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我的病弱夫君后》满陇桂雨

37、山雨欲来

　　顾忠带来的消息，如同在隐泉别院上空凝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赵阔被暂夺兵权，太子与南疆商人接触频繁，这两件事如同两条毒蛇，吐着信子，昭示着京城方向的局势已然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院中的晨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竹叶的沙沙声也带上了一丝肃杀。

　　顾长渊握着沈芷兰的手，力道未松，但那掌心传递出的，已不仅仅是安抚，更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实力量。他脸上的柔和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峻，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直抵京城波谲云诡的权力中心。

　　“他这是……迫不及待要动手了。”顾长渊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太子此举，一石二鸟，既削弱了他在军中的臂膀，又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沈芷兰体内的蛊毒。其心可诛！

　　沈芷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疯长。她不怕死，也不怕厮杀，但她怕成为他的拖累，怕那无形的蛊毒会成为敌人刺向他最锋利的那把刀。

　　“我们……该怎么办？”她仰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在此刻，她不再是那个独当一面的“幽兰”，只是一个担忧着他、也担忧着彼此未来的女子。

　　顾长渊低头，迎上她带着忧色的目光，那冰封般的眼神微微融化了一丝。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与他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形成奇异的反差。

　　“慌什么？”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安抚般的嘲弄，“不过是跳梁小丑，沉不住气罢了。”

　　他的镇定，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沈芷兰有些慌乱的心神。是啊，他是顾长渊，是算无遗策、在尸山血海中走过的“常胜将军”。太子这些手段，虽然狠辣，但未必能真正撼动他。

　　“赵阔那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顾长渊冷静地分析道，“太子刚夺其权，若立刻下手，吃相太过难看，反而会引来朝野非议和边军反弹。他此举，更多是试探和威慑。至于南疆商人……”

　　他的目光落在沈芷兰心口的位置，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危险：“他若敢动你分毫，我便让他东宫上下，鸡犬不宁。”

　　平淡的语气，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沈芷兰的心狠狠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占有。她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更多的力量。

　　“你的伤……”她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鬼医虽妙手回春，但他内腑与经脉的损伤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痊愈，此时若再劳心劳力，甚至与人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顾长渊打断她，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似乎厌烦了总是被当做易碎的瓷器，“鬼医的药很有效，内力已恢复两成，自保无虞。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方宁静的院落，语气带着一丝冷峭：“这世外桃源，我们也待得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会会他们了。”

　　回去？回京城？！

　　沈芷兰瞳孔微缩。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右臂骨折，回到那个龙潭虎穴，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

　　“没有可是。”顾长渊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太子既然已经出招，我们便没有继续龟缩的道理。况且，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他指的是影阁，指的是阁主，或许……也包括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觊觎国公府与边关兵权的魑魅魍魉。

　　沈芷兰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属于猎手的冷静与锐利，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不再劝阻，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回去。”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既然选择了他，她便不会退缩。

　　顾长渊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坚定，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融化了一小块。他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转头，看向一直静立在不远处等候命令的顾忠，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与威仪：“顾忠。”

　　“属下在！”

　　“传令下去，三日后，启程返京。”顾长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路线由你亲自规划，务必隐秘。通知京城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是！”顾忠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肃杀的光芒。主上终于要回去了！那些躲在暗处的宵小，的好日子到头了！

　　“另外，”顾长渊补充道，“让‘暗影’动起来，查清那个南疆商人的所有底细，以及他带入京城的东西。还有，盯紧东宫和影阁的一切异动。”

　　“暗影”，是顾长渊手中最神秘、也最锋利的一把刀，专司情报与暗杀，直接对他负责，连顾忠都只知其名，不知其详。此刻动用“暗影”，足见顾长渊对南疆之事的重视。

　　“属下明白！”顾忠神色一凛，再次领命，迅速转身离去安排。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但空气里已然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顾长渊松开沈芷兰的手，缓缓走到那丛秋菊前，伸手抚过一朵开得正盛的金色菊花，指尖微凉。

　　“京城……怕是又要起风了。”他低声自语，眸中寒光闪烁。

　　沈芷兰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却也更显孤峭的背影，轻声道：“起风便起风吧，总不能一直躲着。”

　　顾长渊闻言，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清丽而坚定的面容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说得对。”他伸手，将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重新纳入掌心，“走吧，回去准备。这三日，你需要尽快适应右手不便情况下的自保之法，青鸾会教你。”

　　他的考虑永远如此周全。沈芷兰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日，隐泉别院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那种悠闲养病的宁和彻底被一种紧张而高效的备战状态所取代。

　　顾长渊虽然依旧需要按时服药休息，但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与顾忠的低语商议和查看各地传来的密报上。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一日比一日亮得惊人，仿佛蛰伏的猛兽，正在悄然苏醒，磨砺着爪牙。

　　沈芷兰则在青鸾的指导下，开始进行恢复性训练。她的右手腕还不能用力，便着重练习左手的灵活性、暗器的使用，以及在不便情况下如何利用环境和身体进行闪避与反击。她学得极其认真，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影阁中为了生存而拼命训练的“幽兰”，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中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不再是为了任务或生存，而是为了能与他并肩作战，不成为他的负累。

　　青鸾看着沈芷兰那拼命的劲头和她眼中不时流露出的、对主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这位夫人，是真心待主上的。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启程的前夜，月色清冷。

　　沈芷兰仔细检查着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无非是些必备的伤药和几件换洗衣物。她将顾长渊那件墨色大氅也仔细叠好，放入行囊。这大氅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夜相拥的温度。

　　顾长渊推门进来，看到她在灯下忙碌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灯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神情专注而沉静。他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都准备好了？”他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沈芷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怕吗？”他又问。

　　沈芷兰摇了摇头，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声音坚定：“有你在，不怕。”

　　顾长渊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安宁刻入骨髓。

　　窗外，月华如水，竹影摇曳。

　　明日，他们将离开这片暂时的避风港，重新踏入那危机四伏的京城漩涡。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他们，已做好准备，携手迎向那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