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杞国使者失联 ...

  •   清言引导苏瓀一路来了天命殿内,还未跨过朱漆门槛,殿内便飘出了议论声。
      “那位新任的天命殿司辰副使听说很有来路呢!”
      “哼!不过是个灭国十多年的小小公主。大陆几十国并存,有什么稀罕的,现在也只是个街头卦女,谁知怎么搭上了大学士的路子。”
      “安啦安啦!今日的活计可多着呢,别让主簿看到你们又在八卦,担心处罚!”
      苏瓀恍若未闻,进入殿内,众人目光汇聚。
      清言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旁的苏瓀,见她面色如常,才稍安。进入殿门的瞬间,所有嘈杂议论消散,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殿内书案整齐摆放在东西两侧,北面整堵墙被改造成了一排直抵梁顶的深色木柜,格栅密集,里面塞满了各式卷宗与古籍,隐隐散发着檀香与陈旧书卷混合的气息。
      旁边零零散散几个女使正在低头整理擦拭,柜前最显眼处并肩立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皆是身量高挑挺拔。
      这倒是与苏瓀想象中的天命殿很是不一样,更显庄严肃穆。苏瓀有些庆幸,她那些平日给人算卦的装备没有背在身上,若是被殿内这些专司此职的人看到那些龟甲,符纸什么的小玩意,只怕少不了一番暗讽,笑她装神弄鬼。
      清言引着苏瓀站到二人面前,不怒自威,介绍道:“明微副使,这二位是大学士特地指派,随行护送你前往杞国之人。”不等苏瓀反应,他又转向那二人道:“陆离,凌玥,这位便是大学士所荐之人,后续事宜,你们自行商议。”
      身着玄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抱拳行了个标准的官礼,声音平稳:“靖安使陆离。”
      立于他身侧的女子亦随之抱拳,唇角含笑:“靖安使凌玥。”
      清言见状,朝着苏瓀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直至脚步声远去,几乎听不到,殿内才陆续又响起微弱的交谈声,却是不似刚刚那般猖狂。
      陆离双臂环胸,踱步到苏瓀面前,毫不客气地在她衣袍上扫过:“区区一个亡国卦女,竟能得大学士青眼,摇身一变成了司辰副使?哼…真是笑话。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等的职责是护卫要员,不是带累赘游山玩水。你若识相,最好自己知难而退。”
      这番话一出,殿内隐约的交谈声瞬间消失。
      苏瓀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正合我意!我只有些相面功夫,得大学士厚爱方得此任。从此处至杞国路途不算遥远,雇一辆车数日即达,实无需专人护卫。何况我独来独往惯了,陆使何不向大学士陈情,请辞?倒也省去彼此麻烦。”
      一旁的凌玥见气氛不对,出声劝道:“陆离,慎言!大学士的安排,岂容你置喙?” 她转向苏瓀,“副使莫要见怪,陆离他只是性子急……”
      可她话音刚落,陆离便将矛头转向她:“凌玥,你少和稀泥!此去杞国危机四伏,她毫无武备,若因她暴露行踪,谁来担责?”
      凌玥柳眉一竖,一手放在腰间软剑上,“任务还未开始,你便先质疑同伴,不如多商讨些对策。况且,明微副使必有过人之处。”
      苏瓀闻言愣住。
      “明微”二字,已许久未被人唤起。今日先有太傅,后有清言,如今连这位初次见面的同僚也如此称呼。这曾是她身为棠国公主时的封号,往日听来总带几分敬重,而今却显得平常随意。
      见二人争执不休,颇有剑拔弩张之势,苏瓀开口:“两位既是靖安使,便该以任务为重,争执无益。陆副使不如说说,我们该如何潜入杞国?”
      陆离被问得一噎,他满心想着如何赶走苏瓀,并未细思具体方案,只得冷哼一声:“如何潜入?若按我的打算,就不该让你去!我这就去面见大学士!”说罢,他转身欲走。
      凌玥喝道:“陆离,站住!”
      陆离果然脚步一顿,脸色阴晴不定。
      凌玥顺势拉住苏瓀手腕,语气缓和:“路线规划本是靖安使分内之事,我们这就商议,途中自有我二人在,必当护你周全。”
      这二人都是天命殿的官员,平日各司其职,此次是因上巳节之故,才被召回守卫皇城。天命殿结构并不复杂:文职有司辰使,武职有靖安使,各分正副。其下尚有诸多处理杂务的小官,长年留守皇城、整理文书卷宗者称为掌簿,在外奔走执役者则为执戟郎。
      虽层级分明,各有所司,但殿中众人并不十分看重官职高低,更重个人能力。你若是办成过大事,不用当什么正使,自然就高人一等。比如陆离,曾经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个倾覆小国。又比如苏瓀,却只因担了个“神女”虚名,走了后门,才来到这在外人眼中无比神圣的天命殿,难免遭人轻看。
      其中缘由,清言主簿方才领她前来时已略作交代。
      因此,苏瓀对陆离的敌意倒是很理解。她冲二人一笑,讨巧说道:“明微初来乍到,经验确不如陆使者丰富,此行自然要多倚仗二位。”
      陆离脸色这才稍霁,虽仍板着脸,但目光中的敌意已收敛不少,只是语气间依旧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三人遂围着一张空置的书案坐下,粗略商定了次日出发的路线。见天色渐晚,便各自散去收拾行装。
      苏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皇城边租住的小院后,瞥了眼冷灶上那半个硬得能硌牙的馍馍,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下。馍馍刚入嘴,她眼神瞬间清醒。
      院中有人!
      伙房里除了那堆码放整齐的柴火,最趁手的便是倚在墙角的劈柴斧。苏瓀熟练抄起,放轻脚步贴近正堂门边。借着尚未全黑的天光,果然瞥见一道身影正在屋内背对着她,似在翻找什么!
      斧头劈去。
      “啊!——杀人啦!”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发出,那身影连滚带爬地躲开,斧刃“哐”地一声,劈进了她平日吃饭用的旧木桌里。
      “是你?!”
      白珏瘫坐在地上,胸脯剧烈起伏,脸上挂着未褪的惊恐:“姑奶奶,我不过是来送你掉的东西,你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苏瓀一看,木桌上果然放着她的卦幡,还有一个红漆木匣,里面分门别类放着些光泽亮眼的铜钱、几块染成五彩的骨头、还有黄纸——都是些专门唬人的玩意儿。
      她回家前特地去摊位上瞧过,见原地空无一物,只当是被人群冲散,却不想是被这纨绔拾了回来,方才还险些伤了他。
      心头掠过一丝愧疚,她低声道:“对不住……我……”
      “得了得了!”
      白珏爬起身,拍着锦袍上的灰尘,擦擦额角的冷汗,“早知道苏娘子这般生猛,我就该雇个镖师同来。不过说真的,下次要动手,好歹先看清人 ——等等,你别又说没认出来吧?本公子好歹仪表堂堂,苏娘子三番两次认不出来,很伤自尊的!”
      苏瓀从木桌中拔出斧头,见白珏脸上又冒出几分惊恐,忙将斧头藏在身后,解释道:“是天色暗了,没瞧清,这就认出来了!”
      白珏连连点头,也顾不上仪态,手脚并用溜出了小院。
      苏瓀有些茫然,但想到明日又要远行,草草收拾行装后歇下了。

      五日后,杞国皇城外。
      主干道旁一排商铺林立,其间夹着一间茶点铺子,门面宽敞,却只雇了两名伙计打理。
      店里的茶博士闲极无事,无客时便搬条凳坐在门口,乐呵呵地瞧着往来行人、街边琐事。远远望见风尘仆仆的三人沿路走来,眼看要错过小店,却忽地停步,又转身折返。
      这行人中虽有两位姑娘衣着朴素,仍不难辨出女子身份。三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轻松。
      正是苏瓀三人。
      自那日离了晟国,一路策马疾行五日,终抵杞国皇城,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苏瓀捡了靠窗的一张桌,点妥茶点,招呼陆离、凌玥落座。方坐定,忽闻门外传来一阵马车声响。
      朝街外望去,但见四名女使簇拥一顶华轿正从大道经过。仪仗不俗,似是宫中贵人出行。
      茶博士手提长嘴铜壶,凌空斟茶时也瞥见这一幕,见怪不怪地随口念叨:“啧,又是哪位娘娘出来散心了吧。”
      苏瓀目送那车辆远去,凝神思索片刻,自怀中取出太傅所予的卷轴,在桌上摊开。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陆离和凌玥,开口道:“二位,有些细节,还需与二位再明确一下,以免后续行动有所疏漏。”
      陆离不耐地用手指轻叩桌面,抬眼看向她。凌玥则放下茶杯,正色道:“副使请讲。”
      苏瓀道:
      “这杞国国君卫珩,乃是出了名的酒色之辈。
      十数年前,老国君年逾五五,后宫充盈,子嗣纷繁。长子卫珩已届而立,最小的儿子却还在襁褓中。在一次宫宴后,老国君逝世,卫珩顺势登基。蹊跷的是,原本国势渐衰的杞国,自他继位后竟如得转机,日渐强盛,乃至接连吞并周边数国。其中便包括当今国后的故国,战利品自然就是美貌的姜国公主,彼时那位公苦苦哀求,才保住了幼弟性命。
      民间皆传,卫珩与其父一般贪恋美色,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事实确实如此:卫珩的后宫连年扩充,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子嗣虽接连怀上,却无一长久。不是早夭,便是胎死腹中,唯一长成的皇子如今也缠绵病榻,和死人无异。
      话说回来,最得圣宠的,仍是卫珩灭国所得的第一位公主——姜国遗珠。昔日的阶下囚,如今已稳坐国母之位。奇怪的是,这位国母受宠多年,正是花容月貌,适合生育,却也没有孩子。早先民间流言四起,皆指国母心怀故国之恨,暗中害死其他皇子,意图独诞子嗣,篡占杞国。可如今连她自己也未有儿女,百姓又转而传言:怕是卫珩纵情声色,失德于天,昊天不喜,才不肯赐下继承人。
      总之,种种谣言蔓延,乍听似有根由,细究却多是无稽之谈。就连大晟派遣至此的使者,于杞国国运一道也推演不出几分玄机。而今使者下落不明,太傅方遣苏瓀前来探察究竟。”
      卷轴摊于桌上,陆离皱眉:“那位使者我知道,十年前卫珩继位时他便奉命前来,每月必有一封书信传回天命殿,从不间断。也是最近掌簿们整理文书,才发现,自一年前起,他所传回的内容渐趋僵化,大同小异,这才引起疑心。清言主簿曾亲自致信询问,所得回信虽措辞严谨,却皆为空泛之辞,未见实质。”
      苏瓀沉吟:“看来,是有人欲令大晟以为此地一切如常,这症结便在这使者身上了!”
      凌玥“嗯”了一声,执杯轻啜。
      陆离却始终未碰苏瓀推来的茶盏,眉眼冷淡道:“明微副使这般快便下断语?使者有异常是事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卷轴上的记录也是如此,你是否将此事想得过于轻易了?”
      苏瓀莞尔:“卷轴既为大学士所予,我所言确为明面之见,陆使者所言极是!”
      陆离这才轻哼一声,敲击动作停顿了一瞬,纡尊降贵般地拿起茶盏品味。
      三人又说了几句,苏瓀暗觉这两位靖安使虽为武职,却思路明晰,行事果决,心下稍安。看窗外暮色渐沉,三人遂起身离了茶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