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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雾中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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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
那声音极轻，却密集，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枯叶下穿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从浓雾笼罩的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将这座孤零零的荒庙变成了风暴的中心。
沈芷兰背靠着残破的门框，左手紧握着那几根淬毒的银针，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猎豹般的警惕与冰冷。她的右臂无力地垂着，固定用的玉尺和布条上渗出血迹，左肩草草包扎的伤口也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但这些生理上的痛苦，都被高度紧绷的精神压制了下去。
是暗卫？还是……追兵？
老太太的安排是否周全？接应的人是否能及时赶到？或者，这根本就是另一个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看清来者的真面目。
雾气翻滚，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几道模糊的、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然在雾气的边缘显现轮廓。他们穿着与雾气几乎融为一体的灰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手中持有的，是制式的军中劲弩，弩箭在稀薄的晨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箭尖无一例外地对准了庙门口的沈芷兰！
不是暗卫！暗卫不会用这种充满敌意和杀气的阵仗！
是影阁的杀手？还是……太子派来的精锐？！
沈芷兰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人数不少，至少有十人以上，而且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以她此刻重伤的状态，还要保护昏迷不醒的顾长渊，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沈芷兰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她受伤的右臂和狼狈的模样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的视线越过她，投向庙内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确认目标。”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言简意赅。
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微微颔首，端起弩箭，似乎就要上前确认。
不能让他们靠近顾长渊！
沈芷兰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预兆，她一直垂在身侧的、握着银针的左手猛地扬起！
“咻！咻！咻！”
三道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三根淬毒的银针，如同死亡的阴影，呈品字形射向那名欲要上前的黑衣人面门、咽喉和心口！速度快得惊人！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沈芷兰在如此劣势下竟敢率先动手，而且出手如此狠辣刁钻！他脸色微变，身形急退，同时手中弩箭下意识地抬起格挡！
“叮！叮！”两声，两根银针被弩箭挡飞，但第三根瞄准咽喉的银针，却如同附骨之蛆，眼看就要射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另一名黑衣人猛地挥动手中的短刃，“锵”的一声，精准地将那根银针击落！
好快的反应！沈芷兰心头一凛。这些人的身手，远比她想象的要高！
“找死！”为首的黑衣人显然被激怒了，他冷哼一声，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动声响起！至少七八支弩箭，如同疾风骤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笼罩了沈芷兰周身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完了！
沈芷兰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冰冷的箭簇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用身体去挡住庙内的顾长渊，但重伤的身体反应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弩箭射来！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咻！咻！咻！咻！”
另一阵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凌厉的破空声，如同鬼哭般，骤然从荒庙的屋顶、从两侧残破的墙壁后，甚至从浓雾深处激射而出！
那是一片数量更多、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的短弩箭矢！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射向沈芷兰的那些弩箭！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同爆豆般的金属撞击声炸响！火星四溅！
射向沈芷兰的弩箭，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尽数在半空中击落、撞偏！没有一支能靠近她身周三尺之内！
与此同时！
“啊！”“呃！”
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那些黑衣人中响起！只见其中三四人的咽喉、心口等要害处，赫然多了一支尾羽仍在颤抖的短小箭矢！他们连哼都没来得及多哼一声，便直接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剩余的黑衣人瞬间大乱，阵型出现了片刻的骚动。他们惊骇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浓雾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十几道如同磐石般沉默肃立的身影。
那些人同样穿着深色的劲装，但与黑衣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衣角绣着不起眼的、如同流云般的暗纹，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沉静、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眼睛。他们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连发□□，身形如同山岳般沉稳，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百战余生的铁血与煞气！
是顾长渊的暗卫！他们终于来了！
沈芷兰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门框，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些如同神兵天降的暗卫，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得救了……暂时。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瞬间倒下的几名手下，以及那些突然出现、气息强悍的暗卫，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暗卫中那个显然是首领的高大男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顾家暗卫？！你们竟敢……”
“犯主上者，杀无赦。”暗卫首领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金铁交鸣。他甚至没有多看那黑衣人首领一眼，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了庙门口摇摇欲坠的沈芷兰身上，尤其是在她受伤的手臂和肩膀处停留了一瞬，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保护夫人，格杀勿论。”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他身后的暗卫齐声应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他们手中的连弩再次抬起，对准了剩余的黑衣人。
战斗，在瞬间爆发！
没有呐喊，没有叫骂，只有利器破空的尖啸、兵刃碰撞的铿锵、以及利刃入肉的闷响和濒死的哀鸣。暗卫们的动作简洁、高效、狠辣，彼此间的配合天衣无缝，如同一个精密的杀戮机器。他们的人数或许不占优势，但个体的实力和默契的配合，完全碾压了这些黑衣人。
雾气被搅动，鲜血开始泼洒，染红了荒庙前枯黄的草地。
沈芷兰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惨烈而无声的厮杀，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她没有插手，也无法插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暗卫首领。
他并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如同标枪般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战局，确保没有任何一个黑衣人能够突破防线，靠近荒庙。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庙内，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沈芷兰能感觉到，那目光中带着对顾长渊状况的深深担忧。
战斗结束得很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一名黑衣人也被一名暗卫用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喉咙，瞪大着不甘的双眼，重重倒地。
荒庙前，除了肃立的暗卫，便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暗卫首领这才迈步，走向庙门。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在沈芷兰面前三步远处停下，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上，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气：
“属下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沈芷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因喉头干涩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暗卫首领目光扫过她骨折的右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声道：“夫人伤势不轻，需立刻处理。主上他……”
他的目光投向庙内，看到顾长渊那副昏迷不醒、面色青黑的模样时，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冷冽，甚至比刚才面对黑衣人时更甚！那双露出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与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主上！”他低吼一声，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一个箭步冲入庙内，单膝跪在顾长渊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感受到那微弱到极致的生机和紊乱不堪、夹杂着阴寒毒气的脉象，暗卫首领的身体猛地一僵，猛地抬头看向跟进来的沈芷兰，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质问：
“是谁？！是谁把主上伤成这样？！”
那目光，如同受伤的猛兽，充满了暴戾与悲痛，让沈芷兰心头一颤。
她张了张嘴，看着顾长渊毫无生气的脸，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苦涩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疲惫而沙哑的回答：
“是影阁之主……他中了‘玄阴煞掌’……毒性已入肺腑……”
暗卫首领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
再睁开眼时，他已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沉稳，但眼底那深沉的痛楚与杀意，却丝毫未减。
他站起身，对着外面的暗卫沉声下令：“清理现场，不留痕迹。立刻准备车马，护送主上与夫人去‘隐泉别院’！传讯‘鬼医’，让他速来别院！要快！”
“是！”暗卫们领命，立刻行动起来，效率高得惊人。
暗卫首领这才转向沈芷兰，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夫人，得罪了。”说罢，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顾长渊背了起来。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生怕加重他的伤势。
然后，他看向沈芷兰，示意一名女性暗卫过来搀扶她。
沈芷兰看着他将顾长渊背起，那宽厚沉稳的背影，仿佛撑起了一片即将坍塌的天空。她心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
她任由那名女性暗卫搀扶着自己，跟在暗卫首领身后，走出了这座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荒庙。
