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55、番外·千妖阁的尘埃与心动

　　千妖阁的寒潭，在何舒云来之前，从不是这般干净模样。

　　烈箐蹲在潭边的青石板上，赤金鞭缠在掌心，另一只手拿着块帕子，正仔仔细细地擦着石缝里的青苔。鎏金的眼眸眯成了条缝，但凡帕子上沾了点绿，她就会用鞭梢把青苔抠出来，再重新擦上三遍。

　　“阁主，您都擦了半个时辰了，这石头都快被您擦出光了。”老龟妖拄着拐杖，看着她这架势，忍不住叹了口气，“再说了，那些小妖精们哪个不是把自己的洞府打理得干干净净？您何必……”

　　“闭嘴。”烈箐头也没抬，帕子擦过石板的声音又响了些，“舒云爱干净，万一她来了，看见潭边有青苔，嫌我们千妖阁脏，不肯住怎么办？”

　　老龟妖噎了一下，看着自家阁主鎏金眼眸里那点不同寻常的光，忽然明白了什么，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回走：“是是是，您说得对。我这就去盯着那些兔妖，让它们把洞门口的胡萝卜缨子都捡干净！”

　　烈箐没理他，擦完潭边，又起身往阁里走。她的赤金鞭在前面开路，鞭梢扫过廊柱，惊得几只正在嗑瓜子的松鼠妖“吱溜”一下窜回了树洞。

　　“都给我听着”烈箐站在中庭的石桌上，鎏金眼眸扫过满山的妖，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千妖阁里不许有一片落叶，不许有一粒灰尘，更不许有哪个不长眼的，在舒云面前露出半分妖的模样！谁敢坏了规矩，我就把它扔去万妖谷喂妖兽！”

　　底下的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只被她吓回树洞的松鼠妖壮着胆子问：“阁主，那舒云是谁啊？值得您这么大动干戈……”

　　话没说完，就被烈箐的赤金鞭甩过来的一颗石子砸中了脑门。“不该问的别问！”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往自己的阁楼走，留下满山谷的妖面面相觑。

　　烈箐的阁楼在千妖阁的最高处，平日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敢进。可今日，阁楼的门却被她拆了下来——她嫌那门上的铜环有些旧，怕舒云看见不喜欢。

　　她坐在铺着新换的锦被的床沿，指尖摩挲着床褥的纹路，鎏金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茫然。她不知道舒云喜欢什么颜色，就把阁楼里所有的帐幔都换成了最浅的月白；她不知道舒云爱不爱喝茶，就把老龟妖珍藏的百年龙井翻出来，用最干净的紫砂壶泡了满满一壶，放在窗下晾着。

　　做完这一切，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她走到窗边，望着山下的路，鎏金的眼眸里映着远处的云，忽然有些无措。

　　“万一……她不来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甩了甩头。她握紧赤金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开始盘算：舒云要是来了，第一顿饭该给她吃什么？是后山的灵果，还是让老龟妖去镇上买些凡人的点心？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烈箐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鎏金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又觉得不妥，干脆变回了原形——一只威风凛凛的赤金兽，蹲坐在阁楼的屋檐上，装作只是在晒太阳。

　　脚步声越来越近，何舒云的身影出现在了寒潭边。她穿着件月白的长衫，手里提着个小小的行囊，正好奇地打量着潭边一尘不染的青石板，眼底满是惊讶。

　　“这千妖阁……倒是比传闻中干净许多。”

　　烈箐趴在屋檐上，鎏金的兽瞳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心口的跳声比无妄海的浪还急。她看着舒云走到潭边，弯腰掬起一捧水，脸上露出的笑容，比她见过的所有风景都要好看。

　　那一刻，烈箐忽然觉得，她把千妖阁擦得再干净，把规矩定得再严，都比不上舒云这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她悄悄从屋檐上跳下来，变回人形，赤金鞭在掌心绕了个圈，走到何舒云身后，声音硬邦邦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来了。”

　　何舒云转过身，看见她时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清甜的笑：“烈阁主，久等了。”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寒潭的水照得闪闪发亮。烈箐看着舒云眼底的光，忽然觉得，那些擦了又擦的青苔，那些定下的规矩，还有此刻加速的心跳，都有了最温柔的归处。

　　千妖阁的故事，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