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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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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夏日的午后,暑气蒸人。
村民们身着粗衣短衫,肩上扛着锄头,在田间地头埋头劳作,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池塘传来一声巨响。
一道纤弱瘦小的身影摇摇欲坠,一头栽入水中,洇出朵朵血色。
“有人落水了!”
“瞧着像是魏家那丫头,快快去搭把手救人!”
本是炎炎烈日,魏昭宁却只觉池水冰冷刺骨,无情灌入她的口鼻。
一股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如同一只巨手死死掐着脖颈,令她难以呼吸。
“救……救命……”
仿佛隔了一堵厚厚的墙,所有感官都被冰冷的池水隔绝。
魏昭宁耳朵嗡嗡的,只隐约听见几道遥远的声音。
“……拖上来了……”
“人还有气儿呢……”
魏昭宁再醒来时,入眼的便是稀稀拉拉的草屋屋顶,一股难闻的霉味儿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丫头啊……你可吓死婶子了……”
一个涕泪横流的妇人扑了上来,将一脸蒙圈的魏昭宁紧紧搂入怀中,语气哽咽。
“定是热昏了头才失足落水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魏昭宁只觉脑中轰地一响,迷茫地接过妇人递来的药碗。
她低头看去,那双紧攥着灰扑扑的搪瓷碗碗壁的手细长秀气,手心却满是粗糙的薄茧,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女娃。
不过,能再活一次,魏昭宁便已满足。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呵斥声,打破了这温情的氛围。
草屋那本就吱呀作响的破门被人一脚踢开,魏昭宁拧眉望去——来人身穿一身官服,目光阴狠如刀。
“魏家丫头,欠的税粮今日若还不上,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众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纷纷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魏昭宁扫向四周,见村民们个个噤若寒蝉。
她瞬间便知,眼前的这人,定是不能得罪的。
不等她挣扎着爬下床榻,只见那妇人上前求情,语气卑微到了尘埃中。
“官爷,这孩子刚从鬼门关回来,求您行行好,缓几日,缓几日……”
“缓?”
为首的官人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谁替她缓?这税粮是朝廷的,可不是我们的!”
话音未落,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他狠狠一脚,将屋角唯一的一只破木箱踹飞。
一时灰尘飞扬,破木箱瞬间四分五裂!里头却只有一堆灰扑扑的衣物,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唯独那妇人依旧坚定地护在了魏昭宁身前,却被那人一掌推开,跌倒在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魏昭宁平静地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而后,她一把将身上的被褥掀开,阴冷地斜睨着那趾高气扬的官人。
尽管并未继承原主的记忆,凭着刚才的观察,魏昭宁已将原主生前的经历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位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上。
家徒四壁,连税粮都交不上,平日里靠给人做针线活艰难度日。
在这酷热难耐的天气,原主中暑晕倒,失足跌入了池塘,结束了这短暂而凄惨的一生。
而自己,现代甜品师,却因熬夜研制新品而不幸猝死。
也许是死因同样潦草,加上重名的debuff,魏昭宁意外穿越进来,代替了已经死亡的原主。
思绪飞转间,魏昭宁已收回眸中戾色,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谄媚。
“劳烦官爷宽限几日,粮税我定会交上!若是还不上,我任凭官爷处置!”
见魏昭宁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作假,那官人收起了狐疑的目光,冷声警告道:
“若还不上,那姑娘便休怪我们无情!”
说罢,两人拂袖而去。
人一走,那妇人便焦急地拉着魏昭宁的手,语气急切,带着满满的担忧。
“丫头,你疯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昭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婶子,我没疯。但我需要你们帮忙!”
在那妇人不解的神情中,魏昭宁在她耳旁俯身耳语几句。
只见那妇人一脸迷茫地点了点头,众人看得不明所以,只能隐约听见,魏昭宁向那妇人借了些东西。
随后的几日清晨。
村民们顶着蒸腾的暑气照常在田间劳作,歇息之余,偶然听见魏昭宁那间破草屋里传出阵阵奇怪的声响。
“这怕又是那丫头在瞎捣鼓。”
妇人们盘腿坐在田埂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村中人人皆知,村东头的孤女魏昭宁疯了!
自打那次落水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除了偶尔出门向村中婶子们借些东西外,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那破草棚里。
村民们每每听到动静前去查看时,入眼的便是满地狼藉,灶台上那口灰扑扑的铁锅里,泛着一堆黑红交加的“不明物体”。
可不就是疯了?
想到这儿,原本对她还带着些许同情的妇人们纷纷无奈摇头。
魏昭宁也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古代的条件本就匮乏,更不用说她那间草棚里能称得上“厨房”的地方,是一个用杂乱砖石砌成、有些歪斜的灶炉。
没有烤箱,她便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上锅蒸熟。
可这破地方连烟囱都没有,黑得包浆的铁锅还惨兮兮地缺了一小块。
魏昭宁每每生火,都被喷出的烟呛得连连咳嗽。
找了几个相对干净些的瓷碗,魏昭宁将借来的鸡蛋打破,蛋黄蛋清分离。
鸡蛋清用自制的“打蛋器”快速搅拌,直到右手臂酸痛发麻,碗中的蛋清才成凝固的奶油状。
将两者混合搅拌均匀后,铁锅也烧热了。
小心翼翼地将碗中的混合物倒进铁锅,又往锅底添了些干柴,魏昭宁便蹲在灶前,眼睛死死盯着火苗。
没有温度计,她只能凭着现代经验判断火候,可这土灶的火苗半点不听使唤,刚添的柴一燃起来,就窜得老高,黑烟顺着灶口直往外冒。
魏昭宁见状,下意识抄起了桌边的蒲扇,想把火压小些。
哪知风势一带,火星子竟噼里啪啦地飞溅到了灶边堆着的干草上,“呼”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完蛋了!”
魏昭宁惊得发出一声尖叫,抓起脚边的水瓢就往干草上泼,好不容易才把火苗浇灭,袖口却被燎得焦黑。
“咳咳咳!”
魏昭宁被呛得眼泪横流,顾不得自己被熏得黢黑的脸,忙掀开锅盖。
锅里的舒芙蕾早已塌成一团,表面焦黑开裂,闻着还带着股糊味儿。
魏昭宁:“。。。”
一连几次翻车,犹如一瓢瓢冷水,把她原本的兴奋劲儿浇了个透心凉。
东西没做成功,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魏昭宁原本就糟糕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将面上的污渍洗净后,便抓起角落破竹篓跑去后山透气。
后山草木葱茏,微风拂过,撩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双盈满泪珠、倔强的眼睛。
许是小孩子心性上来了,魏昭宁摘下身旁灌木丛生长的不知名小果子,又赌气般一个一个地捏碎。
黏腻的汁液渗出来,糊在手心。
“假酸浆?”
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穿越前做手工冰粉时,她用过这种植物的种子,也就是俗称的冰粉籽。
没想到这不知名的古代荒村,竟也有这东西。
掩下眸中闪烁的泪珠,魏昭宁喜出望外。
“魏丫头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一日午后,妇人们都被魏昭宁叫了过来,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魏昭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后,还是一向与魏昭宁亲近的柳娘子走上前。
魏昭宁将其领到灶台,在其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呈上一盆晶莹透亮的冻状食物,用竹签划成小块,浇上红糖浆,又撒上桂花和芝麻。
柳娘子见状,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似是心疼魏昭宁“糟蹋”了如此稀罕的红糖。
不过,面对魏昭宁殷切的目光,她还是心软,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那东西口感冰凉清甜,柳娘子霎时便觉凉意浸透五脏六腑,暑气顿消,忍不住连连称赞起来。
“好,好,丫头,能否告诉婶子,这是何物?”
魏昭宁却笑而不语,而是招呼着趴在门板后的众人上前尝鲜。
见柳娘子点头,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将那晶莹剔透的奇怪甜点塞入口中,啧啧称奇。
至于这是何物?
当然是现代耳熟能详的解暑神器——冰粉。
至于冰粉籽,则是她那日在村中后山闲逛散心时偶然发现的,直接无痛薅走一大堆原材料。
另外,只需要一块干净的纱布,以及适量的井水。纱布过滤出粘稠的汁液后,用石灰水辅助成形。
搅拌均匀后,在阴凉处静置一两个时辰,待汁液完全凝固,变成果冻一般Q弹的形状,那便是成型了。
比起现代其他甜品,这个算是简单易学的,几乎不会翻车。
至于凑银钱的法子,她目前只能想到摆摊。
毕竟这屋子破得老鼠都嫌寒碜,自然没有什么能典当出去的东西。
为了提升口感,魏昭宁心一狠,向村中家境稍好些的柳娘子借了些红糖——毕竟在古代,糖还是一种比较奢侈的调味品。
这倒不难,最难为她的是,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苛刻。女子若选择从商,必定要遭受诸多流言蜚语。
魏昭宁决定先去考察市场。
万一这个时代已经有冰粉的出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牛车颠簸,日头正盛。
魏昭宁找到机会同村中妇女一道进城,只觉自己身处一巨大的蒸笼之中,满身臭汗,忍不住取下头顶草帽扇了扇。
青石板路两旁,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茶楼酒肆客人众多,绿豆汤、酸梅汤等解暑物什供不应求,偶有城中富商经过,仆从们手捧冰鉴浩浩荡荡经过长街,总能吸引一串目光。
这便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大排场了。
顺着同行柳娘子好奇的目光方向,魏昭宁将目光移向城中酒肆。
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那掌柜悠悠转头,命人将她叫住。
“几位舟车劳顿,不妨去里面坐坐?分文不取!”
众妇人没有见过这等事儿,纷纷寻求魏昭宁的意见。
可她只觉得此人心中没有憋什么好屁。
那人身形颀长,身着一身宽大的青色袍子,长相妖艳秀气,眼尾高高上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眸眯起,抬眼看向魏昭宁时,眸光中却满是算计之色。
他便是这间酒肆的掌柜。
从食客们的闲谈中,魏昭宁偷听到,他叫沈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