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不是无情物》木易夭夭

7、山村暗夜

　　夜色如墨，将连绵山峦浸染成一片沉郁的轮廓。激战后的山谷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气息，更添几分肃杀。凌清霄伤势加重，强行压制的气血已然不稳，脸色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苍白。
　　此地不宜久留。那两名灰衣人虽退，难保不会有后续追踪者。
　　“还能坚持吗？”凌清霄看向吴颜，声音因伤势而略显沙哑。
　　吴颜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灵力消耗过度带来的虚弱感，点了点头：“可以，小师叔。”
　　凌清霄不再多言，取出一枚青玉般的丹药服下，药力化开，脸上稍见一丝血色。他挥手一道真元，将地上灰衣人的尸体与阵盘痕迹尽数湮灭，只留下战斗过的凌乱地面。随即，他再度催动遁光，此次光华更为黯淡，速度也慢了许多，带着吴颜，低空向着山脉更深处掠去。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调息，否则莫说对敌，便是长途飞行也难以维系。
　　飞行约半个时辰，下方山势渐缓，出现一条蜿蜒的溪流。沿溪水而上，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灯火，像散落在夜幕里的星子。是一个小山村，规模不大，约莫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而建，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
　　凌清霄神识扫过，村中皆是凡人气息，并无灵力波动。他略一沉吟，操控遁光落在村外一片竹林之中。
　　“我需暂作调息，压制伤势。前方村落皆是凡人，或可暂避。”凌清霄低声道，“你为我护法，同时留意四周，若有异动，立刻示警。”
　　“是，小师叔。”吴颜郑重应下。她明白，此刻凌清霄的伤势是最大的隐患。
　　两人悄然潜入竹林深处，寻了一处背风的凹地。凌清霄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周身泛起微不可查的青色光晕，开始全力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他气息内敛，整个人如同融入夜色中的一块磐石。
　　吴颜守在数步之外，背靠一株粗壮的青竹，警惕地聆听着周遭的一切动静。夜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轻响，远处溪流潺潺，间或传来几声犬吠虫鸣，交织成山野夜晚独有的安宁静谧。
　　然而，这份宁静却无法让她彻底安心。袖中的剑兰玉佩依旧散发着温润气息，但与之前相比，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什么。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在经历白日的惊变和方才的激战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却又如同蒙着厚厚的迷雾，看不真切。
　　「觅灵踪」、「业火红莲」……这些陌生的词汇带着不祥的意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他们为何而来？仅仅是为了封仙台觉醒的灵印？还是与这具身体原主，或者说，与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属于此世的记忆有关？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突然，吴颜袖中的玉佩轻轻一震，那股温润气息骤然变得灼热！并非之前遇到危险时的示警，更像是一种……共鸣？吸引？
　　她心中一凛，立刻集中精神，试图感知这异常的来源。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不远处那个沉睡的小山村。
　　就在此时，村中靠近山脚的一隅，一道极其微弱、几乎与凡人灯火无异的毫光，一闪而逝。那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感，若非玉佩异动，绝难察觉。
　　“那是……”吴颜瞳孔微缩。那光芒的气息，竟与她体内初生的灵印之力，以及剑兰玉佩隐隐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更显幽深晦暗。
　　几乎在光芒闪过的同时，凌清霄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虽在疗伤，但灵觉并未完全封闭。
　　“感觉到了？”他看向吴颜，眼神锐利。
　　吴颜点头，指向那光芒消失的方向：“小师叔，那边有异常的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很奇怪。我的玉佩有反应。”
　　凌清霄起身，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暂时稳定。他凝望那片区域，眉头微蹙：“气息隐晦，非妖非魔，亦非寻常修士所有。这偏僻山村，怎会藏有这等异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他们被不明势力追踪的这个节骨眼上。
　　“过去看看，小心隐匿。”凌清霄当机立断。若那异物与追踪者有关，必须查明；若是无关，出现在他们落脚点附近，也需弄清缘由，避免节外生枝。
　　两人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两道幽影，借着竹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村中潜去。
　　村落很小，土路崎岖，茅屋低矮。两人很快便接近了那光芒闪现之处——那是位于村子最边缘，一座看起来颇为破败的院落，以粗糙的竹篱围着，院内只有一间低矮的土坯房，窗纸破损，门前杂草丛生，似乎久无人居。
　　然而，越是靠近，吴颜袖中的玉佩便越是灼热，那股古老的共鸣感也愈发清晰。同时，她体内灵印之力也自发地加速流转，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
　　凌清霄示意吴颜停下，他独自上前，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气，轻轻点在竹篱上。一道无形的涟漪荡开，他感应了片刻，低声道：“有极其古老的隐匿禁制，力量已十不存一，方才的波动，恐怕是禁制衰弱导致的泄露。”
　　他目光扫过院落，最终定格在那间土坯房紧闭的木门上。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上似乎刻着某种早已模糊难辨的纹路。
　　“进去看看。”凌清霄指尖剑气微吐，那铜锁应声而落，竟未发出多大响声。
　　他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与腐朽气息的阴冷之风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灯火，只有月光从破窗斜斜照入，勉强勾勒出轮廓。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木床，一个歪倒的竹筐，以及……屋子正中央，地面上刻画着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复杂图案。
　　那图案以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勾勒，线条古拙扭曲，构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形态，莲花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那业火红莲的标记有几分神似，却更为繁复诡异。图案中心，摆放着一块巴掌大小、色泽黝黑、表面布满天然孔洞的奇异石头。
　　方才那微弱的毫光以及古老的共鸣感，正是从这块黑色石头上散发出来的。
　　吴颜体内的灵印之力在这石头面前，竟隐隐传来一种既亲近又排斥的矛盾感。
　　凌清霄走到图案边缘，蹲下身，仔细审视着那暗红色的线条和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隐匿或聚灵阵法……”他伸出手指，隔空感受着图案散发出的微弱能量场，沉声道，“这像是一种……古老的献祭或者召唤仪轨的残留。而且，这暗红色的颜料……是血，而且是蕴含灵力的精血，干涸已久。”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块黑色石头：“至于此物……我若没看错，应是‘虚空石’的碎片，极其罕见，通常用于稳定空间，或作为某些跨界仪式的锚点。”
　　献祭仪轨？虚空石？
　　吴颜心中寒意陡生。这个看似平静的凡人山村，为何会隐藏着如此诡异的东西？它与那半朵“业火红莲”标记，又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凌清霄站起身，环视这间破屋，眼神冰冷：“归途的暗影，比我们想象的，缠绕得更深。这山村，恐怕也非善地。”
　　夜色深沉，破屋内的古老仪轨静静躺在月光下，仿佛沉默的陷阱，等待着无知者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