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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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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宁循声望去，只见沈成蹊依旧是一身青衫，摇着折扇慢悠悠踱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那疤脸汉子见到他，脸上那蛮横之气收敛了些，却也不算十分恭敬，挑衅地向沈成蹊扯了扯嘴角。
“沈掌柜，您这日理万机的，也有空管这闲事？这丫头不懂规矩，我们兄弟几个正教她做事儿呢，就不劳您来掺和了。”
沈成蹊显然听出了那疤脸语气中的警告，却仍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魏昭宁的身前，笑道。
“闲事自然懒得管。不过，这丫头在我这儿摆摊，虽说分走了我的生意，但好歹也算……嗯，邻里？”
“哦？”
疤脸闻言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沈成蹊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慢条斯理道。
“你们收你们的‘规矩钱’，天经地义。不过……”
魏昭宁躲在沈成蹊身后，仅凭三言两语，便推断出了城中各势力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疤脸等人身为城中地痞，官府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必沈成蹊为保酒肆安定，也交过那所谓的“规矩钱”。
可沈成蹊能做到如今这种地步，想必也是有手段的。
但头一次遇到这等事，即便她尽力保持冷静，却也被气得浑身发颤。
许是感受到身后少女的惊魂未定，沈成蹊转过头，安抚地拍了拍魏昭宁不停发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这丫头既在我前头摆摊，那便也算是我的人了。这个面子，要给我吧？”
沈成蹊此言一出，几个地痞的脸色变了变。几人虽在城中横行霸道惯了，却也知沈成蹊并非是表面这般和蔼可亲。
为首的疤脸思索半晌，又瞧了一眼沈成蹊那不置可否的眼神，终究是悻悻啐了一口。
“既是沈掌柜的人，那今日便算了！”
那疤脸恶狠狠地瞪了魏昭宁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甘。
“不过沈掌柜，这街面上的规矩，您也是懂的，往后……”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沈成蹊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话打断，“今日，便请诸位行个方便，莫要惊扰了我的……”他拉长了音调，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挑逗意味。
“小邻居。”
几个地痞见状，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了，灰溜溜地散去。
围观人群见风波平息，也渐渐散去，只是看向魏昭宁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复杂。
见危机解除，魏昭宁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幸而扶住了板车边缘。
“没事吧？”
沈成蹊正欲伸手扶一把摇摇欲坠的魏昭宁，却被愤怒的她狠狠甩开了胳膊。
她看着满地狼藉，心中一片冰凉。
若不是今日卖出去不少冰粉，想必是神仙来了也挽不回损失。
魏昭宁越想越气，胸膛剧烈起伏，望向沈成蹊的眼神也带上了痛恨。
“装什么好人？”
不顾身上脏污，魏昭宁大步上前，对着毫无防备的沈成蹊又踢又打。
“回答我，装什么好人？为什么不提醒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今日本不用遭这一劫的！”
沈成蹊没料到她会突然发怒，猝不及防间，身上已多了几个灰扑扑的印子。
他并未还手，只微微蹙着眉，任由魏昭宁带着怒意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揍得他浑身发痛。
待到魏昭宁力竭停手，沈成蹊这才慢悠悠地掀开宽大的衣袖，露出青青紫紫的伤痕，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她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魏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提醒你？这城中的规矩，难道还要我沈某人一一教你？”
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所有天真的想法。
“今日若非我出面，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如何？”
沈成蹊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我为何要替一个在我店前抢生意的人考虑周全？若不让你亲身经历一番这市井险恶，你怎知我这‘援手’价值几何？又怎会乖乖坐下来，听我谈合作？”
合作？
魏昭宁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对啊，沈成蹊能做到这个位置，肯定是多年的老狐狸了。
而自己呢，穿过来人生地不熟，还面临着还债危机。若是真能攀上沈成蹊这棵大树……
思及此，魏昭宁为自己方才的不理智感到一阵羞愧。
尽管知道这老狐狸是在“挟恩图报”，但这也说明，自己能被他看上，那么卖冰粉这条路子，便是可行的。
魏昭宁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腥甜。
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和愤怒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怎么个合作法？”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
沈成蹊笑了，那笑容如同狡猾的狐狸餍足地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很简单。东西由你负责制作，独家供应。我提供场地、器皿，负责售卖。至于所得利润……”他狡黠地顿了顿，观察着魏昭宁的神色。
“……五五分成，魏姑娘觉得如何？”
魏昭宁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沈成蹊还不算太贪财，她本来都做好了三七分，甚至二八分的准备。
许是感受到她的顾虑，沈成蹊冲她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是良心合作商，绝不会让她吃亏。
魏昭宁见他如此好说话，也便得寸进尺起来。
“既是你提的合作，那可以预支我一笔银钱吗？助我渡过眼前税粮的难关。”
沈成蹊闻言，惊愕地望了她一眼，后者则得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合作嘛，自然要拿点诚意出来咯。
预支银钱无疑是雪中送炭，不然她还来不及做更多的冰粉，便要被官府催债的关进衙门了。
这也是为了沈成蹊好，她敢打赌，沈成蹊这个见钱眼开的“资本家”，不会轻易放弃她。
如魏昭宁所料，沈成蹊答应了她的要求。
魏昭宁心中大石骤然落地，似乎生怕沈成蹊反悔，斩钉截铁道。
“既如此，那便立字据吧！”
沈成蹊这人，虽然看重利益，但办事挺爽快。
契书很快拟好，双方按了手印。
沈成蹊将十两银票与按了手印的契书递给魏昭宁，语气又恢复了独属于商人的公事公办。
“可莫要让我失望，魏姑娘。”
“必不敢负沈掌柜所托。”
魏昭宁福了一福，声音平静。
手中的银票硌得掌心生疼，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一局，她看似妥协，却也为自己争得了喘息之机和发展的可能。
回村后，魏昭宁并未着急采买原料，沈成蹊也并未催要。
“魏丫头，你这是……遇到贵人了？”
将欠官府的债还清后，魏昭宁又去了一趟柳娘子家，把欠下的药钱、红糖钱一并还清，还额外包了几文钱作为谢礼。
柳娘子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面对村民们的询问，魏昭宁只说自己卖冰粉的营生赚了些银钱，之后还会继续。
好在村中民风淳朴，村民们尽管心存疑虑，也并未多问。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了沈成蹊给的银票，魏昭宁进城采购原料时，也愈发大胆了。
红糖？必须买色泽暗红、结构均匀的上等货！
蜂蜜？买买买！
集市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街边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美食：糖葫芦、芙蓉糕、桂花糕、烧鸡、酸梅汤、绿豆汤、桃酥、切糕、米花糖……
唯独没有冰粉。
想必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出来。魏昭宁见状，神情愈发得意了。
如今尚未盈利，自己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线，等赚到银钱，再尝试做一些有难度的现代甜品。
提着满满一包原料，她大摇大摆地进了酒肆的后厨，正好遇上沈成蹊来后厨巡查。
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魏昭宁将满满一兜子原料倾倒而出！
“哟，魏姑娘这是将杂货铺全搬来了不成？”
沈成蹊语气调侃，目光却不住地扫过那一堆原料，似乎有些肉疼。
魏昭宁拍了拍手上的灰，扬唇笑道。
“沈掌柜既下了血本，我自然要买最好的原料，莫要亏了客人的嘴，你说是不是？”
沈成蹊：“……”
理也确实是这个理。
冰粉籽需要选颗粒饱满、色泽光亮的，基础款的制作她已经了如指掌，魏昭宁便将心思全放在了配料上。
这个时代红豆和花生碎都很易得，难的是如何增加甜度，还要保证吃起来不腻。
将红糖糖浆熬到浓稠挂壁的拉丝状态后，魏昭宁加入了早已用温水化开的槐花蜜。
“等一下！”
魏昭宁疑惑转头，只见沈成蹊犹豫半晌，最终磕磕巴巴地问。
“会不会……太甜了？”
“不会。”
魏昭宁挽起衣袖，将柠檬汁挤入正在咕噜冒着小泡的糖浆中。
柠檬的酸味可以中和红糖和蜂蜜的甜度，不至于让人感到“齁甜”。
香甜诱人的气息瞬间盈满后厨。
魏昭宁抹了把额间汗珠，另起锅烧火，熬制果酱。
这个时代水果倒是不少，只不过大多是御用的，平民百姓难以接触到，用来当原料太过奢侈。
将新鲜的桃子切成小丁，加入蜂蜜激发出甜味，魏昭宁抄起锅铲，不停搅动，直到锅中桃子丁逐渐融化，色泽温润，挂在锅铲上呈粘稠状态。
沈成蹊屏住呼吸，看得目瞪口呆，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在吃食一道上，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如同现代的自助冰粉摊子那样，魏昭宁将不同的小料分别用瓷碗装好。
许是方才熬果酱累了，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魏昭宁舔了舔嘴唇，打算亲自品尝一碗。
前几日摆摊图方便快捷，魏昭宁都是十分粗犷地“刷刷”几下，用刀将冰粉划成块儿。
如今店面升级了，冰粉的格调自然要提升。摒弃了之前粗犷的切块方式，她改用特制的铜制花刀，将晶莹剔透的冰粉划成大小均匀、棱角分明的小方块，看着整整齐齐，令人赏心悦目。
魏昭宁喜甜食，根据自己的口味，舀了一大勺蜂蜜浇在冰粉上，再撒上花生碎点缀。
“吸溜吸溜。”
滑嫩Q弹的冰粉顺着喉管钻入胃中，魏昭宁只觉一阵舒畅，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儿，不舍地舔了舔还挂着蜂蜜的唇角。
“爽啊——”
翌日，冰粉在酒肆挂牌售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