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一笑懸命

24、河流缓缓流淌

　　“这条河发源自哪里？”尚银铃突然问道。

　　华景明看向河流，“发源自星坠之巅，一座雪山。”

　　尚银铃眸中金光闪闪，“为什么要叫星坠之巅呢？”她取下发簪，任长发飘扬。

　　低头看去，金铃晃动。

　　华景明心下微动，继续回道：“传说有位神明坠落于此，她是星神的挚爱，星神悲痛欲绝，选择了殉情。”

　　尚银铃有些哀伤：“是吗？原来神也是会死的啊。”

　　“或许吧，这只是个传说。”华景明不怎么在意这个，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尚银铃的注意力突然到星坠之巅上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尚银铃静静地站立着，仿若一尊雕像，“你应该明白，华景明，你不应该和我一起去寻找，甚至是想办法救叶尚岚。”

　　华景明注视着尚银铃的背影，“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我想做，那就去做了。倒是你，你……竟然是想杀我的吗？”

　　尚银铃沉默。

　　“为什么呢？”华景明心知肚明，却还是故意停顿了很久才自问自答，“我知道了，是因为南安草原的事吗？”

　　尚银铃回答：“我原以为你会杀了我，斩草除根。”

　　可华景明没有。

　　“我只是不会杀尚银铃而已。”华景明说。

　　尚银铃不为所动。

　　华景明走近了些，尚银铃转过身，四目相对。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呢？”

　　尚银铃明白他的意思：“我不知道。”

　　华景明的笛子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无所谓地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华景明。

　　“你更喜欢她？”尚银铃露出一个笑，有些勉强。

　　华景明：“你们是一个人，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就是都不喜欢。”尚银铃用手指默默推开华景明的玉笛，冷漠的眼睛里终于是闪过笑意。

　　华景明惊讶她的变化，收起笛子，说：“怎么？就这么开心？”

　　尚银铃：“没有，只是觉得你有趣。”

　　“那你还真是看走眼了。不管你师傅的事了吗？”

　　尚银铃垂眸：“她应该还活着，很有可能被她们带到了白羽。”

　　华景明同意这个说法，“看来你要去白羽了。”

　　白羽……

　　她连和繁都不熟悉，更何况白羽。

　　“白羽……李烁焯想和白羽合作吧。”

　　华景明不答，尚银铃继续：“我还在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里有白羽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华景明有点好奇。

　　“和繁人和白羽人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而且是那个白羽人自己说的，亲口告诉我的。”

　　瞳色发色……的确，纯正的白羽人和和繁人区别是挺大的，但这么多年，混血多了不少，界限也没那么清了。

　　“他说了什么？”

　　尚银铃记得清楚：“他说，跟我走吧，回我的家乡，那里有你想要的所有，那里是白羽。”

　　华景明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没觉得哪个研究员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他又说，他要走了，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华景明有了印象，白羽派过来的研究员，很快就走了，当时竟然还有想擅自带走实验体的想法吗？

　　“你没走？”

　　尚银铃似笑非笑，语气尖锐：“我走不了的，他是哄骗我的，我感觉到了，他在可怜我，但他不想救我，只是想看我陷入绝境的样子而已。”

　　正午的阳光明媚，树荫下华景明忽然烦躁：“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尚银铃：“我不会去白羽的，至少现在不会。”

　　白羽和李烁焯的合作绝对没有结束，即使和繁和白羽局势紧张。

　　“那你去哪里？”

　　尚银铃：“不知道，我不喜欢南安草原，那是谎言与秘密的天堂。”

　　华景明却笑了：“变成这样倒是有文化了，只不过，你说的，普天之下，比比皆是。”

　　“我见过一个人，凤栖宫的大小姐，她想改变这一切。”尚银铃道。

　　华景明：“那还是志向远大，不过，我敢肯定，她想要的一定不是没有谎言和秘密的世界。这是人的本能与根本拥有，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凤栖宫的大小姐，没听过，应该是自小需要那个特殊神祈者续命的那位。

　　华景明难以想象得以这样长大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真的，这位大小姐应该先自省自查一下凤栖宫。

　　尚银铃摇摇头，“不是的，她是想推翻天道。”

　　天道……

　　天道者，制定万物之法则。

　　“我想，天道可能会很乐意看到这个吧。”华景明说。

　　尚银铃皱着眉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想啊，如果天道真的存在，那么那位大小姐的行为在她眼里像什么呢？”华景明给出了答案，“比其他凡人要更加有趣的人类。”

　　有趣就是好玩，天道就像小孩，天真残忍。

　　尚银铃不可置否，冷冷地说：“真无聊。”

　　“我们真无聊。”尚银铃重复。

　　华景明提议：“回去？”

　　“看你怎么杀了苏林？”尚银铃接话。

　　华景明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夸赞道：“真聪明，你可以不去看，我也不会让你去看的，不一定是今天呢。”

　　“……”尚银铃觉得这人简直难以形容，听着像阴阳怪气，偏偏华景明是真这么想的。

　　他根本就不在意尚银铃对他的看法，或者是，如果尚银铃真的是接受不了的话，他无所谓，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尚银铃忍不住刺了一句。

　　笑意漫上眼底，华景明又凑近了些：“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我想我还是希望见到你的。”

　　尚银铃轻笑：“呵，你倒是四两拨千斤。”

　　“所以，能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了吗？”华景明可没忘了正题。

　　尚银铃沉默，良久，华景明等不来回答，自己倒是给出了解释。

　　“你是尚银铃？原本的尚银铃吗？”

　　“不是。”尚银铃拒绝得干脆。

　　华景明早有预料：“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尚银铃奇怪地撇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呢？”

　　回去的路上，原本走在前面的尚银铃停下脚步，华景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你刚才还说我也是尚银铃呢，现在就后悔了？”

　　华景明无奈一笑：“你这样回去，会被叶苏墨那家伙怀疑的，他可比我更早遇见你。”

　　“我会避着他的，反正我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罢了。”

　　“……”

　　南安草原容不下尚银铃，和繁也是容不下尚银铃的，却容下了一个外人华景明。

　　但北冥也是容不下他华景明的不是？

　　哪怕他没有责怪过他，但罪孽已成，这几年的流浪也算是他的交代了。

　　尚银铃对叶苏墨印象可以，不算正人君子，也不算奸诈之徒，只是做了一个叶家人，和繁人而已。

　　“他和你倒是合得来。”尚银铃想起了之前这两人好像一直在聊天。

　　“过奖。”华景明谦虚。

　　其实是合不来一点的，他自认为。

　　树叶沙沙作响，尤格河缓缓流淌。

　　回东风城的路上注定无言，尚银铃却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华景明，警惕着，好奇着。一定是她见得人太少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人身上白费心思？

　　华景明感受着若有若无的情感波动，丝线在周围环绕着，心中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却寂静无声。

　　东风城内，叶苏墨也是强势介入了调查，齐明德敢怒不敢言，只能笑着对叶苏墨说道：“那是我的夫人，叶少爷。”

　　您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叶家没教叶苏墨做人的道理吗？

　　“这点小事哪能麻烦您啊！你们说对吧？”齐明德选择迂回战术，他的手下齐齐点头。

　　但他们点头没用，叶苏墨不肯点头。

　　“您的夫人亦是第五将军府的小姐，阁下应该不希望他们现在就知道这件事吧？”虽然第五轩马上就知道了，但齐明德不知道啊。

　　对待这些事是不能以武力和家世作为资本的，撕破脸的事适合一无所有的人去做。

　　齐明德深吸一口气，成功被威胁到了，但他还想挣扎一下，“可花清霜的事不是还没解决吗？您怎么有空来管在下的家事了？”

　　叶苏墨脑海中闪过墨尊和花清霜站在一起的画面，“马上就可以解决了，就现在的情况，我出不出面是一样的效果。”

　　一味地杀人取血是行不通，墨尊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吗？

　　或者说还在自欺欺人？做最后的挣扎？他后来派过去的医师被拒之门外，城内失踪人口却是实实在在的减少了。

　　“情况已经缓解了不是？”

　　齐明德无话可说，的确，最近他甚至都想解除宵禁了，东风城的夜生活他也是想念多时。

　　叶苏墨感觉什么都没干，但失踪人口确实减少了，悄无声息的，就和事件发生时一样。

　　齐明德清了清嗓子，十分大方地说：“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叶少爷好好调查一番了。”

　　第五纤不是他搞失踪的，只要第五将军府的人不亲自来，他在外面养几个红颜知己，在院子里养几个舞女的事跟案子又没关系。

　　叶苏墨想必也能理解吧，齐明德想，他和老丈人家不熟，还有点怵，敢这样也是占了天高皇帝远的距离。

　　叶苏墨对此不发表意见，他在思考明天怎么不动声色地透露给第五轩。

　　失踪了，又能到哪去呢？

　　如果是被绑架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向城主府提出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