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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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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分文不取?”
魏昭宁问道。
沈成蹊闻言嗤笑一声,坦然地对上了魏昭宁警惕的目光。
“我沈某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还请姑娘放心!”
他拂了拂宽大的衣袖,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实不相瞒,近日暑气酷烈,各位想必是舟车劳顿,赶路艰辛,家母教导要日行一善积福积德。若几位不嫌弃,还请入内歇歇脚,全当是全了沈某一片孝心,为酒楼积些善缘。”
这番话说得恳切,路过的老者闻言,纷纷点头称赞道。
“沈掌柜当真是大义之人!”
魏昭宁在心底冷笑。
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还真是一条老狐狸!
用她们来赚取名声,当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不过,进去歇息倒也无妨。
再者,自己也需要借着这由头打听一些事儿。
魏昭宁道:“既如此,便叨扰掌柜的了!”
古代又没有空调风扇,能解暑的便只有冰棒与酸梅汤等吃食,作为酒肆,这些消暑的吃食自是供应不断。
但这份难得的清凉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
沈成蹊命店小二端上几碗深褐色的酸梅汁,这等吃食对柳娘子等人太过奢侈,她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仿佛饮下的是琼浆玉液。
魏昭宁对此不屑一顾,指腹有节奏地叩击着瓷碗,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掌柜的,除了这些外,可还有其他新奇的解暑吃食?”
沈成蹊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嘴角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道。
“姑娘倒是有心了。眼下城中解暑之物,无非就是你说的这几样,再贵重些便是豪门大户用的冰镇瓜果,咱们哪能接触这些?”
魏昭宁闻言,语气带上几分试探。
“那若是有一样吃食,做法简单、成本低廉,掌柜的觉得如何?”
沈成蹊闻言顿了顿,心想这乡野丫头还真能信口开河。
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好东西,还轮得到她来说?
“若真有此物,那便再好不过咯~”
他手中折扇摇得愈发飞快,衬得眉眼间的轻蔑更甚,唇角时常挂着的那抹得体笑容也淡了几分。
“不过姑娘这话,倒像是戏文里听来的。”
沈成蹊忽地停下扇动的动作,用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周围几桌的客人闻声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个身穿绸缎长衫、衣着华贵的公子甚至没忍住,嗤笑出声。
“沈掌柜莫要这么说,许是这姑娘旅途劳顿,想岔了。姑娘,你也快些喝了酸梅汁歇着吧,莫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原本撑着胳膊看戏的众人闻言,纷纷发出哄笑声,刺得魏昭宁耳膜生疼。
早料到众人是这样轻视的态度,魏昭宁眸中怒意翻涌,指尖不自觉地紧攥着衣袖,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毕竟她已经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了。
“既如此,那便是我记差了。”
众人歇息完毕,魏昭宁冷淡地向沈成蹊道了声谢,起身告辞。
后者也并未挽留,只是在魏昭宁背过身去时,缓缓收起唇角笑意,眸光变得锐利而深沉。
红糖块随着魏昭宁的缓慢搅动在铁锅中逐渐融化,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颜色由浅变深,最终化作一锅浓稠香甜的红糖浆。
晒干的桂花与炒香的芝麻早已被捣碎,放在干净的瓷碗中备用。
待到灶台上冰粉凝固,一切已准备就绪。
魏昭宁用竹刀将其划成大小均匀的方块,掀起锅铲,将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浆均匀浇在晶莹剔透的冰粉上,再撒上少许桂花碎和芝麻粒点缀。这模样与现代的冰粉别无二致。
她迟疑着用竹签插起一小块送入口中,霎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爽清甜在舌尖炸开。
冰粉本身滑嫩,阵阵凉意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再配上红糖与桂花的甘甜,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燥热。
简直是神仙美味!
魏昭宁几口便将一碗冰粉吃得干干净净,心中多了几分自信。
她向村民借了辆旧板车,凑齐几副碗勺,将凝固好的冰粉连同红糖浆、桂花芝麻等配料小心放置妥当。
选了个稍凉爽些的日子,天蒙蒙亮,魏昭宁便推着车,一路跋涉进了城。
俗话说得好,无商不奸。
魏昭宁寻了块旧木牌,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助冰粉,五文一碗”八个大字,就算是招牌了。
购置红糖的钱是村民们一枚枚铜板凑出来的,她只能先把价格压下去,首次出摊,回本即可——若是定价过高,恐怕要亏得裤衩子都不剩。
酒肆旗帜随风微荡,贩夫走卒、文人雅士皆汇聚于此。正午日头最盛时,酒肆巷口人流如织。
魏昭宁的板车静静立在巷口,也算借了沈成蹊的势给自己的摊位增加人流量。
谁叫他那日算计自己?
不得不说,这招甚妙。
因好奇驻足的人不少,可一见摊主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卖的又是从未见过的东西,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瞥一眼,便脚步不停地扎进不远处的酒肆。
面对行人投来的各异目光,魏昭宁并不恼,似是早有准备。
她一把揭开盖在冰粉表面的湿布,露出那颜色鲜亮、晶莹剔透的诱人模样。
食物的外观本就能吸引人注意,毕竟色香味俱全,“色”字排行第一。
日头渐高,暑气蒸腾,赶路的人愈发多了。
众人口干舌燥之际,终于有人留意到魏昭宁的摊子。
一个穿粗布衣裳的汉子上前,见这吃食看着凉意可人,便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俊哥儿美娘子们,快来瞧快来看,自助冰粉,五文一碗,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见围上来的人多了些,魏昭宁扯开嗓子叫卖起来,手上动作丝毫没停,麻利地切粉、浇红糖、撒配料。
五文钱并不算贵,抵不上一碗粗茶。
那汉子爽快地掏出铜板,从魏昭宁手中接过一碗爽滑细嫩的冰粉。
许是赶时间,他仰头吸溜着便将冰粉吃了下肚。
清凉的冰粉顺着喉管滑入胃中,汉子只觉通体舒泰,忍不住赞道。
“此物当真爽口!”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在不远处徘徊的众人纷纷围拢上前。
魏昭宁一人忙得脚不沾地,收铜板、切冰粉、浇糖浆,板车上的冰粉肉眼可见地减少,腰间的小布囊却渐渐鼓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汗,只觉愈发干劲十足——赚钱的事,怎么能叫累呢?
然而,她并未留意到,酒肆二楼临窗的雅座,一道身影已注视她良久。
沈成蹊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清茶,目光落在楼下那抹忙碌的纤瘦身影上。
小丫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额角鼻尖沁着细汗,在蒸腾暑气中显得格外单薄,偏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转身下楼。
魏昭宁正乐不可支地低头数着铜板,没留意周遭动静。
等反应过来时,只觉肩膀处袭来一阵凉意,转头望去,竟是沈成蹊。
他手指细白,指腹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生意不错啊,魏姑娘。”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挑。
魏昭宁心头一跳,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稳住心神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语气生硬道。
“沈掌柜。托您的福,尚能糊口。”
沈成蹊背着手踱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距离。
魏昭宁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浅的茶香,下意识后退,却被他堵住了去路。
“魏姑娘。”
他微微俯身,附在她耳旁低语,呼出的气息拂过耳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在我沈成蹊的眼皮子底下做生意,魏姑娘莫不是有些不知规矩了?”
最后几个字,他故意放缓了嗓音,直到看见魏昭宁气得面色发青,才满足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挑衅。
魏昭宁心头一紧,脑子飞快转动,思索着打发他走的办法——若被他赶走,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思及此,尽管知道今日自己不占理,她依旧高昂着头颅,正欲同沈成蹊辩论,对方却满脸不以为然,冲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沈某可不屑管这等闲事,你要在我的地盘摆摊,便随你。只是……”
魏昭宁忍无可忍,一把将凑上前的沈成蹊推开。
后者却不恼,只云淡风轻地理着被揉乱的衣襟,轻摇折扇,一脸揶揄地离开了。
奇怪,这人怎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魏昭宁心生疑虑,但眼看生意正好,也没心思琢磨沈成蹊的心思。
可世道艰难,小贼难防。
几个歪戴帽子、斜眉瞪眼的闲汉晃了过来,为首的疤脸汉子一脚踢在板车轱辘上,震得碗勺叮当乱响,滑溜溜的冰粉顺着碗沿流出,洒了大半车。
“哪儿来的野丫头?懂不懂规矩?在这地界摆摊,问过我们没有?”
魏昭宁心下一沉,知道是遇到收“保护费”的地痞了,忍不住在心里痛骂。
沈成蹊!你个奸诈的家伙!
虽说他没有告知的义务,但两人好歹相识一场,这人着实可恶!
她在心底咬牙切齿,下意识想赶跑地痞,可原主这身子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显然不是能打架的料,更何况对方有好几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魏昭宁赔笑道。
“几位大哥,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各位行个方便。今日所得,愿分与几位一半……”
“一半?”
疤脸汉子嗤笑一声,又狠推了一把本就不结实的板车。
魏昭宁堪堪扶住即将倒下的板车,瓷碗里的冰粉却因剧烈震动全洒了,黏糊糊地浇了她一身。
“这点够干什么?连爷几个的酒钱都不够!这摊子,还有这些钱,都归我们了!”
说罢,几个地痞一拥而上,就要掀翻板车。
魏昭宁一人死死护着板车,急得眼圈发红,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你们……不讲道理!”
“道理?哥几个就是道理!”
为首的疤脸汉子狞笑着上前,却被一个声音陡然制住。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