      前面说话的就是辛晴,当时她穿的是校服,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一个跟我一样网上没有抢到票的倒霉蛋学生。
      回话的人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戴了一副半边框的眼镜。
      “在这儿排队买票的谁不着急,就你急,急着回家上坟啊?”
      一听这话,我不禁重新打量了辛晴一眼。白嫩俊俏的小脸,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
      我心想这小姑娘长的倒是挺好看,但这嘴是真特么损,今天这事儿估计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
      “嘿,你个□□玩意儿,怎么说话呢,有人生没人管的小孩儿!”
      那眼镜青年也脱离了队伍,一边骂着一边向后面走来。
      此时的我已经挤到辛晴的旁边,看着走来的青年,犹豫了一下也迎了上去。
      倒不是想英雄救美,但就算看在都是学生的份儿上也不能眼看着青年把个女学生给打了。那时的我还未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就是这样年轻气盛。何况虽然我不是啥好人,但也很讨厌这种公共场合不讲道德的人。
      眼镜青年见我挡在辛晴的身前,有些厌烦地说道:
      “小子,没你事儿啊,给我滚一边儿去,我今天非得教教她怎么说话~”
      小的时候惹是生非惯了,我是完全不发憷这种场合。
      “不是,哥们,怎么着,你乱插队,还有理了呗!”
      ……
      于是冲突便转移了,变成了我和眼镜青年的矛盾。
      正在我和眼镜青年僵持的时候,忽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一记九阴白骨爪抓掉了青年的眼镜,还在他的眼角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抓痕。
      下一刻,争斗彻底白热化……

      最后将我们分开的是车站的乘务警员。
      当我略带喘息地站直身子向身后看去,半个人影都没有。
      我又扭头向队伍前方望去,只见远处的队伍中辛晴半扭着身子向我挥了挥小手,似乎还笑了笑,然后便随着人群涌入了购票大厅。
      我心中不禁暗骂一句:
      “操,我真特么是个傻X!”
      后来被带到警务室问询姓名的时候,我才知道跟我打架的眼镜青年名字叫周沉。

      这就是辛晴,一个爱挑事,惹了事儿就躲,又菜又怂的爱惹事儿女孩。
      后来我去她们学校打电子竞技比赛,算是跟她真正认识,变成了朋友。
      在跟她认识的这几年里,类似车站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两次,在网咖、在酒吧……搞得我都有点害怕跟她一起出现在这些容易发生冲突的场合。
      想到这些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转念又想起曾经的她,脸上刚刚涌起的一丝笑意又就此淡漠。
      因为当时将我从车站警务室接走的是她。
      本来这种打架斗殴事件都没把对方伤到如何,各自批评教育一番就结束了。可对方却是有经济损失的,就是那个半边框眼镜,那破眼镜居然要1200块。
      我是想解释打掉眼镜的是辛晴,可当时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兜里没这么多钱,只能给她打电话。
      她上着课中途就跑了出来。
      我以为她会骂我,可是并没有。
      她只是眼角噙着泪珠,用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帮我揉着有些发肿的脸。曾经的四年,她一定为我默默付出了很多,可我到此时才想明白。
      也许是我的后知后觉伤透了她的心,所以最后她才会选择默默离开。

      我喝干了最后一口啤酒,回到了自己的的房间,关上了门。
      躺在床边却睡不着,于是又点了一根烟。
      烟雾弥漫中,门外传来拖鞋的踢踏声,后来又有拖地的声音,吹头发的呜呜响声……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我居然睡着了。
      至于肖颖提到的去做卧底的事儿,我确实犹豫了。虽然我们算是因爱生恨吧,但她还不至于坑我。同时现在的我真的很缺钱,很需要一个经济来源。若是能挣到大钱,或许还可以赎回点一年前丢掉的尊严。只是做卧底这个事儿,心理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我们都是在红旗下成长起来的。

      次日一早,我从昏睡中醒来。
      阳光很好,但秋天的风有点大。
      电线和树枝被风吹的嗖嗖作响,秋叶成串儿地落下,很快便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
      又是一阵劲风袭来,它们打着旋向着远处而去,去寻找下一个避风的港湾。
      站在阳台看着落叶发了一会呆,我决定出去走走。
      打开门,经常放在墙脚的白色高跟鞋不见了,辛晴已经出门了。
      她学的是美术,就读于西京美院。虽然是美院,但高考录取分数依旧很高。从那里走出去的画家、设计大师简直不要太多。
      她比我晚一届,今年夏天刚刚毕业。现在也没有找正式的工作,偶尔在网上接一些画海报、展销册等的订单。不过周末的时候她还是比较忙的,在一个教培机构带着美术学习班,教小孩子画画。
      这样她才能每个月帮我分担六百块的房贷。
      所以从这种角度来说她算是我的房客。
      这么偏的位置,还是装修了一半的房子,其实不值八百。
      茶几上放着一盒牛奶和一个带壳的煮蛋。
      我摸了摸,煮蛋只剩一丝余温,她应该已经走一会儿了。
      她不会做饭,我也是这一年多才学会的。如果每天在外面吃,我那点首付余款早就扛不住了。
      吃完鸡蛋牛奶,随意洗漱了一下,套上一件薄外套,我便出门了。
      踩着蓬松的落叶,风稍微有点凉,我紧了紧领口,放眼四望,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现在的我终于有所感悟,原来少了一个人,世界的方向真的会错乱。
      沿着马路的边缘,听着脚踩落叶的咯吱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我的房子本来就买在郊区,离着农业区不太远,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片农田。农田的庄稼大多都已经收割完,但有一块挨着路边的农田还正在收割,田里种的是玉米。
      我在紧挨农田的路边蹲下,摸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地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掰玉米,已经满头大汗。
      吸引我蹲下来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那辆装玉米的车子,一辆悍马皮卡。
      看着眼前的情景,好似有某种感悟,却又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啥。蹲了好一会,干活的中年可能是累了,慢慢向我这边儿走来。
      我递了一根烟给他,他也没有客气,又从我手里要过打火机,给自己点燃,打趣着说道:
      “呵呵,炫赫门啊!吸烟只吸炫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
      “您这是开着豪车来体验生活,忆苦思甜么?”
      我并没有接“只爱一个人”的话题,而是也打趣地问道。
      “啥特么忆苦思甜,这就是我家的田。家里老爷子已经七十多了,可就是舍不得这点儿田。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看他弓着腰来掰玉米吧?”
      “你这么有钱,雇个人帮忙收一下不就得了?”
      “不一样的,这不是钱的事。对于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说,金钱就是一切,可对我来说它们已经不是最终要的东西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有了。”
      “也许是吧,任何东西你想要淡然地面对它,前提是你已经拥有或曾经拥有过它,否则何谈淡然。”
      ……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第二支烟吸完。他继续回到田里掰玉米,我继续向远处走去。
      时间也随着我的脚步向前走着,直到几天后手机又收到那条令人抓狂的短信:
      “您的银行卡余额为86.2元,您下月所需还款额为2600元,请及时缴存……”
      无奈中我掏出手机,翻到与肖颖的消息记录。盯着那个电话号码足足挣扎了一支烟的时间,我才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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